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恂:“嗯。” 楚召淮诧异看着他,没想到一向多疑的璟王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答应了? 他还以为要多费些口舌。 倒是一旁的殷重山没忍住提醒道:“王妃,王爷自从受伤便一直服用那药,乍一停下,怕是困难。” 楚召淮道:“王爷之前停过吗?” “停过一次。”姬恂懒懒接口,“痛不欲生,周患还被我伤到了。” 楚召淮“啊”了一声,同情地道:“他的脑子就是那时伤到的吗?” 姬恂:“……” “不是。”姬恂凉凉道,“他自小脑袋便缺根筋。” 楚召淮尴尬极了,忙转移话题:“哦——那把王爷绑起来呗,只要熬过那阵瘾症便可。” 殷重山赶紧道:“这如何使得?王妃三思。” 姬恂却淡淡道:“听白芨神医的。” 白芨神医愕然看他。 他知道了? ! 楚召淮本来想要引姬恂自己去调查,这样名正言顺,没想到才几句话就被当众戳穿,总觉得“白芨”这个化名从姬恂口中叫出来,莫名有种从头麻到脚的感觉。 楚召淮吞了吞口水,稳住发抖的小腿肚,强装稳重:“王爷何时知道的?” 姬恂笑了笑:“方才听王妃的话以及这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刚猜出来的。” 楚召淮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又疑惑了。 他还没开药方,就是探个脉诊个无脉症,就能看出出神入化啦? 这人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却在哄骗他? 姬恂看他目露疑惑,温声唤他:“神医?” 楚神医立刻将疑惑抛却:“我出诊价格可贵了,王爷只要给够银钱,我自然会为您解毒。” 姬恂笑了:“那便有劳神医了。” 楚召淮咳了声:“王爷当时停药时除了痛苦,还有什么症状吗?” “神智昏沉,会出现幻觉,只想要药。”姬恂注视着他边听边点头,那股没来由的躁动又窜上脑海,神使鬼差加了句,“还会认不清人,残忍嗜杀。” 楚召淮果不其然被吓了一跳。 姬恂唇角露出一抹隐晦的笑:“神医怕了?” “不、不是。”楚召淮摇摇头,“我本想用绸缎绑王爷的手脚,如果您反应如此可怕,那得打套锁链才行了,要不然我不敢……咳,我懒得接近。” 姬恂一怔。 竟没有像其他大夫一般吓得就跑? 姬恂不知怎么笑得更深了:“重山,听神医的。” 殷重山满脸惨不忍睹,颔首称是。 王爷前些年曾在诏狱审讯过不少犯人,锁链刑具用得轻车熟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用在自己身上。 楚召淮松了口气:“那王爷一般何时服药?” “一月一次。”姬恂淡淡道,“大后日便是。” 楚召淮:“……” 就非得选他迎财神送穷鬼那天吗?! 楚召淮闷闷不乐地“哦”了声:“那我回去开方子,先将无脉症医一医再说。” “嗯。” 楚召淮起身便要走,姬恂注视着他,忽然伸手抓住他的左手。 这一抓,两人都愣了。 姬恂脸皮厚,一怔之后回神便笑了,懒懒摩挲楚召淮的脉搏处,好似漫不经意地问:“神医为何这般费心又冒险地救本王?” 咚,咚。 脉搏好似混合心跳,顺着那薄薄血肉传入姬恂的指腹中,越跳越快,越跳越急。 楚召淮的瞳孔有刹那的扩散,又缓缓收缩回去,他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姬恂笑意渐浓:“说出来,若在本王力之所及范围内,必定报答神医救命之恩,为神医效犬马之劳。” 这话由王爷之口说出来,楚召淮都吓了一跳。 犬马之劳…… 这是姬恂能说出的话吗? 楚召淮羽睫颤了颤,不可置信道:“真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召淮得到保证,又走回来,怯怯揪着姬恂的袖子,犹豫再三终于壮着胆子道:“我……我若为王爷解了毒,能否求王爷设法放我回临安。” 姬恂手一僵。 楚召淮说完,看到姬恂好似不虞的神情又吓得缩回去了,讷讷道:“我我就随口说说。” 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什么想要姬恂做的。 姬恂注视着他,良久缓缓笑开了:“好啊。” 楚召淮看他笑得这么开心,顿时喜出望外:“我这就回去写方子!” 说罢,颠颠地跑了。 姬恂道:“慢些跑。” 身后传来楚召淮欢快的回应:“知道啦。” 伴随着像是唱小曲似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欣喜:“神医要回家了,神医要回家了!” 殷重山窥着王爷的脸色,隐约察觉他心情似乎极其不好,试探着道:“王爷,王妃他……” 姬恂五指托着盛着药的玉碗,漫不经心端详着:“日后唤他神医。” “是。”殷重山道,“您真要放神医回临安吗?” 姬恂五指慢慢倾斜,将碗中的酸梅汤倒至湖中,溅起一捧捧水花。 死都不咬钩的鱼儿大摇大摆在岸沿的水中摆尾游了几圈。 姬恂注视夜晚的池塘,忽然就笑了。 “怎么可能?” 流入池塘的清水,哪儿还能再奔赴汪洋?
第34章 入夜后, 楚召淮搬进暖阁,终于不必睡在逼仄狭窄的拔步床。 暖阁和寝房相通,却又独立隔开, 比楚召淮在临安的房间还要大, 不光有里屋,外面还有个小厅设了连榻能饮茶待客。 布置精细又雅致。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和大屋相通,回房还得经过姬恂寝房。 不过楚召淮已知足了, 洗漱好正要回床上好好休息, 就听隔壁寝房传来姬恂的声音。 “神医睡了吗?” 听到姬恂的声音, 楚召淮撇撇嘴:“我已睡下了, 王爷有何要事?” “今日宫中又赏赐了金丹, 还有这个月的药也送了来,神医想瞧瞧吗?” 楚召淮赶忙爬起来,披着外袍就往外跑:“来了。” 身为医者, 白芨神医一直很想见识见识传闻中的真正金丹是何模样,连圣上都要服用的大药, 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有奇效。 这回总算寻到机会了。 姬恂在暖阁的连榻上盘膝而坐, 小门开着, 寒风呼呼往里灌,将满室热意吹散不少。 听到动静他随意抬头,落在楚召淮身上时罕见一怔。 楚召淮寝衣外只披着姬恂上次送的黑色披风,赤足趿拉着桐木屐噔噔跑了出来,白日束起的发冠已拆了, 泼墨似的发用发带草草绑起垂曳到膝, 罕见的散漫慵懒。 “我瞧瞧我瞧瞧。”楚召淮太好奇金丹了, 忙蹬开木屐爬上连榻,难掩振奋, 喋喋不休道,“从小到大我还未见过富贵人家吃过的大药呢,听说京中望仙楼的大师极其会炼丹,能献给陛下的,必定极其稀罕,这回陛下给了王爷几颗?我能尝尝味道吗?” 姬恂一语不发,眸瞳幽深注视着他。 楚召淮嘚啵嘚啵一大堆,见姬恂好像没反应,疑惑地撑着两人中间的小案在他眼前晃了晃:“王爷,王爷?” 姬恂眼睛也不眨,好像走神的不是他,顺势懒洋洋地捏住楚召淮乱晃的爪子:“坐好。” “哦。”楚召淮乖乖正坐,看他额间都沁出汗来,犹豫了下,提议道,“要不我们出去说吧。” 暖阁里燃着炭盆,烧得地都是热的,哪怕门开着仍然暖意阵阵。 姬恂不置可否:“重山。” 殷重山端着承盘缓步而来,轻手轻脚放在小案上。 承盘上放着一个玉瓶和一堆碎石粉末似的药粉。 楚召淮鼻子嗅了嗅姬恂常吃的药,随口道:“果然是虎狼之药,和五石散相似,药效燥热炽烈,王爷受伤时想必体内有寒意——这个大药……” 楚召淮对虎狼之药没什么兴趣,随意嘚啵几句就将话题转到陛下赐下的望仙楼大药上。 姬恂撑着下颌懒洋洋注视着他。 陛下赏赐,玉瓶也是罕见的珍品。 传说望仙楼所炼的“御药”金丹有延年益寿治病解毒的奇效,楚召淮犹豫半晌忍不住好奇打开玉瓶,凑在鼻尖轻轻一嗅。 “御药”圆润猩红,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甘苦相缠,还带着微弱的铁锈味儿。 丹砂、当归、人参……似乎还有硫磺? 楚召淮皱着眉分辨半晌,品出来好几种堪称是毒物的药。 这东西当真能入药? 姬恂又吃虎狼之药,还要用毒香吊命,再吃这种大药不会死得更快吗? 楚召淮手指修长纤细,两指捏着猩红色的大药来回端详,实在是没忍住,捏着药丸轻轻凑到唇边。 好像要吃。 姬恂一直注视着他,见状眉头轻蹙,猛地扣住楚召淮的手。 楚召淮疑惑看他。 姬恂罕见地沉下脸:“你不要命了?” 掌下的脉搏跳动平缓,虽然虚弱却干干净净,并不像他早已被这药浸透骨髓,宛如堕入泥沼无法脱身。 楚召淮吓了一跳,干巴巴道:“我没想吃,就想舔着尝一尝,有味药我摸不太准。” 姬恂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但他一向厚颜无耻,并不觉得尴尬,反而顺势懒懒扣着楚召淮的手腕,淡淡道:“就这样舔,本王怕神医把持不住,忍不住一口吞了。” 楚召淮撇嘴,心中腹诽:“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瘾呀?” 神医敢怒不敢言,只好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缓缓凑上前去,不情不愿地伸着舌尖舔了一口指尖捏着的药。 唔,好熟悉的味道。 再舔一口。 从姬恂的角度,楚召淮专心致志地品药,那大药不知添了什么,只舔了一口淡色的唇就像是抹了一小块胭脂,红得艳丽。 姬恂扣着楚召淮腕子的手缓缓用力。 明明每张脸在他眼中都别无二致,可他竟没来由觉得这张脸很漂亮。 昳丽到处处合他心意,恨不得将他吞噬掉,合二为一。 若是能完整拥有此人,将他关在暖阁中哪儿都去不了,是不是就能浇熄胸口那股欲壑难填的掌控欲? “王爷!”楚召淮的声音轻飘飘传来,“王爷……唔,姬明忱……” 姬恂心脏一股酥意忽地席卷脑海,他眸瞳一暗,直勾勾盯着他:“你叫我什么?” 楚召淮看他出神这么久偷偷摸摸叫了句,没想到竟被听到了,他心虚地舔了舔唇,讷讷道:“没什么,和王爷说着话,你怎么总是发呆呀?” 姬恂盯着他殷红的唇,喉结轻动:“嗯?你说了什么?” 楚召淮:“……” 楚召淮眉头紧皱,扬声道:“殷统领。” 殷重山顷刻出现在门口:“神医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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