朔夫人心中憋着烦闷,这沈常安她是越看越不舒服。可又不得不承认,此人的话句句在理。 阿古勒揽过母亲肩膀:“母亲,何必动气?” 朔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心道这沈常安心机深沉,阿古勒哪是对手?放在身边,根本就是养虎为患。 阿古勒扶着母亲出去,临出门了回头对沈常安道:“自己出去领罚。” 沈常安心中沉闷,可也知道阿古勒这般不过是为了做给朔夫人看。 他阴着脸一瘸一拐的出去,在阿古勒的将军府门口,漆黑无人的街道里罚站。 这里的气候要比草原暖和许多,用山石铺填的地面到处能看到从石缝中钻出的绿植。 阿古勒的府邸门口倒是干净,看得出来下人们经常出来打扫。 黄昏落幕,天色逐渐昏暗。 晚风夹杂着植被,隐约有股好闻的花香,香气中带着挨家挨户的炊烟,真是好一个人间烟火。 周围宅邸陆续亮起灯烛,屋子的窗户成排透着暖人黄光。 有狗吠有鸡鸣,还有蛐蛐在草丛里高歌。 沈常安闭着眼聆听,听到宅邸中,一群孩子嬉笑着要给阿古勒夹菜。阿古勒对调皮的孩子训斥了几句,转而将食物夹给母亲。 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他转过头,往敞开的大门看进去,那热闹声让他不禁想起母亲还在世时。 大娘、兄长、父亲,他们也曾这般融洽地齐聚一堂。 ——“常安啊,多吃一点,等长大了像你父亲一样当个将军。” 母亲的声音,隔了这么多年依旧清晰地宛在耳边。 他也曾有过一个像朔夫人那样的母亲,一个无论犯了多大错都会护着他的母亲。 可惜,不会再有了。 沈常安收回目光,又站了片刻,忽听宅邸里传来阵孩子奔跑的脚步声。 恰诺甩着小辫,哒哒哒地跑到门边,侧头看了看,对沈常安道:“阿妈让你进去吃饭。” 沈常安仍旧站着:“不必了。” 好心被拒,恰诺哼了声,又哒哒哒地跑回去告状。 不一会儿,宛如个报信的传话小兵,再次出来对沈常安说:“阿古勒让你进去吃饭。” 这下好了,沈常安连话都懒得说。 吃了憋的恰诺又大声喊了一遍,把宅邸里吃饭的人喊得全听见了。 可即便如此,那沈常安依旧无动于衷。 恰诺气坏了,转头回去继续告状。 沈常安磋磨着手指,想着那位朔夫人此刻定是比他难受多了。 按理他是下属,既听令阿古勒自是不能这般耍孩子脾气。可这位朔夫人不好对付,心思细腻眼光毒辣,若是此刻进去用饭,定是会被再责问一番压压他的锐气。 届时为了阿古勒这位主君,他不得不佯装低眉顺眼,连声附和。倒不如学了那梵音,既是宠姬,为何不能恃宠而骄? 果然,恰诺两次告状后,出来叫他的就是阿古勒了。 阿古勒走到门外,见沈常安眉目寡淡,便笑了笑:“怎么?我西麟第一美人不好招惹,连一块儿用饭你都怕了?” 沈常安淡漠道:“夫人是爱子心切,说话冲也是情理之中。” 阿古勒走到他跟前,不等他反应,蹲下身一把将他抱起。 “阿古勒!” 阿古勒:“呦,原来还知道我是谁?” 沈常安看着他,挣扎,却被抱得更紧。 “生气了?”阿古勒腾出一只手抚了抚沈常安的脸,“是自己走进去?还是我抱你进去?” 沈常安懒得搭理他。 阿古勒顿了顿,顺势扯开沈常安腰带,将那紧缚袄子的皮扣扯走,甩手扔至一边。 袄子松散开,松垮的软塌下来。 沈常安推拒,却被阿古勒单手捉住双腕。 “那是我阿妈,说你几句怎么了?当着我的面甩脸子?” 沈常安恼恨地看着他:“你放我下来!” “呵。”阿古勒嗤了声,松开钳制沈常安的手,转而又将那件松散的袄子扯下来丢了出去。 “你闹一下,我就脱你一件衣服。你想被光溜溜地抱进去?” 沈常安的内里只一件单衣,虽这西麟主城四季如春,可到底是冬季,还是有些差距。 “我不去。” 阿古勒作势又要扯他单衣。 他干脆不抵抗,由着阿古勒动手。 阿古勒顿觉无趣,左右看了看,几个踏步踩上府邸旁堆积的石块。单手抓着墙沿,将沈常安放到了墙上坐着。而后旋身而下,一脚踹散了那借力的石块。 “那就在上面坐着,什么时候想吃饭了,什么时候我再抱你下来。” 这宅院的墙快三米高,沈常安不会武功又跛着脚,若是没人帮忙他今晚都别想下来。 沈常安瞪着他:“若今日来的是你那位心上人,你还会这般对他?” 阿古勒混账得很,抬头道:“就你这样,也好意思跟他比?” 沈常安:“……” “看来,我平日是太纵着你了。”阿古勒无情地走进府邸。 宅邸中吃饭的小孩儿一个个跑出来看,见沈常安坐在墙上下不来,嬉笑着说个不停。 活了二十六年,头一回被一群孩子耻笑。沈常安背对着,拳头握得骨节发白。* 入夜,沈常安被晚风吹得浑身发抖。 那御寒的药效虽好,可也不禁这般折腾。好在不是草原,否则漫天风雪很难熬得过去。 他动了动坐麻的双腿,想换个姿势却动弹不得。这将军府的墙面不宽,躺不了也转不得方向,如此下去,倒不如跳下去来个干净。 呼出的气息带着白色水汽,这地方到了夜里,怎的与白日里差这么多? 阿古勒吃完饭就出去了,直到后半夜才匆匆回来。 见墙上的沈常安还在,暗骂一句,急忙翻上墙头把人拽下来。 他捡起地上丢掉的袄子,抖开了裹在沈常安身上。 “往日里不是挺聪明?在奴隶笼还知道利用阿缪想计策,这会儿却只知道挨冻?”他把冻僵的沈常安裹紧。 沈常安抖得厉害,说不出话。 他赶忙把人打横抱起,一路抱到宅邸厨房的灶台之后。 他把柴火点燃了塞进灶炉,好一会儿那烫热的火焰才噼啪燃起。 沈常安伸出手烘烤,总算缓过点儿劲来。 巫医给的药是好,可一旦冻着了却是比往日里还要难熬。西麟城再冷,又怎么冷得过西境雪夜?他的身体,莫不是变得更糟了? 阿古勒拽着他的袄子衣襟将其拢紧,拧着眉宇,心思烦乱。 这沈常安竟是比梵音还要麻烦,可偏偏,还有用武之地。 “脚冷不冷?”他出声问。 沈常安:“嗯。” 阿古勒想也不想,抬手就脱了他的鞋子,将他的足握住帮着取暖。 沈常安顿时僵直脊背,很是不自在。 他是个男的,怎能真被当成男姬那般对待?这样握着他的脚,简直像对待姑娘一样! “阿古勒,你……” 伸手推拒,却被阿古勒怒目警告。 沈常安:“……” 阿古勒捂完了一只,又转手去捂另一只:“沈常安,听闻南海有一味奇药,男人吃了就能像妇人那般生育孩子。” 沈常安心惊:“什么意思?” 阿古勒吓唬他:“要不我去把那味药找来,你帮我生个儿子,可好?” 【作者有话说】 没有生子哈,阿古勒是编出来吓唬沈常安的。(虽然,其实,我是有点想的,小声bb) 目前日常互动会比较多,喜欢看战争谋略的宝们且稍稍等待,不急不急。
第0023章 西麟城(四) 沈常安心中窝火,可也只能笑笑。 “你不信?”阿古勒说得煞有其事,“我们这儿就有一位是这么出生的,明日我就去把人叫来,问他是怎么吃的药。” 沈常安搓着烤火的手:“你这话吓唬孩子还行。” 阿古勒收紧抱着他的胳膊:“你不就是个孩子?” 沈常安没搭理他,要论说年纪,阿古勒比他还小上一岁。 身体暖和得差不多,也该谈谈正事:“你刚才出去,是为了问矿场的事?” 阿古勒从灶台边的竹筐里翻出两只番薯,抖了抖上面的泥,顺手丢进灶炉里。 “硝石的事怕是不好谈。往年的矿石生意多是西麟当地的商人接手,可今年不同,西麟与伽兰战事吃紧,人人都知道硝石生意好,便争抢着想接手这笔买卖。一来二去,反倒把硝石的价格压到了最低,去年年初时,让伽兰收购的人捡了个便宜。” 他拿过火钳,把丢进灶炉里的番薯翻面儿。 “到了去年年末,也就是一个月前,为了让这笔买卖不被践踏,被圣翁这个老家伙将矿场收购走了。” 沈常安脸色难看:“圣翁?金雾的富商?” 金雾是伽兰的敌人,在西麟还是伽兰附属国时曾与其交过手,十年间,陆陆续续也有四五场仗。那时候阿古勒的父亲朔将军还在世,与其交战的几场战役里,打得很是轰动。 金雾这个国家建立于沙漠中心地带,物资极为缺乏,听闻那里的人生性野蛮喜吃生肉,能活至今还国家昌盛全靠掠夺。 后来西麟与伽兰内战,金雾反倒没再趁机搅局,原以为是要整顿休息,不想竟是在这儿等着。 沈常安:“鹬蚌相争,他倒是渔翁得利。” 阿古勒继续翻动灶炉里的番薯:“说起来,金雾的祖辈也曾是我西麟出去的人。按照金雾那边的说法,我西麟主城存亡也有他们的一份力。” 沈常安冷笑:“一群抢惯了的人,真要谈论起来,怕是没有哪个国家不是他们的土地。不过是群强盗窝子起家,建了座城池便自封为国了。” 金雾与伽兰有仇,按理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若是让西麟和金雾联盟,再攻打伽兰定是抵御不住。如今收购了硝石矿场,又放出一个祖辈亲戚的消息,无非是想让西麟主动谈盟。 阿古勒:“今日我们城中遇到的卖矿商贩,我去打听了,他往日里虽出来摆摊却从没有做成过任何一笔生意。” 沈常安笑着摇头:“自是做不成,若矿场已被圣翁收购,那么这个商贩把摊子开在城内,只是为了等四首罢了。”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难了。草原中的事伽兰不知,但对于时常关注又能派人进来做生意的圣翁而言并不是多大的秘密。四首分崩离析,阿古勒崛起与领主平起平坐,此番内忧正是金雾谈盟的好时机。 硝石生意,若是阿古勒不要自是有别的首领会收。届时拿硝石的首领便成了最有实力的军队,而金雾也能趁机大捞一把。 伽兰与西麟苦战,硝石又是火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金雾此刻没有大举进犯只是为了置身事外。说白了,伽兰是仇敌西麟也是,若是西麟没能力谈妥,伽兰多的是钱财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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