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楚召淮眼睛眨也不眨扇了他一记耳光,清脆悦耳。 楚召江一僵,含着泪茫然看去。 楚召淮收回手,冷淡道:“你看,这不冷静下来了吗?” 楚召江呆呆看他:“你不愿帮我?” “年幼时你欺辱我的那些琐事我都不愿再提。”楚召淮慢悠悠理了理袖子,淡淡地道,“可我记得你想让我死。” 楚召江愣怔看着他。 明明半个月前,楚召淮还是个从江南来的乡巴佬,身着粗布衣,连簪子都没有,一根树枝束发从侯府后门回府。 侯府的下人都比他打扮得体面。 可如今只是半月,他已身着华服,身形纤瘦颀长,冬日披风上滚着雪白的狐毛边,衬着这人好似风雪中的明月,前所未有的贵气。 楚召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发抖,下意识否认:“我没有想让你死。” “我七岁那年,猎场上。”楚召淮说,“当时你年纪那样小,却已学会在我的狐裘上洒药粉,又诓骗我出去,引来野兽吃我。” “我不记得了!”楚召江脸色煞白地摇头,“再说你不也没死吗?!为什么要因此恨上我?这公平吗?” 楚召淮要被他气笑了。 和这种谎话连篇的人根本说不通,楚召淮转身就要走。 楚召江又开始装可怜:“哥!爹不愿意帮我,你也不愿意了吗?!你就这么护着姬恂……” 楚召淮蹙眉:“胡言乱语,让开!” 楚召江见他如此坚决,愣愣看着他转身就走的身影,突然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楚召淮脚步顿住,蹙眉回头:“什么?” “我是你的亲弟弟,就算再恨你也不会让狼吃了你的。”楚召江哭道,“就算他不射那一箭,我照样会让人救下你的,呜……哥,我真没想杀你。” 楚召淮听他的胡言乱语,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反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一旁树上一抵,冷冷道:“你早知道是谁射的那一箭?!却告诉我没有那个人的存在!” 楚召江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楚召淮道:“我在问你话!” 楚召江继续装傻,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哥,我是你的亲弟弟你都不管我,凭什么他那种天生该下地狱的恶人你却要护着?” 楚召淮面无表情看着他,知晓从这人口中得不到半句真话,猛地松开他,转身就走。 楚召江:“哥!” 楚召淮头也不回,漠然道:“再来纠缠我,我杀了你。” 楚召江谎话连篇,说出的话不可信,冬猎射出那一箭之人是不是姬恂,他自己会找答案。
第30章 长着一双“鹰眼”的暗卫努力地分辨两人的唇形, 也只略读出来个几句。 王妃沉着脸走过来,他忙肃然垂眼看地。 楚召淮道:“那只雪狼在何处?” “后殿禅房。” 楚召淮抬步就走。 暗卫犹豫,方才楚召江好像要让王妃弄死王爷, 此等大事是不是该先去回禀。 楚召淮快走几步后, 察觉到无人跟上来,回头幽幽瞅他。 暗卫一愣,心想咋啦。 楚召淮不说, 就闷闷不乐站在那, 既不走也不说话。 暗卫后知后觉到王妃好像怕狼来着, 瞬间如梦初醒, 撒腿跟上去:“属下为王妃带路。” 楚召淮这才继续往后殿去。 六出身形太大, 若在护国寺撒欢地跑恐怕会冲撞到人,天还没亮周患已牵着他在山间疯跑了几圈,这会子正趴在从王府带来的木架窝里甩着尾巴睡觉。 楚召淮离老远瞧见这样大的狼, 眼前一黑往后仰去。 暗卫一把扶住他的肩膀,将人杵在地上, 犹豫着道:“王妃, 您找六出可有要事?” 楚召淮吸了吸气。 他本是想摸一摸六出的骨判断狼的年龄, 但仔细一想他又不是兽医师,把狼拆了也八成摸不出骨龄几何。 ……绝非是他怕。 方才一时上头的冲动散去后,楚召淮又往后退。 高估自己的兔子胆了,还是直接问吧。 “王爷说这狼是他捡的。”楚召淮离雪狼八百丈远,虚假着夸赞, “真威武, 它多大了?” 暗卫见王妃脸都吓白了, 犹豫着道:“王爷捡到六出时,它还是个狼崽子, 如今已十一岁了。” 楚召淮“嗯”了声:“雪狼珍稀,难得一见,王爷在哪儿捡的?” “这属下便不知了。” 暗卫道,“不过殷统领跟随王爷最久,他许是知晓。” 楚召淮不想问。 殷重山就是姬恂的狗腿子,问他半句肯定扭头就和姬恂说了。 还是这个暗卫看起来面善些。 “那你能去帮我问问吗?”楚召淮向他投以热切期盼的目光。 暗卫险些被亮晶晶的眼神闪瞎,恨不得立刻为王妃出生入死:“是,属下这就去问!” “委婉点呀,不要太直白。” 楚召淮忙拉住他,“我在世子那等你的好消息。” “是!” 楚召淮颠颠去找姬翊了。 暗卫分道飞快回了禅房,将新的王妃记注奉给王爷。 姬恂随意掀过:“白鹤知同他说了什么?” 暗卫跪在地上,低声道:“事发突然,属下未听到,请王爷责罚。” 姬恂也没怪罪,按照白鹤知的脾气,私下见楚召淮,八成会塞给他一瓶毒药让他毒死自己。 没什么稀奇的。 就是见这个楚召江时说的这话…… 「王妃言:何不写本王妃记注,将我的一言一行都向王爷禀报得了?似是排斥监视记注。」 姬恂视线落在那墨迹加粗、字迹变大的一行字上,似笑非笑看向记注暗卫。 暗卫冷汗都下来了,垂着头不吭声。 姬恂收回视线,懒懒道:“楚召江缺了两根手指倒还活蹦乱跳,他来找王妃做什么?” 暗卫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想让王妃医死您……王爷恕罪,属下离得太远,不确定这话准不准确。” 姬恂随意翻看着记注:“王妃怎么回?” 暗卫赶紧说:“王妃扇了他一记耳光,似乎因维护王爷而愤恨激动。” 姬恂嗤笑。 维护? 指不定是因太高兴拿楚召江的脸欢呼拍掌。 “下去吧。” 暗卫松了口气,正要起身离开,就听姬恂慢悠悠补充一句:“继续记注。” 暗卫:“……” 这都排斥了您还记注呢? 暗卫不敢多说,躬身退出禅房。 殷重山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守着,瞧见他出来随意打了个招呼。 暗卫左看右看没人,挨过来颔首道:“殷统领,能委婉地问您件事吗?” 殷重山奇怪看他:“你问。” “六出是王爷在哪里捡到的?” “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一问。” “皇家猎场吧。”殷重山也没多想,“扑鹿台那个,前几年废弃不用了。” “多谢殷统领。” 暗卫行了个礼,赶紧跑去继续监视……不是,继续“记注”王妃了。 楚召淮找了姬翊一早上,才终于在护国寺偏殿的长廊找到他。 两人正坐在石椅上吃着不知从哪儿来的炒栗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瞧着楚召淮过来忙招呼他来吃。 楚召淮走过去后鼻子轻轻一动,敏锐地嗅到姬翊身上一股熟悉的药香。 似乎是楚召江身上的。 楚召淮挑眉:“你瞧见楚召江了?” 姬翊哈哈大笑,差点笑得往后仰去,被梁枋抓着坐稳了。 他乐不可支:“你怎么知道的?方才我和梁枋去买炒栗子,那厮不知发了什么疯直接拦路,我直接将他揍了一顿!” 楚召淮坐了下来,梁枋剥了几粒栗子递给他。 楚召淮为他医治的这段时日,梁枋好像总是淡淡的,能解毒也未有太欢喜,但相处间却比最开始要自然得多,一见楚召淮就弯眼睛,不是递茶就是给剥栗子。 楚召淮接过滚烫的栗子,见姬翊乐得眉飞色舞,好奇道:“你揍他做什么?” 姬翊还没说话,梁枋探着脑袋插嘴:“他说要给你出气……” “啊啊啊!”姬翊胡乱嗷了一嗓子,打断梁枋的话,梗着脖子瓮声瓮气道,“这人脑子有问题,行事让人膈应得很。本世子一向看他不顺眼,顺手揍他一顿又怎么了,你心疼啊?” “那倒不是。”楚召淮看出他的口是心非,肃然说,“世子金尊玉贵,我怕是伤了世子的手,到时我可就真心疼了。” 这话本就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世子一呆后,脸却唰地就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 楚召淮疑惑:“我?我?” 世子腾地起身,面红耳赤道:“这话你说出来都不羞的吗?!” 楚召淮:“……” 啊? 世子纯情得可怕,只是一句玩笑话就将他羞得跳脚,慌不择路地跑了,不肯和这随时随地说出“荒淫之话”的人共处一地。 楚召淮不明所以。 梁枋早已习惯了,这人听个话本,郎情妾意牵小手他都得跳起来怒骂一通夺门而出。 楚召淮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梁枋笑道,“神医不必管他,等会就好了。” 楚神医瞬间忘了姬翊的异样,乐颠颠吃栗子。 梁枋应该是瞧出来他很喜欢被人称为“神医”,说三句话两句话都得见缝插针叫声神医,将楚召淮哄得心花怒放。 梁枋歪着头看着高高兴兴的楚召淮,突然没来由地问:“神医想离开王府吗?” 楚召淮一顿,偏头注视他,好一会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梁枋犹豫着道:“我看您……似乎不开心。” 并非情绪上的难过。 而是因无法得偿所愿,只好苦中作乐,平日一点欢乐他便欢呼雀跃,眉开眼笑,唯恐被困死在无法逃离的愁云惨淡里。 楚召淮吃了口栗子,默不作声。 其实在王府还是在临安都没什么分别,唯一的不同是临安有希望。 只要他攒一攒钱,就能离开白家那偏僻的小院子,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不必寄人篱下。 楚召淮剥着滚烫的栗子,很快又把自己哄得高兴起来。 在京城有这么香糯的栗子吃,也算不亏了。 这时,负责记注的暗卫回来了。 他办事极其利落,过来行了个礼,言简意赅道:“王妃,问出来了,是扑鹿台。” 楚召淮倏地抬头看去。 时间,地点,全都对上了。 和他预料的一样。 楚召淮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时隔多年终于寻到救命恩人,却是姬恂——就像是珍馐美味中吃到一粒小石子,硌得他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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