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踮着脚尖往外走两步,姬恂的声音传来:“听说王妃对六出有兴趣?” 楚召淮脚步一顿,撇了撇嘴。 肯定是殷重山那个狗腿子说的,嘴真碎。 “是的,没见过那么大的雪狼,就多嘴问了几句。”楚召淮敷衍地道。 姬恂笑了:“六出温顺,并不咬人,王妃若有兴趣,等三月春猎可以带它去打猎。” 楚召淮:“哦。” 他本想走,姬恂几句话又让他记起“救命恩人”,仔细一想这栗子的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那等。 没一会,屏风后传来姬恂的声音:“重山。” 楚召淮等得昏昏欲睡,闻声精神一振,他左右看了看不见殷重山进来,只好说:“殷统领没在呢。” “嗯。”姬恂道,“所以王妃是想本王赤身裸体出去,再顺势好好荒淫一番吗?” 楚召淮:“……” 楚召淮这才记起桌案上的衣裳,绿着脸捧起来。 他走到屏风外,犹豫半晌还是不想进去,小声道:“王爷,我将衣裳给您搭屏风上。” “嗯,有劳王妃了。”姬恂彬彬有礼地道谢,“护国寺的屏风精致至极,一扇价一百文,上面的木刺若勾破本王的衣裳,王妃怕要赔些钱,不过不多,几千扇屏风的银钱罢了。” 楚召淮:“……” 楚召淮正抡着衣服要扔屏风上,闻言堪堪止住动作,赶忙将“祖宗”恭恭敬敬捧起来,唯恐勾破。 相处半个多月,楚召淮就没见姬恂穿过同样的衣裳,也是头回知道松松垮垮的玄色衣袍也能有这样多的式样和花纹,且各个都用金线绣暗纹,有时还会有宝石点缀。 华美得……让楚召淮恨不得将里面金线一根根抽出来换银子去。 楚召淮硬着头皮走到屏风后,视线一直垂着不敢乱看。 水声哗啦,姬恂似乎从浴桶中出来了,赤裸的身体往下滴着水痕,落在石板上的动静好像放大无数倍。 楚召淮几乎要将脸埋进衣服里,红着耳根闭上眼。 一只带着寒冷气息的手探来,从他手中的衣服堆里拿起干巾,然后是亵衣。 衣衫和身体摩擦的细微动静响彻在耳畔,楚召淮越听越莫名其妙觉得臊得慌,一想到姬恂正赤身裸体站在自己面前,十指攥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姬恂到底是如何做到如此坦然在他面前穿衣裳的?! 早上还说自己荒淫,一派胡言。 不举的人倒是挺会说荤话。 楚召淮胡思乱想,感觉手中的衣服似乎被人拽了拽。 他还迷茫着,一时间忘了撒手。 随后就听到姬恂带着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原来王妃是想为本王亲自更衣?好吧,那便如王妃所愿。” 楚召淮倏地睁开眼睛,举目望去就是姬恂赤裸的胸口。 楚召淮:“……” 还好穿亵裤了。 姬恂比他高许多,垂着眼时那半点揶揄也因居高临下的动作平添至十分的调侃。 楚召淮揪着衣袍,眼神根本不知往哪儿落,见他都抬起手了只能赶鸭子上架上前为王爷更衣。 姬恂瞧着不像久病缠身之人,身形高大似是铜浇铁铸,胸前腰腹和脖颈都有伤疤,有贯穿伤、横劈伤,每一道看着都极其凶险。 那湿漉漉的墨发贴在苍白躯体上,多出几分令人畏惧的强势和野性。 楚召淮拿着玄衣为姬恂草草穿好,连皱巴巴的衣领都不理,故作镇定道:“好、好了。” 姬恂看着他笑:“王妃就准备让本王这么衣不蔽体出去晃吗?” 楚召淮瞪大眼睛看他,脱口而出:“你平时不都这样吗?” 姬恂:“……” 楚召淮嘴比脑子快,反应过来后尴尬极了,将搭在旁边的腰封拿过来,装作无事发生,心虚道:“王爷抬、抬手。” 姬恂凉凉瞥他,但还是微微抬起手。 楚召淮双臂温软,展开腰封环绕过姬恂精瘦的腰,看姿势好像昨晚入睡时依恋环抱着姬恂时一般无二。 不过夜晚楚召淮会温顺地蹭他,现在就是恨不得把脸撤开八百里远,生怕和姬恂近距离接触。 楚召淮将姬恂常年敞着的衣襟拢得严严实实,他手还伤着,系不出多好看的花样,八根手指上下翻飞直接将腰封系带打了个死结。 “王爷,这回真好了。” 姬恂“嗯”了声,不知有没有满意,但终于不再找茬了。 楚召淮深吸一口气:“那我就先……” 与此同时,姬恂道:“重山。” 殷重山缓慢推门而入,单膝点地跪在门口,头恨不得垂到地面去,肃然道:“王爷有何吩咐?” 楚召淮蹙眉。 刚才喊他怎么没人影? “王妃斗篷脏了,取件新的来。”姬恂道。 殷重山领命而去,很快就将一件黑色狐裘披风捧着奉上来。 楚召淮还以为姬恂又要不做人事,没想到竟是给自己拿衣裳,他有些受宠若惊,别扭地道:“只是沾些水,片刻就干了。” 姬恂装瘸走得倒挺快,已不知何时坐在禅床上:“山间寒冷,恐怕片刻便能结冰。” 楚召淮本就不善和人争辩,干巴巴“哦”了声,抬手将雪白斗篷解下。 冬日严寒,楚召淮里面穿着身紫色宽袖长袍,腰间仍系着他那枚唯一拿出手的玉佩,再往上看便是纤瘦过分的腰身。 姬恂随意一瞥,眸光似乎暗了暗,指腹捏着棋子微微发白。 殷重山眼观鼻鼻观心颔首上前,恭敬将雪白狐毛缝着领口的黑色披风披在他肩上。 披风的衣摆处绣着暗纹,仔细瞧倒是和姬恂身上的相似,楚召淮系着衣带心中咕哝了几句,但这披风厚重,好像真比他的小斗篷暖得多,只好没吭声。 楚召淮干咳一声:“那我就不叨扰王爷对弈了。” 姬恂将视线收回,心不在焉道:“嗯,玩儿去吧。” 楚召淮大喜过望,忙颠颠跑了。 报恩简直不是人干的活,还是等回去后暴露“神医”身份将姬恂的病治好,也算偿还救命之恩。 注视着王妃离去,殷重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道:“王爷,大公主想见您。” 姬恂捏棋子的手一顿:“谁?” “大公主姬抄秋,圣上的长女。” 姬恂“嗯”了声:“请吧。” 片刻后,大公主抬步走入大开门的禅房中。 贵为圣上长女,姬抄秋却并不像姬翊姬竤那几个败家子一样穿金戴银,佛寺之中她一袭单薄僧袍,未施粉黛不戴钗环,面容清秀而贵气。 姬抄秋看破红尘,眸瞳如一潭死水,进门后福了福身:“五叔安好。” 姬恂头也不抬:“会下棋吗?” 姬抄秋颔首:“会的。” “来。” 姬抄秋恭敬上前坐在姬恂对面,熟练地和五叔下起棋来。 姬抄秋下了一子,忽然没来由地说:“来时我瞧见五叔的王妃了,的确相貌出尘,令人心动。” “你就想说这个?”姬恂懒懒道,“本王还当你想先谈一谈那假白芨的事。” 姬抄秋仍然没什么神情:“五叔知道了?” “才刚用了点刑,便什么都招了。”姬恂挑眉看她,“你这次寻来的人,骨头好像不怎么硬。” 姬抄秋垂眼道:“五叔可要仔细着,那人金贵得很,若伤了个好歹,恐怕世间无人可解您的毒——我赢了。” 姬恂垂眼看下棋盘。 白棋五子连星,的确赢了。 姬恂:“……” 姬恂被搅得没了兴致,随手一丢棋子:“怎么说?” “他是我千辛万苦寻到的药人。”姬抄秋赢了一局,画似的脸上终于柔和了些,淡淡道,“以他的血入药,或直接同他榻上交欢,许是能解五叔的毒。” 姬恂直接被这明显的胡言乱语听笑了:“世间竟有这等奇人?本王还当是话本里才有的戏码。” 姬抄秋道:“五叔竟然不动心,难道他不够美?” 姬恂兴致寥寥:“人长相再如何,无非就是一块活肉,分什么美丑。” 姬抄秋垂首道:“那是抄秋擅作主张了。” 姬恂缓缓笑开了,伸手持起一旁的鸠首杖,缓缓在姬抄秋脸颊摩挲了两下。 姬抄秋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僵,面上没有分毫变化地仰头看他,将脖颈命门大剌剌暴露出来。 “圣上赐本王鸠首杖,是想提醒身为长辈不该妄想小辈的东西。”姬恂饶有兴致道,“而当年你谋害太子,深爱的驸马被诛九族,逼得你装疯卖傻才能活命,也是为提醒你,莫要野心太大,妄图夺你弟弟的位置。” 姬抄秋瞳孔微微收缩,眸瞳闪现一抹怨毒,却不是对姬恂的。 “是。” 姬恂又道:“派去临安杀白芨的人里,也有你府上的人。” 姬抄秋一怔,神情终于浮现一抹畏惧之意。 姬恂慢悠悠用冰凉的鸠首杖在姬抄秋脖颈上点了下,似笑非笑道:“本王知道,但此次我不追究。” 姬抄秋额间滑落一滴冷汗:“五叔宽宏大量,抄秋知道如何做,定报答您的大恩。” 姬恂笑起来,像是没听出来她语气中的不快,慢条斯理地说:“乖孩子,去吧,明日本王会将药人送还给你。” 姬抄秋深吸一口气,撑着手缓慢起身:“是。” 姬恂和姬抄秋见面只是短短半刻钟,殷重山手中的刀便没入鞘过。 等到人一走,他快步上前,蹙眉道:“王爷,大公主不是该怨恨太子吗,为何要找人截杀白芨?” 姬恂漫不经心道:“她不会为了一个驸马便怨恨太子从而帮本王夺位,从始至终她只是想搅混水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殷重山点头,又道:“王爷真要将那药人送回,不再试试吗?” 姬恂“嗯”了声,轻飘飘道:“懒得试,脏——罚你半年俸禄。” 殷重山:“……” 啊?! 不是在说正事吗?怎么突然又想起来算账了?! 殷重山如丧考妣出去了,开始思索得找周患借点钱才能勉强度日。 *** 楚召淮和姬翊梁枋一起吃过晚膳后,又去买了一斤栗子。 护国寺在山上,上下山来回困难,卖栗子的坐地起价,专坑有钱人的银子,山下几十文一斤的这儿得卖一两。 楚召淮讨价还价半天也没能少一文钱,看天彻底黑了,只好作罢。 这回他学乖了,蹲在那将栗子摊开在外面雪地上晾了半晌,才捧着凉栗子回去。 姬恂已在榻上了。 楚召淮只好将栗子放在小案上,余光无意中一瞥就见一旁盛放杂物的小瓮里有一小捧栗子壳。 楚召淮一怔。 那被水浸了半天的冰栗子……姬恂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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