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潇摇头:“上面说了只要我一人去。” “可黑灯瞎火若有危险……” “我陪你。”忏奴说。 “都不用。要是知情人发现还有人跟着不露面怎么办?”王靖潇道,“我带着幻灵防身。” 幻灵是王家特制的一种防身之物,外表是个挂件一样的宝瓶,下面垂着丝线,玲珑小巧。实际上,宝瓶内有玄机,它分两层,外层镂空,里层装有迷药并可旋转,遇到紧急情况需要脱身时,将宝瓶拿在手中轻轻转开内层,顺势一扬,迷药便会洒出。凡是接触到的人都会手脚发软,头脑眩晕,至少要过上半个多时辰才能渐渐恢复。 既然有秘宝护身,忏奴不再坚持。他们又说了些其他的,王靖潇看时间差不多了,对忏奴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陪你出去,还想回我的无心小筑一趟,阿龙腿脚不利落,一个人在那我不放心。” 王靖潇想了想,觉得既然都有嫌疑,没道理只看管忏奴一个人,点头同意:“你去吧,拿个灯笼走,我会去无心小筑找你。” 忏奴看着王靖潇走远,才从阿雪手里接过灯笼,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转身问:“你知道阿缨吗?” “知道。他上个月病死了。” “具体都知道什么,发的什么病,症状如何?” 阿雪道:“听他同屋的人说,当时他刚伺候完主屋,回来后就说身上难受,抱怨夫人赏的银耳羹吃坏了肚子,待到晚上忽然严重起来,一直喘不上气,最后脸都憋红了,没过一刻钟人就没了。” “是谁说病死的?” “官家的人。阿缨签的是佣契,出事之后家里人来找过,不相信是病死,后来官府的仵作出面检验,证明确实是病死的,他家的人才不再闹了。” “他生前负责什么?” “主要在主屋当差,但出事那段时间他专职为庄主熬药,时常在小厨房待着,倒不怎么在人前转悠。”阿雪偷偷看忏奴,光影在那张无瑕的脸上跳动,原本淡然的五官竟然艳丽起来,不觉看痴了。 忏奴感觉到少年炽热的目光,伸手挑住他的下巴,垂着眼说:“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明白吗?” 不等阿雪回答,他松开手指,施施然走了。 快到无心小筑时,他觉得有人跟着,猛然回身,夜色中一个人影就站在不远处。 他挑高灯笼一瞧,笑如鬼魅:“是你?”
第七章 黄昏 1 单荣坐在账房里,品着小酒翻着账簿,别提多惬意。 一杯果酒下肚,他摸着算盘长叹,文公死得真是及时,这么厚厚的一本烂账就这样揭过了。 不过,他作为帐房先生可不能糊里糊涂,该做的事还是要完成。他细数账目心下过了一遍数字,盯着一个名字坏笑。 江燃,你借出的银子可还没还呢。文公不在了,可要是廖夫人知道你暗地里挪用公款放外债牟利…… 他穿了外衣走出去,准备好好跟这位表少爷掰扯掰扯。 星月无光的夜晚,寒风刺骨,他缩着脖子勉强挑着灯往玲珑轩走,快走到时,突然看见前面有个黑影在晃。 走近再看,黑影早不见了,路边雪地上歪着个人。 他提着灯一瞧,吓得失声惊呼,灯笼掉在地上,里面的烛火被风扑灭,霎时间周围黑洞洞的。 他害怕极了,拔腿就跑,可刚一转身就碰到个柔软的物体。 啊啊啊……他尖叫着抬起头。 对面的人伸出手指在唇上一点:“嘘……” 2 王靖潇在小树林等了很久,却一直没见任何人来。不远处的观音堂影影绰绰,风吹松针沙沙响,他没来由一阵心悸。 也许这仅仅是个恶作剧? 他慢慢走出,路过观音堂时,正看见宋世君在里面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 “二庄主?” 宋世君站在棺椁旁,回头道:“王公子也来探望?” “碰巧路过。”王靖潇道,“您在这儿守灵?” “也不是。只是想起些什么,突然来看看。” 王靖潇看着半盖的棺材,说:“您这是在验尸?” 宋世君不自然道:“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再检查一下有无疏漏。” “那检查出什么了?” “这个……”宋世君走到门口看看,把门关上,颇为神秘道,“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我要给你看个东西。”他示意王靖潇上前,稍稍拉开文公的衣服露出里面灰白的伤口。 王靖潇大致看了一眼,没发觉异样,宋世君解释说:“你仔细想想廖夫人之前描述伤口的话。” 半寸长,一寸深…… 王靖潇依然不解。 宋世君有些卖弄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谁都不曾留意。我曾听一位专治外伤的郎中提过,人的胸骨非常坚硬,要想一刀毙命除了要有力气之外下刀位置也很重要。”他指着伤口说,“你看,这个位置正好在胸骨中间最厚的部位,一寸的深度能重伤也能致命,但绝不至于当时就死,就算走不动路,也至少能挣扎片刻。” 王靖潇听明白了,结合宋福描述过的现场,可以想见,当时文公应该处于毫无抵抗能力之下,否则不会地上连点血星都没有。 那么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文公怎么了,他是被人控制了还是有其他原因导致无法挣扎任人宰割。 “我这个发现重要吧。”宋世君整理好文公的衣服,“现在是不是能洗清嫌疑了?” “为时尚早,谁知你是不是耍诈,故意透露出破绽?” “你!”宋世君气道,“我要是凶手岂会告诉你这些,早把门一关杀人灭口了。” 不等王靖潇回答,外面忽然有人喧哗,脚步声纷乱嘈杂。 他们一同走出去,很多人站在回鸢楼外面指指点点,看见他们来了,主动让开一条路。 台阶上,白日还风情万种的慕伶人斜趴着,地上全是血。 宋福带着四五个人赶来,要把人挪走,王靖潇出声阻止:“先别动,我要检查。”他绕着尸体大致看了一番,慕桃夭侧着脸眼睛微闭,表情狰狞,手指微微弯曲,口鼻处全是鲜血,周围雪地上脚印杂乱,暗红的血迹如点点红梅延伸至三步开外。 他望着紧闭的大门,结合尸体倒卧的位置,心中疑惑,这是准备出门还是刚才外面回来。他问:“是谁先发现的?” 人群中一个相貌平平的人走出,满脸惊恐:“是我。我晚上换班想抄近道快点回房,谁知走到这里就听有人叫唤,走近一看就见慕伶人倒在台阶上,嘴里全是血。” “你见到他时,他还没死?” “没有,但眼瞅着快不行了。” “他说什么了?” “说的话含糊不清,似乎是一直在要水喝,我给他找水去,可还没走出几步他便不动了。” 王靖潇摆手让他退下,问宋福:“平时谁在他房中伺候?” “之前有个杂役,过小年儿时下山回家去了,因此这段时间无人侍候。” “饮食起居无人照料?” “慕伶人本就深居简出,加之回鸢楼物品齐全,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他一人住也甚是方便。” 王靖潇让宋福将人搬走,看了眼鞋底,心下了然,应该是准备出门,因为鞋底很干净。 可大晚上的他出去干什么,忏奴曾说过,他不怎么常露面。 忏奴……他突然脑子一动,在人群中寻找。 无心小筑也靠北,直线距离和回鸢楼并不远,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听到风声才对。 他推开回鸢楼的大门,还没走进去,只听身后又是一阵惊呼。这一次是宋世君发出的,身旁站着的是兀自喘气的杜晚。 宋世君不等他问,深吸一口气说:“人们在玲珑轩附近发现了江燃和单荣……的尸体。” 四周鸦雀无声。 恐怖的事实逐渐在所有人的脑中蔓延开来,一天之内死了数人,而凶手就躲在山庄之内,就在他们之中。 “一定是……恶鬼索命……庄主来报仇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声音极小,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寒风一吹全都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宋世君厉声道:“刚才谁说的,站出来。” 没人回答。 同样的话又问一遍。 最后,一个瘦小的女仆小步走出,绞着手不敢抬头。 宋世君对宋福说:“扣她半年月钱,看她还敢胡言乱语!” 那女仆啜泣不敢求饶,而其他人则噤若寒蝉。 宋世君说:“都把嘴闭紧了,再有妖言惑众的拔了舌头。” 王靖潇则对宋福说:“你派人守在这里,任何人都不许进,等我回来。”说完,就往玲珑轩的方向赶。 等到他玲珑轩时,外围同样有群人看热闹,但秩序却比回鸢楼前的好很多,没有人交头接耳,大家只是默默看着。 在通往玲珑轩的小路上,江燃歪在地上,脖子被利器划破,皮肉外翻,胸前衣服黑红。离他大约三步距离外倒着另一个男人,面朝下看不清脸,却能瞥见喉咙处大开的割痕,身下同样是一片血。 人群中,一个幼小的声音呜呜哭着,甚是凄凉,他顺着方向仔细瞧,原来是阿慈。 他让随后而来的宋福把尸体移走,和先前慕伶人的尸身放在一处,等候检验,然后驱散了人群,唯独留下阿慈。 “是你先发现的?”他问。 阿慈泣不成声:“主人外出很久不回来,我就出去找……” “他说没说去哪儿?” “没有,只说出去转转。” “你认识另一个人吗?” “认得,是单先生。他是个好人,经常给我糖吃。” “哦?”王靖潇好奇,“你们跟他很熟吗?” 阿慈抽泣:“主人和他熟,总去找他。” “你发现他时周围有什么人吗?” 阿慈抹了把鼻涕,回道:“遇见了,有个高高的灰白头发的男人,他也看见我了。” 王靖潇想不出山庄里有哪个人是灰白头发,除了…… 正想着,阿苍从远处跑来,阿慈指着他大叫:“就是他!” 王靖潇哑然。 他亲自把阿慈护送回玲珑轩安置好,出来后对阿苍说:“你去哪儿了?” “刚才听见有人尖叫,出来看看,没想到正遇到个黑影往西边逃窜,于是就追过去。”阿苍顺手一指。 “追丢了?” 阿苍叹气:“那人熟悉地形,三拐两拐就没影了。” 王靖潇追问:“没看见长相?” “没有。我甩出一枚铜钱,似乎打中了他的左腰。” 阿苍喜欢用铜钱做暗器,既能随身携带不会引起怀疑,又能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王靖潇想了想,说道:“所以我们只要检查所有人腰上是否有伤就能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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