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着有些沉重,但道理的确是这样的道理。 凤曲叹息一声,正想安慰,又听商别意问:“就像且去岛需要凤曲的时候,凤曲也不会瞻前顾后,对不对?” “和凤曲一样,为了重振山庄的光荣,我甘愿献出所有。” 那么温柔的人,却说着那么坚决的话。 凤曲看着他坚定的神情,心中也不禁软了一片。至少对这份效忠家门的决心,凤曲的确能共情些许,好比为了让且去岛免于灭门,他也必须生出为之赴汤蹈火的勇气。 凤曲振作精神:“那都是后话了,你这么通透聪明的人,长命百岁才是对的。而且对现在的我们而言,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首先,我要给你上药,其次逃出去,再次你身体太冷了,回家后一定要喝姜汤。最后再考虑找天越门和幕后黑手算账,到那时我陪你一起。” 商别意忍俊不禁:“好,你一定要陪我。” “我当然要陪你,我也要找他们索赔的!说起来,天越门是不是很有钱?我要让他们赔多少呢?” 商别意道:“他们刚死了少主。” 凤曲:“……” 凤曲不敢看地上的方敬远:“那是‘雇主’和‘鸦’的手笔,我就是个搬脑袋的呀!” 商别意又禁不住笑了。 凤曲爱看他笑。 虽然商别意应该惯常挂着笑,以至于眼角都有轻微的笑纹,但凤曲看得出,和自己相处时,商别意的笑要比对其他人的更真切些。 或许是觉得他俩都快死了;或许是觉得他比较笨,敞露一点真心也不危险。 商吹玉的笑有些孩子气,总是上一刻委屈,下一刻破涕为笑。 而商别意就显得成熟很多,笑的分寸、笑的深度,就连笑声都有特意的把控。只有眼眸里闪闪的光亮不能控制,凤曲偶尔瞥见商别意眼里的自己——一道模糊的影子,但笑得傻里傻气。 “凤曲,你有没有想过,‘雇主’为什么要为难你?” “不知道,方敬远也没说明白,可能我长得不讨他喜欢。” “你长得无可挑剔。” “真的?”凤曲道,“那我长这么好,‘雇主’也不怜香惜玉。” 商别意又捺不住笑:“如果我是‘雇主’,一定舍不得为难你。相反,我会招安你,说服你成为我的助力,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为什么?就因为我‘长得无可挑剔’?” “这只是原因之一。” “那是因为我功夫好?” “不,那个最不重要。” 凤曲怔了刹那,旋即大笑,用笑声掩盖那一瞬间的心惊。 一直尝试挣脱的手腕终于有了一点进度,能够勉强触碰到九万里临走前丢来的伤药。 凤曲背过身子反着手,把药瓶的盖子拧开,再用手指蘸上药膏。 他背朝商别意,努力地侧过头来:“别意,我来给你上药。” 商别意失笑:“只是一点擦伤,真不碍事。” 但凤曲的眼睛亮亮的:“我很少受伤,一个人用不完这么好的药膏。” 商别意只得转过身去,和他背靠着背,手腕也递了过去。 他想起什么,笑说:“也对,毕竟你武功这么好,连九万里都被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凤曲动作微顿,轻轻“嗯”了一声。 在商别意的手腕上涂完药膏,他又蹲下去,无视商别意惊讶的神情,把手指送近了脚踝的位置。 他看不见商别意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对方正紧紧盯着自己。 良久,商别意“嘶”地吸一口冷气。 凤曲停下动作:“弄疼你了?” 商别意柔声回答:“没有,快起来吧,当心摔倒。” 凤曲像这样蹲跪在他膝下的角度,让商别意没来由地感到心悸。 如此驯从、温顺、体贴,简直是世上最合心意的随从。好像他已经驯服了这个人,而这个人即将披荆斩棘,为他拿下渴望的一切。 这种征服感……远胜从前的任何一次胜利。 凤曲却开口说:“我相信你说的,相信你是盼望凤仪山庄转好,才会做出这一切。” 商别意怔住。 凤曲上好了药,活动着有些麻木的手腕,缓缓站了起来。 他忽然从屈居在商别意的膝下,变成了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但那双眼睛始终如一,就和初见时一样澄澈而纯粹。 “别意,我特别感谢你的手帕,它的香气很合我的爱好。我还感谢你今晚对我坦诚相待,这是我到瑶城以后第一次和人聊这么久。 “——可是,我没办法被你招安。” - 「难得,你自己也听出端倪了?」 “你醒啦!因为他以为我离死不远了,连他知道‘九万里’这个名字这件事都懒得隐瞒。如果有意瞒着我,说不定我还发现不了。” 「看来你很感动?」 “感动,但是活命更重要。我是说,我和商别意最好都能活命。” 「……呵。」阿珉发出一声轻轻的嘲笑,「退。」 - 时近晌午,商别意仰头注视凤曲。 头顶的天光有些刺眼,让他无法看清那张脸是何时从微笑变为冷厉,只是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眼前少年已经挣开了绳结。 断绳落了一地,阿珉逆光打量商别意,轻轻一啧。 “舍不得为难‘我’……吗?” 话音刚落,一把锃亮的弯刀从天而降。 擎刀之人一身黑衣,缁黑眼眸锁定在阿珉的背影。 刀锋冷光闪进商别意的眼眸。 他听见刹地声动,眼前少年一掀衣摆,袖袂翻飞间,手腕生生扛住了来自五十弦的刀。 “哈!”五十弦大笑出声,“不藏拙了?还是外挂又上线了?来啊,就看看我俩谁的外挂更能打!” 阿珉眸色微沉,震飞了腕上伤口涌出的汩汩鲜血,拔身扑袭而去。 血溅在了商别意病白的脸上,像坠天的星火,在雪地里烧出一片荒野。 商别意眨一眨眼,眼中盛满阿珉的背影,几点血便顺着下颚蜿蜒滴落,啪地坠地。 宛如姗姗来迟的一声更漏。 连商别意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眼神无比狂热,喉咙里滚动着某种奇异的声响。 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痴迷。 刚才,倾凤曲本可以躲开那把刀,刀只会砸到商别意的身上。 ——但倾凤曲选择了硬扛。
第026章 帮凶其一 【警告!玄品武器·明月刀已装备,当前对战角色具有高度危险性!建议撤退!】 【警告!当前对战预测胜率低于30%!】 【警告!当前对战预测胜率低于12%!】 …… 【警告!当前对战预测胜率——】 系统发出的最后一声警报,和五十弦脱手飞出的弯刀齐齐坠地。 只剩下机械音残存的余韵,在五十弦的颅内轰鸣: 【……低于0.01%!】 不知何时从干草堆里抽去的一节草杆,在少年的指间翻飞如剑。 他不需要武器,周身仍环绕着锋利的剑意。 草尖纤而锐利,一丝细微的痛感传来,五十弦才感受到脖颈上被草刺破的皮肤。再进一步,如此细弱的干草,说不定就要割断她的喉咙。 五十弦躺在了地上,浑身都像被恐怖的巨力碾压。 被阿珉一脚踢飞的明月刀不知去向,她的手腕正被阿珉踩着,半点不能挣脱。 “师姐!倾凤曲,你放开她——”九万里的惊呼从后方传来,他举起刀,笔直地攻向阿珉。 不等阿珉出手,五十弦大声制止:“滚开!你不是对手!” 九万里呆呆停住脚步,阿珉也应声望向了他。 “‘鸦’的弟子,就这么莽撞?”阿珉淡淡说,“你们的雇主是谁,从实招来。”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没有追究的意义,连凤曲心里都有了答案。 五十弦咬紧牙关,冲九万里大喝:“愣着做什么?跑啊!” 在她信奉的法律里,九万里还只是个刚刚脱离“儿童”界限的小孩。 成王败寇,她是死不足惜,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九万里也来送死。 然而话刚出口,阿珉稍一用力,清脆的骨裂声就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呃——”五十弦竭力压下痛叫,脸色惨白,冷汗滚滚。 偏偏一刻钟到,失效的不仅仅是明月刀,还有她倾尽积分,给自己穿戴的诸多防御装备。 钻心的疼痛犹如反噬,痛到五十弦几乎不剩理智,但还努力撑起假笑:“大boss,你和一个小孩为难什么?他才十四岁,他什么都不知道,任务全是我接的,你拿我出气就够了,没必要殃及无辜嘛。” 阿珉低眼看她,不理她的油嘴滑舌:“雇主是谁?” “换个问题呗?这个违背人家的职业伦理了。比如问问我尊姓大名?芳龄几何?家中几口?……大boss,你眼神好凶啊,人家害怕。” 说着害怕,阿珉却没有错过她的眼神。 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很不着调的女人,即使被他牢牢克制,眼睛里也残存着极为明显的不甘。 分明是个难啃的骨头,却总是装得粗枝大叶…… 就跟此刻一声不吭的某人一样。 「啥?干嘛点我?」凤曲不情愿地嚷嚷开了,「你睡觉的时候也没管我死活啊?」 阿珉正想回答,却感受到衣摆被人轻轻一拉。 那份轻微的拉力引走了他的视线,阿珉低眼循望,见对方弯着一双眼,语气轻柔如初见: “凤曲,这样硬撑着很累吧?” “……”阿珉从商别意的手里拉回衣摆,松开五十弦,抬脚便想朝他踢去。 也是在那瞬间,凤曲的叫声阻止了他:「不要杀人!」 鞋尖在距离商别意面门仅剩半寸的位置停下,阿珉俯视着他,淡漠无比:“你招安不了倾凤曲,也激怒不了倾凤曲。” 阿珉收回了腿,既不踢向商别意,也不再压制五十弦。 五十弦愣愣问:“大boss,你不杀我?” 而商别意沉吟许久,笑容反而比之前更盛: “这话我听不明白……难道说,你啊,其实不是‘凤曲’吗?” 阿珉横他一眼,却不发一言,打衣转身,从九万里的手上拿回了自己的剑。 那张香气扑鼻的手帕被他丢回了商别意的怀里。 少年挺拔的背影如一剪傲竹,毫不留恋地走远,只在巷子的拐弯处回望片刻:“无论我是谁,你们,还入不了我的眼。” 嘈杂的人声在巷外沸腾。 巷内经历了一场毫无悬念的鏖战,巷外的闹剧也走至末尾。方敬远溅在地面的鲜血引来官府,凤仪山庄和观天楼的人马也已赶到此地。 这里热闹极了,每个人都藏着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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