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如今形同虚设,首辅之位空悬已久,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但任命首辅之事太大,即便赵冉暂代皇帝处理政事,也不好轻易下旨。 这个节骨眼上,内阁必须要重新运转,赵冉只好先命林霰代任首辅之位,兼管翰林,待皇帝清醒后再做定夺。 如此,林霰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入朝议政。 早茶吃的差不多了,还剩最后一个议题。 究竟派谁作为和亲使臣护送赵安邈去回讫。 老皇帝还醒着的时候态度很明显放在那,这个人就是霍松声了,但谁都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当,很可能有去无回,赵冉存有私心,并不想让霍松声做无谓的牺牲。 可这件事朝野内外确实也没有比霍松声更合适的人选了,即便赵冉有心反对,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个反对的理由。 对此霍松声本人倒没多大意见,大历和回讫这场仗在所难免,就算这次回讫没找到下手的机会,近一年内也会另寻借口发动战争,回讫不会眼睁睁看着西海航道建成,白送赤禹与幽泽一个跟大历互市的好机会。 只是今年大灾当前,朝廷的储备粮皆用于赈灾,各地生机尚未恢复,一旦开战军粮的损耗极大,能不能支撑下去是霍松声最大的担忧。所以,两国的交战时间能往后拖是最好。 林霰却在此时说:“粮饷的问题臣来解决。” 赵冉皱起眉:“大人要怎样解决?现在除非有大罗神仙,否则不可能在几个月内种出足够十万大军吃半年的粮食。” “我们不是有一条新航线吗。”林霰沉吟道,“西海航道只剩无望海那一段尚未打通,可赤禹和幽泽这段已经可以用了。如果我们先将这一段用起来,从赤禹和幽泽买粮运回大历,即可解燃眉之急。” 霍松声先计算路程和往来时间:“从赤禹和幽泽运粮到溯望原至少需要半年,时间上来不及。” 林霰反问道:“如果走水路呢?” 工部尚书说:“若水路畅通,则可省下一半时间,而且不经陆路,粮食的损耗也可大幅降低!” 霍松声随身带着西海航道图,他打开来,指着东南处一点,上面写着“通州”二字:“通州以东是还未建成的航道,经水路从赤禹将粮草运到通州,再从通州到溯望原最快要一个月。” 赵冉权衡道:“时间上是紧了点,可也并非不可能。” 霍松声点点头:“通州是去溯望原的必经之路,如果时间上来得及,等粮草运到通州,粮车可以混在公主的随行车队中,掩人耳目。” 赵冉当即决定:“就从赤禹和幽泽买粮,时间紧迫,本王需要一队人马尽快出发。” 事关溯望原的粮食,霍松声非常重视,他主动请缨,赵冉准了,同时抽调鸿胪寺官员随行。鸿胪寺专管接待外宾及与外国朝贡之事,鸿胪寺卿曾于多年前出使过赤禹,两国外使始终保持联系。 一切安排妥当,这场早茶吃完已经中午。 赵冉又将他们留下用过午膳。 午膳过后,林霰与霍松声同乘一驾马车回府。 出使赤禹和幽泽之事迫在眉睫,霍松声今夜便要收好行李,明日一早出发。 从长陵过去,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实在耽搁不起,等和两国谈好,霍松声会随船队一同前往通州,在那里与和亲队伍会合。 这也意味着,今日一别,霍松声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林霰了。 其实去赤禹霍松声存了私心,他让殷涧雷去赤禹寻找六味子,对方至今没有消息,霍松声想亲自去看一看。而且去赤禹要经过南疆虫谷,那里或许有一线生机。 车上,霍松声坐在林霰身边,手指在他眼下摸了摸:“还以为能多陪你一个月呢。” 林霰昨天睡得晚,眼下一片乌青有些明显。 霍松声问他,神情专注:“我走了,你会想我不?” 林霰开始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伸手盖住霍松声的眼睛。 霍松声的视野黑了,却没动,乖乖坐在那里:“干嘛啊?” 林霰靠过来,把下巴搭在霍松声肩膀上,抱了他一下。 人总是贪心的,没有相认的时候,林霰希望霍松声一辈子不要知道他是谁,他宁愿被霍松声误会到死也不想被他认出来。后来霍松声认出他了,他又不想给霍松声希望,可这个人那么磨人,总是黏在他身上,一点点卸下他伪装的冷漠,于是林霰又想在自己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尽量多和他在一起。 林霰和霍松声说过,他讨厌被感情束缚,认为感情是负累。 到今天他依然这么想,只是有些感情他心甘情愿沉溺其中,也甘愿被束缚,霍松声就是那根绑住他的绳索。 霍松声笑了笑,有点小得意:“舍不得我?” 林霰没说话。 霍松声亲亲他的下颌骨:“哎哟,不像你啊,怎么黏起人来了。” 林霰的手很轻地按着霍松声的后脑勺,揉了揉:“自己出去要小心点,遇事别冲动,别受伤,别让我担心。” 霍松声捏捏林霰的腰:“我们俩到底谁比较容易让人担心啊。” “嗯。”林霰放开他,“你比我稳重。” 俩人刚分开点,霍松声立马又把距离拉回去。 他抱着林霰一条胳膊,歪头靠他身上:“你才是要小心,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我的手。” 说着,霍松声在林霰手背上亲了亲。 霍松声说:“安邈的婚期虽然还没定,但只要人入了境,最晚半年内大历和回讫就要开战,我可能几年都回不来了。” 这个时间长度让林霰的眼尾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赵珩还在吴东,若他得到吴东王的支持,极有可能在那边自立为王,这根毒刺要尽快拔除,时间越久越不利于民生。”霍松声说,“我多半顾不上这边,可你也别太担心,我爹和公孙武还能战,不会让你们处于险境。” 大历正经历前所未有的内忧外患,这个王朝岌岌可危。 “所以我保守估计,内战一年内可以摆平,若是那时我还没回来,你又恰好赋闲……”霍松声商量着说,“到时你来溯望原找我呗,不过长陵离漠北太远,我还是担心你的身体。算了,还是别了,我若得空便回来看你,不要你折腾。” 林霰听霍松声计划着将来,垂落的目光却没有霍松声坚定。 一年、几年,林霰并不确定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的病即便情况好,也就在这一两年了,可霍松声似乎笃定自己可以一直陪他走下去。 霍松声说了半天没等到林霰的回音,从他身上起来:“我回来找你,行吗?” 林霰张了张嘴,竟然因为害怕自己会让霍松声失望而不敢回答。 霍松声好像知道他的想法,捏住他的脸:“你又开始瞎想了。” 林霰躲避着霍松声的目光。 霍松声将他两边脸都捏住:“看我。” 林霰只得看着他:“别掐我,疼。” 霍松声便捧着他的脸,就着这个姿势亲亲他的嘴唇:“宝贝儿,我对你有信心,你也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 “而且,你还要对我有信心。”霍松声悄么声地说,“我一定能治好你,等你痊愈了,就换你折腾,你来找我,怎么样?” 霍松声说一句,眼睛就亮一分。 他问完“怎么样”的时候,眼底的水光几乎要遮不住。 林霰抓住他的手,揪紧眉头:“松声……” 霍松声退让一步:“你尽力好不好?” 林霰终于点头,往上吻住霍松声的眼尾。 霍松声闭着眼睛,睫毛在颤抖。 林霰吻了他好久,直到霍松声的睫毛不再因为伤心而颤动,才缓缓开口:“答应你,别哭。” ---- 作者有话要说: 弄潮儿小情侣即将开始异地恋。
第112章 回到侯府,吴伯听说霍松声要走,操心得不行,跑进跑出给他收拾东西,没一会儿便堆的满地都是。 林霰洗个手进房间,差点绊了一跤,捡起地上一顶虎头帽,针织的小帽子,给小孩子戴的,霍松声现在这脑袋估计戴不住。林霰打开柜子,准备放进去。 吴伯“哎”了声,拿回来:“这个要给小侯爷带走的。” 林霰笑着说:“吴伯,松声戴不了这个。” “戴得了,塞塞就戴进去了。”吴伯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小侯爷上次回来我就要给他带走的,东西太多我拿忘了。你不知道,这个帽子是戚夫人手打的,用的是上好的羊绒,溯望原那么冷,这个最挡风了。” 侯府尊贵,可霍松声小时候穿的戴的大多是出自他娘和林雪吟之手。毕竟是自己做的衣裳,一针一线都用了心。 林霰问道:“松声小时候的衣服还在吗?” “在呢,我都收得好好的。”吴伯放下手上的活,“先生想看看吗?” 林霰点点头。 吴伯便走到房间最里面,打开一面柜门,里头摞着三个大箱子。他拖出来一个,箱子上挂了把锁,轻轻一拽就开了,不需要钥匙。 林霰跟过来,听吴伯说:“当初侯爷和夫人要回南林,原本想将这些一道带回老家的,实在太多,没拿下,才一直留在长陵。先生你看啊,这个箱子里是小侯爷两三岁时穿的衣服,小侯爷小时候白白胖胖像个瓷娃娃,夫人和戚夫人就喜欢给他穿花衣裳,可爱。” 吴伯说起霍松声小时候便滔滔不绝,对那些小衣服也爱不释手,一样样拿起来给林霰看,讲霍松声儿时趣事给他听。 吴伯讲的那些,林霰大多没有印象,那时他太小了,还没有记事,所以听着很新鲜。 林霰帮着将弄乱的衣服叠好,手抚着衣料,再离近一些去看针脚的走势,似乎这样就能描摹出做衣服的人当时的动作。 吴伯说着说着突然“哎呀”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儿还有二公子的衣服。” 林霰看过去。 吴伯拎着衣服打开另一个箱子,说道:“小侯爷跟二公子差不多大,小时候常混着衣裳穿,弄不好就放错了。” 那个箱子也塞得满满的,全是小孩儿穿的衣服。 吴伯轻轻翻了翻,笑着叹了口气:“若是二公子还在,今年也二十八岁了。二公子和小侯爷情分深,从小一起长大,平时我不敢在小侯爷面前提他,讲多了他要伤心的。” 林霰摸了摸箱子最顶上的一件小袄,冬天穿的,里头夹了棉,看着就很暖和。 吴伯说:“先生应当也听过一些,侯府和戚家素来交好,当年老王爷回漠北,带不走二公子,侯爷将二公子当做亲生儿子,放在身边养了十几年。这些事旁人不敢提,怕犯了忌讳,我这把年纪没什么好怕的,戚家出事的时候,侯爷和小侯爷都受了不小的打击,那时小侯爷也才十几岁,一个人跑去溯望原,魂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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