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僵持不下时,门外响起不小的骚动,孟云珠和宋采仙来了。 她们先是环顾四周,然后一左一右站在了宋世君身旁,颇有保驾护航之意。 孟云珠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说好了守岁,结果都守到我们家来了。” 廖夫人道:“漫漫长夜总得有点事情做,弟妹不是想知道庄主之死的真相吗,现在正说着呢。” 孟云珠道:“你怀疑我们?” “不是你们,只是有些事需要二庄主当面说清楚。” 宋世君急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当天晚上我一直跟杜晚在一起,他可以作证!” “杜晚跟你是主仆关系,利害相同,不能信。”廖夫人说。 “您狡辩没用的,不如老实承认了吧。”忏奴淡然道,“本来您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但千不该万不该杀了阿茗。” 宋世君火冒三丈:“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我干嘛要杀他?” 王靖潇道:“因为您去过明正堂,而昨晚阿茗值守,所以要想骗过所有人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明,就必须让阿茗改口。” “瞎扯!” “但如果只是让阿茗改口说您没去过,却又达不到您的另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宋世君莫名其妙。 “嫁祸忏奴。”王靖潇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织造厂比银矿更好赚钱,因为银矿是天然的,产多产少都不确定,然而贡缎生意则是多劳多得,只要完成皇室采购的定额,剩下的都是利润。” 宋世君道:“我确实想得到织造权,但我没有杀人。” 王靖潇不理会,接着说:“此前,我脑海里一直在重构忏奴和文公在明正堂里见面的情景,有一点很疑惑。为什么文公不让忏奴进到里间面对面交谈,而是要他站在外间说话。” 宋琰插嘴:“因为父亲不想见他?” 王靖潇摇头:“不是不想见,而是不能见。” 廖夫人问:“为什么?” “因为,那时站着的文公已经是二庄主了。” 在场的人都倒吸口凉气,十分震惊。宋采仙更是张大嘴巴,望着自己的父亲,下意识后退几步。 宋世君气得发抖,手指着王靖潇:“你接着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胡编乱造。” “据我推测,您比忏奴早一步到明正堂,与文公谈话,然后用了某种手段迷晕了文公,正要下杀手时,忏奴却来了,因此您不得不伪装成文公的样子,因为穿脱衣服太急,玉玦掉在地上摔成两半,您只来得及捡起其中一半,另一半无暇找寻,因为忏奴马上就要进来了,为了不让他发现端倪,只好让他站在门口回话。” 忏奴咬着嘴唇,低声道:“若我那个时候再大胆一些,执意进到里间,也许父亲就不会死了。” 王靖潇拍拍他的肩膀,接着对宋世君道:“剩下的事顺理成章,您并用迷药迷倒忏奴,然后杀死文公,并嫁祸于人。”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只是我想不明白,既然我都能嫁祸给别人,为什么连自己的茶盏都不收好,并且也不再找另一半玉玦,非要放在那里留破绽?”宋世君道。 “那是因为您没时间做这些事。忏奴还昏迷着,随时都能醒过来,您只能匆忙逃走,又或者您因为心中紧张而忘记收拾现场。” “王靖潇,你不去写话本故事真是屈才了!想象力无与伦比。”宋世君出言讽刺,“那阿茗呢,你说我杀了他,我那时在叠翠园与李紫舟下棋,根本没碰上,而且一回来就跟你谈话,怎么杀他。” “您忘了杜晚给阿茗的那杯水?” 恰巧这时杜晚和李紫舟都缓过来走下楼,杜晚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几乎跑着冲过来,隔在宋世君和王靖潇之间,叫道:“我呸!你少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我好心好意给阿茗水喝,他自己身体不舒服暴病而亡,怎么能赖我头上?” 王靖潇嫌弃地后退几步,与杜晚拉开些距离,看向廖夫人,后者一个眼神递过去,马上一个伶俐小厮捧着个盘子上前,里面有个小纸包。“这是从偏房的茶水间找出来的。”她说。 杜晚拆开一看,里面是些灰白粉末:“这是什么?” 孟云珠上前查看,手指捻了一些放在鼻下,迟疑道:“附子?” 廖夫人微微笑道:“弟妹也是通药理的,你说是什么应当就是什么了。” 附子是药更是毒,生与死只差分毫。 王靖潇看着纸包不说话,似乎又想到什么,不过他没时间去抓住脑中闪现的东西,说道:“阿茗喝下去的应该就是这种东西。” 杜晚惊道:“没有,这不是碧水阁的东西,一定是你们带来嫁祸的!” 宋世君咬牙切齿:“为了搞垮我,你们真是下了血本。可这些根本就站不住脚,就算这是物证,那人证呢,谁看见了?” “上天看见了,人在做,天在看。”王靖潇道。 宋世君大笑:“那老天就瞎了眼。” 宋琰听不下去了,厉声道:“是我父亲瞎了眼,对您百般纵容!” 李紫舟默默站到宋采仙身后将她扯到远处,小声说:“情况很不好。” 宋采仙靠在他怀里,担心道:“真是父亲做的吗?” “是不是他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认为是他做的。” “你快想办法。” “现在父亲说什么都没人相信了,要救他只有一条路。” “什么?” “报官。” 宋采仙没了主意:“可报官也是死路啊,一旦他们认定父亲是凶手,同样也是处以极刑。” “这不一样。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隐秘的,可报官之后,这就是惊天大案,需要三司会审。这种案子要是没有确凿人证物证是不会轻易下定论的。况且参与的人多了,利益关系便复杂了,以父亲在朝野上下的人脉,足可以把死案盘活。” 宋采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耳边你来我往的争辩声越来越大,搅扰她脆弱的神经,一整日都得不到休息的精神终于濒临崩溃,她强忍着不适,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做,我们该怎么办呢?” 李紫舟不忍看她如此辛苦,顺势道:“你怀有身孕,此时身体最为重要。” 她听出弦外之意,将人推开,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人们的注意力果然被她引过去,孟云珠跑过去:“哪里难受?” “肚子……疼……”宋采仙蜷起身子,咬着下唇,显得十分痛苦。 孟云珠心疼地将人搂怀里,回头对王靖潇说:“你们兴师动众来西苑问罪,却牵连我的女儿不得安宁,若她和腹中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玩命!” 宋世君也撇开其他不顾,来到女儿身旁,将她扶起:“你快回去休息,不用担心我。” “我相信您是无辜的,可他们现在咄咄逼人,颠倒是非,我如何能休息。”宋采仙捂住小腹,站都站不稳,对东苑众人说:“你们口口声声说我父亲是凶手,可手中证据却寥寥无几,仅凭脑中臆想就要定罪,这跟赃官污吏有何区别。” 王靖潇道:“你误会了,我们并非定罪,只是力求事情真相。至于证据,半块玉玦出现在明正堂已经很有说服力了,你父亲自己也无法给出合理解释。” 宋采仙说:“忏奴早上也被诬陷过,曾说过一句话,现在我把这话再奉送给各位,若仅凭半块玉玦就能定罪,那衙门里的案子也太好断了。” 忏奴抬眼:“采仙妹妹此言差矣,行凶所用之刀是明正堂的摆设,非我个人所有。但玉玦可是二庄主的私有物,这两者没有可比性。” 宋世君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你们合起伙来对付我无非也是想要我手里的采矿权和铸造权罢了。” “我们是要给父亲昭雪!”宋琰更正。 “鬼才相信,你不过是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巧取豪夺本来属于我的东西,至于你父亲被害的真相,对你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你胡说!”宋琰声音发颤,面目狰狞,两只眼睛射出的怒火仿佛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烧个干净。 廖夫人道:“采仙身体不适,弟妹带她回去休息吧。” “我不走,我要一直陪着父亲。”宋采仙抓住母亲的手,声泪俱下,“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一边哭泣一边小声呻吟。 廖夫人害怕采仙真的出危险,到时候有理也变没理,只好道:“要不这样,今日先到此吧,等天亮之后我们再来定夺。” 忏奴皱眉:“不能等,他们若是一起串供可就再难发现真相。” 孟云珠不可思议道:“忏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置我们于死地?” “二婶此言差矣,当时我可是在父亲棺前发过誓的,您也在场呢。” 孟云珠冷笑一声,对王靖潇说:“既然是你调查,那你说该怎么办。” 王靖潇陷入两难。事实上,宋世君是不是凶手他也并非有十成把握,因为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但忏奴却着急将事情说出,导致他不得不跟着廖夫人的步伐来这里演出闹剧。他沉思半晌,慢慢道:“现在来看二庄主嫌疑最大,我建议在完全排除嫌疑之前将他软禁在祠堂,任何人不得入内,直到事情完全明朗化。到时候若二庄主是清白无辜的,我将亲自跪叩请罪。” “好,我同意。”廖夫人说。 宋琰也同意了。 西苑众人交头接耳一番,最后宋世君也点头答应下来。 只有忏奴盯着地面不说话,最后站起身不发一语地走了。 2 “忏奴,忏奴……你等等我。”处理完碧水阁的事,王靖潇追上来,“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有。”忏奴脚下生风。 王靖潇强行拽住他:“还说没有,小嘴儿都撅起来了。” “我没有生气。”忏奴又强调一遍,可眼睛却往别处瞅。 “我知道你心里气不过,但咱们也不能逼人太甚,总得留条后路。” “他给父亲留后路了吗,你以为自己是菩萨在做善事?” “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给咱们留后路。” “为什么?” “因为还有许多地方没弄明白,如果二庄主杀了你父亲、江燃和单荣三人,那慕伶人是何人所杀,他总不能有分身术吧。” “也许就像你说的,他也能指使杜晚干出这种事。” 王靖潇道:“可这说不通。你曾说过,送给慕伶人的银耳羹本来是端给悯惠园的,但一直没有送到反而转个圈去了回鸢楼。” 忏奴不以为然:“说不定就是杜晚半路截下,做了手脚。” “这都是猜测,咱们需要强有力的证据。” 忏奴随口道:“把那小子捆了打一顿,不怕他不招。” 王靖潇惊道:“你怎么也有这种屈打成招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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