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落款可都写的是你的名字。”王靖潇放下册子,“你送了这么多东西,我以为你们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李紫舟道:“我们只是私下关系不错。在公事上可没有掺杂私事。公与私,我们一向分得很清。” “是吗?”王靖潇道,“可我怎么听说了一些话,关于你挪用公款的事。” 李紫舟面皮抽搐:“无稽之谈,你不要听信谣言。” 王靖潇扬起小册子:“那你怎么解释这些礼物,或者叫贿赂更合适些。” “我……”李紫舟额上渗出冷汗,眼睛求救般看向宋世君,后者呵呵一笑,“账上的事是我们宋家的私事,我们自己解决,就不劳王公子费心了。” 王靖潇神色凛然:“你们的私事已经出了人命,还叫私事?” “廖夫人只叫你去查文公之死,可没让你查单荣之死。” “我认为他们的死连同慕伶人的死都和文公之死脱不开关系。” “何以见得?” “你心里清楚。” 宋世君脸色突变:“王公子,话可不能乱说。” “难道不是吗?”王靖潇掏出半截玉玦。 宋世君惊道:“你从哪来的?” “这应该是您的吧,我从明正堂找到的。” “不可能!”宋世君拍案而起,“这件配饰我不慎丢失,怎么会落到明正堂!” “我不这么看。” 宋世君大怒:“这是有人蓄意陷害!” “谁陷害您?” “廖夫人,忏奴,宋琰……东苑的人都想陷害我们。 我兄长活着的时候就一直想把采矿权收回,现在他死了,可其他人还不肯放过我。” 王靖潇大声质问:“那您呢,您是否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利而杀了他?” “没有!”宋世君上前一步揪住王靖潇的衣领。 “是您杀了他,然后嫁祸给忏奴的吧。”王靖潇毫不畏惧。 宋世君恨道:“我没有,那天晚上我根本没到过明正堂,一直跟杜晚一起。” “可您跟我说您去过明正堂的院子,还听到了里面的呼声。”王靖潇毫不退缩。 宋世君呆住,喃喃道:“我说谎了,我没有去过,阿茗可以作证!” “阿茗已经死了,死在了西苑,您忘了吗,就在通向这里的小桥上。”王靖潇直勾勾盯着他。 “不是我干的!”宋世君发出一声尖利的怒号,忽然双手卡住王靖潇的脖子,用力收紧:“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死了,宋家就安宁了!” 王靖潇呼吸不畅,不停捶打挣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若杀我,整个宋氏就完了。” 直到此时,已经吓傻的李紫舟才如梦初醒,上前拉扯:“父亲,快住手,他要死了。” “他死了才好!”手上更加用力,指关节泛白。 李紫舟掰着宋世君的手指大声尖叫:“父亲您疯了吗,他可是茂陵王家的家主,要是死在咱们这,咱们可就真完蛋了!快松手!松手啊!” 宋世君心思一荡,缓过神来,手上稍稍松力,这时眼前突然一花,一阵异香飘进鼻孔,心神荡漾之际双腿软了下去。旁边的李紫舟搀住他,也觉得有些头晕,最后双双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靖潇收起小玉瓶,兀自顺着气,对情况稍好些的李紫舟道:“只是些迷药,过会儿你们就会恢复。”他摸着脖子,心有余悸,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要阿苍跟着了。 他跌跌撞撞往外走,看见杜晚朝他跑来,下意识屏住呼吸,扬起小玉瓶。很快,杜晚也头晕脑胀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他前后看看,觉得把杜晚留在雪地里太不厚道,于是又费力把人拖到屋中,和另两个人挨着。 雪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蜿蜒拖痕,霎时间脑中灵光突现。 如果江燃是被人在别处杀死转移过来的,那么地上一定还有痕迹,雪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不会有新雪覆盖,拖痕不会很快消失。 他一口气跑回玲珑轩前面的小路上,拿着灯仔细找,从纷乱泥泞的脚印中慢慢看出一条印记。渐渐地,印记开始分明起来,恰好是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宽度。 他跟着印记慢慢走,行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拖痕不见了。前面出现两条路,右边稍窄,通向一处小花园,过了小花园就是云霄路。左边的幽深曲折,通往更远处的无心小筑,是忏奴的住所。 他弯腰在地上找寻,无瑕的雪上散落着细微点状物,不需要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血迹,江燃的血迹。 他的脑子又乱了。如果他是凶手,打算施行谋杀,那么一定不会选在这么个三岔路口进行,随便哪个方向来人都会撞破。 可凶手偏偏这样做了,是什么原因才迫使凶手铤而走险不顾自身暴露的危险也要在此行动? 想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并非预谋,而是临时起意。 如果凶手是宋世君,那么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江燃见面,他又要以什么借口把人骗到这里,单荣当时是否在场? 他站在那里思考了很多,突然觉得自己的方向感变差了。在此之前,他自觉头脑很清楚,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脑子却变得糊涂,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干扰他的思路。是什么东西呢,说不清道不明,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从参与调查的人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局外人,看着事情一点点脱离掌控,无论怎么调查就是查不到点子上。 他懊恼地一脚踹在边上的树干上,雪簌簌下落,洒满头脸,烦躁的心在陡然而至的冰冷中平静下来,脑中重新梳理一遍整个事情的脉络,想起玉湘的话。 既然慕伶人昨天晚上出去过,那么廖夫人所谓的整晚都在回鸢楼的说法就站不住脚,很可能她也出去过。 至于去哪儿…… 那么晚了还能去哪儿,月黑风高必定不是闲逛! 他蓦地转身,朝至简园大踏步走去。 4 至简园内,王靖潇等不及通报直接闯了进去,却意外发现忏奴就坐在一旁。 “忏奴?”他走上前,关切道,“你怎么在这?” “是我来找夫人的,商量织造厂交接的事。” 他嗯了一声,对上首一欠身:“夫人,有件事我要问清楚。” “什么?”廖夫人慢悠悠说。 “慕伶人死前曾透露他昨夜离开过回鸢楼,对此您怎么看,之前您可是没有提过半分。” “不可能!他毒发身亡怎么可能有时间告诉你这些?” “为什么不可能?您怎么知道他不可能?” 廖夫人回答不出,支支吾吾:“我就这么顺嘴一说,不为什么。” “那请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出没出去过我怎么知道,我睡着了。” “那……” “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二庄主。”廖夫人走下来,“听忏奴说,你在明正堂找到了他的半截玉玦配饰?” “正是。但他不承认,只说丢失。” 廖夫人道:“这是狡辩,那玉玦价值不菲,他颇为喜爱,只在重要之日才会佩戴,又怎会轻易遗失。要我说,定是他发现玉玦缺失有损,心虚藏了起来。仔细搜查定能查出来。” 王靖潇疑惑:“夫人这是要搜查碧水阁?” “有何不可?天祉山庄以东苑为尊,他们不得不从。”廖夫人吩咐叫上宋琰,然后带着人浩浩荡荡去往西苑。 忏奴起身也迈腿出去,王靖潇急忙拉住他:“你怎么什么都跟她说?” “她问我了,我不敢说谎。” “只是这么简单?” “小时候我说谎,她用戒尺打我的脸,好几天都说不了话,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了。”忏奴毫不掩饰地望着王靖潇,神色坦荡,以至于王靖潇为自己的些许怀疑感到羞愧:“算了,我们也去瞧瞧吧,看最后能演变成什么样。” “等事情结束,你就带我离开吗?” “当然,一刻不停留。”
第十章 鸡鸣 1 宋琰赶到时,廖夫人已先一步到了碧水阁,并让人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 他看着桌上摆着的几样东西,疑道:“这些都是搜出来的?” 廖夫人坐在主位上说是。 他指着半截玉玦道:“有什么意义吗?” 王靖潇在一旁解释:“意义非凡。它的另一半是在明正堂发现的。” 宋琰明白过来,明正堂每日打扫,若是先前落下的不会发现不了,这一定是案发时遗留在那里的。他在屋中看了一圈,没发现宋世君,问:“我二叔呢,怎么不见他?” 廖夫人道:“他中了迷药,我派人把他移到二楼了,一会儿就醒。” 王靖潇补充道:“他之所以中迷药是因为想杀我,我不得不自卫防身。” 宋琰毫不怀疑宋世君做出这种事,连亲哥哥都能下手残杀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他拿起账簿翻看,越看越惊,越看越怒:“近一年来西苑的亏空赤字极严重,怎么没人报?” “那就要问死去的单荣了。”廖夫人幽幽地说,“他们狼狈为奸,做阴阳账,表面上山庄财力雄厚,实则都被掏空了。” “父亲知道吗?” 廖夫人伤心道:“你父亲很可能就是知道了他们的事想要收回采矿权,才被……”她说不下去了,声音呜咽。 “这是真的吗?”宋琰问王靖潇。 王靖潇犹豫道:“现在只是猜测,一切得等二庄主醒来才能问清楚。” 宋琰气道:“我可等不了!”说着三两步蹿上二楼,把迷迷糊糊的宋世君拉扯下来。 宋世君刚刚苏醒没多久,脑子还晕着,但被宋琰这么一折腾倒也清醒不少,站定之后用眼睛一扫,大概猜到事情原委,积攒起力气首先对王靖潇发难:“你竟敢给我洒迷药,真是该死!” 王靖潇不以为然:“你伤我在前,我防卫在后,道理放哪儿都讲得通。” 宋世君眼中满是戾气,看见桌上的半截玉玦,瞳孔瞬间放大:“怎么还有半块,在哪儿找到的?” 廖夫人道:“事到如今你还装糊涂吗,这就是在碧水阁搜出的。” “不可能!玉玦我今天晚上从云海楼回来后就发现不见了。” “可我们也没看见你戴着去呀。” 宋世君愣住,随即想起来在去云海楼吃饭时,他觉得新丧期间戴配饰不合适,所以摘下来放怀里了。“这是诬陷,有人拿走了我的东西分成两半,故意栽赃陷害。” 王靖潇道:“那账簿你怎么说,也是从你房间搜出。” 宋世君怒道:“我从始至终都没见过这东西,更别提拿走了。” “那它是怎么到你这儿的,难道长腿了?” “反正不是我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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