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露齿一笑:“空头支票达咩,老娘只收现金。” 凤曲听不懂什么“空头支票”和“达咩”,但隐约听懂了她的意思是要现钱。 “我有我有,我都给你,放他一条活路吧。” 五十弦微一挑眉:“还真有?有多少?” 凤曲当真把全身上下摸了个遍,苦着脸试探着问:“……三两银子?” 五十弦:“……” 五十弦擦了擦刀:“好宝宝,来,姐姐再给你洗个热血澡。” 她的动作何其熟练,凤曲还想说些什么,那把刀已经近到他的跟前。 好像眨一眨眼,眼睫就会被锋利的刀光无声斩落。 凤曲吓得紧闭起眼,脸色苍白、抖若筛糠,脚下却寸步未让。 “你让开啊,你不是有隐疾没法动手吗?你会被我师姐砍死的!”九万里急得上前拖拽,而五十弦收敛了先前的笑容,擎刀诘问:“倾凤曲,你真的不怕死吗?” 感受到三人的动静,连商别意也微微睁开眼睛。 他病得昏沉,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少侠,连你也被我连累了吗?” 在他开口之后,五十弦和九万里都没了声音。 凤曲按下惧意,努力撑起笑容回头看他:“没啊、没有。不是连累,是我自愿的,商公子,你受伤了吗?我带了伤药,你等我找一下。” “玩笑就到此为止了。” 刀在空中挽了一记刀花,五十弦低眼收刀,扎成高马尾的长发随风飘扬。 她啪地打响响指,手里莫名多了一捆绳子,凤曲刚放下方敬远的脑袋,在袖袋里掏摸伤药,就这样被五十弦提着绳子,三两下绑住手脚。 “……咦?” 五十弦在他脚踝处一踢,凤曲顿时失重后仰,一屁股倒在干草垛上,紧邻着商别意。 装药的陶瓷瓶骨碌碌滚出老远,被九万里伸脚截住,五十弦道:“你把巷口守住,我去给天越门送信。” 凤曲挣扎着问:“你要送什么信?你们要把我们怎么办?” 这里是瑶城已经废弃的死胡同,入口只有一个,且没有出口。 临近郊野,除了乞丐酒徒,鲜少有人造访此处。 如果九万里去把巷口守住,凤曲怀疑他们甚至能活活饿死。 但五十弦没有理他,只是把凤曲的剑塞给九万里,自顾自扬长而去。 九万里把凤曲的药丢了回去,眼神在他和商别意之间飘一会儿,沉默地低下头,抱着剑也走了。 巷子里只剩凤曲和迷迷糊糊的商别意,以及被九万里丢在一边的方敬远的脑袋。 大概是九万里故意整他,方敬远怒目圆瞪的眼睛还盯着凤曲的方向,直看得凤曲毛骨悚然,在心里叫了半天“阿珉”。 然而阿珉还是没醒。 凤曲还注意到,商别意的确比他可怜多了。 他已经被绑了一宿,手腕上的红痕刺眼至极,嘴唇也干燥不已。 可即便潦倒到这种地步,商公子还是不愧他光风霁月的美名。在肮脏混乱的巷子里,商别意依然有一种病梅似的美感。 而且靠近了他,那股清心宁神的冷香就更明显了。 “……唔,少侠?”或许是凤曲的视线太过炙热,商别意缓缓睁开了眼,对他微笑,“你还好吗?” 凤曲一惊:“这话应该我问才是,商公子您……” “无妨,他俩算是比较温和的刺客。” “这样还算比较温和……总之,您身体有哪不舒服吗?” 商别意轻轻一笑:“我很好。倒是少侠,无端受我拖累,连剑都被他们拿走,有没有受伤?” 凤曲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温柔亲切的人,立刻理解了瑶城上下为何都这么爱戴商别意。 光是听他说话,都像踩在云朵上一样舒服,更别提被他关心,这能让任何人都情不自禁地飘飘然。 “我没事,剑也没事,总能拿回来的。您别叫我‘少侠’了,我叫凤曲,之前就在您‘吟荷居’的隔壁。” “我当然记得。那么凤曲也别再称呼‘您’了,凤仪山庄商别意,久闻‘凤曲’的大名……”商别意的笑容更加温和,“很好听的名字,所以早早记得深刻。你就叫我‘别意’,好吗?” 这话说得凤曲有点脸红。 从前谁对他说久仰大名,紧跟着的都是对且去岛、对倾五岳的赞美,从来没有人说什么“名字好听”、什么“记得深刻”。 说来奇怪,商别意的长相其实不如商吹玉那么惊艳。 单论姿容,商别意只能说是中上;可论及气质,凤曲又觉得生平所历,没有一个比得上商别意这样亲切温柔。 “是,别意。”凤曲找回理智,低声问,“你还记得自己怎么到这儿来的吗?” 方敬远说了自己是“忠人之事”,凤曲就很难不在意这场闹剧的幕后元凶。 那个始作俑者简直心狠手辣,连方敬远这个同伴都被灭口,凤曲不敢想象自己和商别意还要遭遇什么。 商别意的眼眸暗了一瞬,刻意不去看方敬远血淋淋的脑袋: “想来,是方敬远找来了‘鸦’的刺客。 “我今晚到天香楼是给吹玉捧场,又有阿鹿作伴,我因此没有带上近卫。当时阿鹿出去谢酒,我在吟荷居中饮茶,一时灯火忽明忽暗,那女刺客就从窗外闯了进来。她以刀胁迫,同伴则绑上了我的手脚,接着用黑布蒙眼堵嘴,我只感受到一路冷风,再看清时,就在这里,面前正是方敬远。” 凤曲怜惜地打量他周身,手腕脚踝确有红痕,嘴边也有被人拳打之后的淤青。 商别意感受到他的视线,微微一笑:“凤曲少侠又是怎么来的呢?” “大家发现别意不见,就把吟荷居围了起来。‘鸦’的刺客来送信,我看到了,就跟过来了。” “信?凤曲看到信了吗,信上写了什么?” 凤曲赧然:“我没来得及看,一门心思只想着追人了。” 商别意低头笑笑,继续道:“他们绑架我,无非是求瑶城考试的答案。方敬远已经问过我好几次,可瑶城考试对我也至关重要,即使知道答案,也必须守口如瓶。” 凤曲愣了一下:“你很在乎这次考试吗?” “是的,”商别意道,“这是山庄的存亡之战,连我也要全力以赴。” 说到这里,凤曲就打消了从他这里套话的小心思。 “不过方敬远说了,他背后还有其他人,会是和别意有仇的人吗?” “很有可能。但凤仪山庄近年树大招风,难免招惹事端,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谁最有动机。” “敌视凤仪山庄的都有嫌疑吗?”凤曲思考着问,“这人利用了天越门,又针对别意你,好像还对我也很不满意,看上去,更像是我们三方的共同敌人。” 商别意顿了顿,表情明显有了一丝变化。 凤曲捕捉到他的异常:“别意想到了谁?” 只见商别意低垂眼睫,苦笑一声:“不,一定是我想错了。” “现在只是推测,随便猜猜也不妨事。” 商别意又迟疑一会儿,终于开口:“只是猜测,我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事……凤曲应该也了解他不是那种人。” 凤曲等待着,商别意吐出了一个人名:“凤曲以为,我的弟弟商吹玉,是怎样的人呢?” - “师姐?” 九万里匆匆走出巷子,就见五十弦叼了一根干草,蹲在路边。 这会儿天色放亮,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上街道,他们再在巷口逗留,早晚会被巡捕怀疑。 若是平时,五十弦绝不会这么大意。 九万里迟疑片刻,也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师姐,你为什么要杀方敬远?” “你先回答我,”五十弦打断他,“‘春生’是怎么回事?” 九万里答:“三师兄不是旧伤没好么,那个任务临时被倾凤曲插手,他就叫了我去帮忙。” “所以你真的杀人了?” “动手的还是三师兄啦,我一个人怎么可能逃过倾凤曲的追踪。” “当时倾凤曲的状态如何?” “……那会儿不知道是他,但……很厉害,很可怕。” 五十弦的表情明显不好,话在嘴边憋了一阵,终究没有出口。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听九万里问:“师姐,你为什么对方敬远动手?我们不是一边的吗?” “那是雇主的意思。” “可他不也是雇主找来的?” “……就说是雇主的意思。” 九万里不敢问了。 虽然五十弦平日里脾气都好,但每次杀过人,情绪总会短暂地失控一会儿。阁主说是五十弦优柔寡断,有待历练,过段时间就好,九万里深以为然。 他不知道,此时愁眉不展的五十弦正在和系统谈判: “按照剧情,倾凤曲应该活到什么时候?” 【剧情检索中…… 【据判定,角色‘倾凤曲’初登场于第四卷 第十二章,剧情进度:62%;死亡于第五卷 第六十三章 ,剧情进度:91% 【当前剧情进度:8%】 五十弦:“……” 她做错了什么,遇到倾凤曲就算了,遇到的还是主线剧情之外的倾凤曲。 倾凤曲必须活下去,虽然只占据了不到30%的剧情分量,但原著倾凤曲自从出场,每次露面都是腥风血雨、翻天覆地,可说是原著里最精彩的一部分。 倘若倾凤曲过早消失,主线肯定会面临彻底的崩溃。 但是,作为“五十弦”的她,又必须遵守“鸦”的规则。 雇主留下的密令,是先杀“贱命不过三两九”之人,再杀前者命令要杀之人——无论怎么看,倾凤曲都是她的下一个对手。 一面是作为刺客的职业操守,一面是作为穿书者求生的要求。 “……师姐?” 五十弦应声回神,看向一旁紧张的九万里:“你觉得,倾凤曲这人怎么样?” “啊?”九万里想了一阵,“就很奇怪?要说实话的话,他算有点本事,不但看穿了我的人皮假衣,还防住了三师兄的毒。近身切磋也很刺激,至于拳脚……咳咳,他还是差我一点。” “但刚才他面对你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说奇怪啊。之前和三师兄一起行动,他的表现就很吓人,要不是我帮忙引开了注意,那次说不定师兄就要被他抓到了。最奇怪的就是他对那个什么‘春生’特别在意,明明非亲非故,却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怪死了。” 忽高忽低的武功、心慈手软的作风,这家伙和剧情描述的形象毫不相干,果然疑团重重。 要赌吗? 赌她全力以赴也打不过倾凤曲,客观上不能完成雇主的要求; 或者赌她杀了倾凤曲,剧情崩坏也不见得会连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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