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穆青娥对他一笑:“不然让我做老大,商吹玉不得掀了屋顶?” “他脾气也不至于……等等,你说什么,有上千支队伍?!” 凤曲瞠目结舌,穆青娥反而嫌他大惊小怪:“报名参加盟主大比的队伍总数已经破万,大虞最不缺的就是人,这有什么稀奇的?” 凤曲还是难以平复:“这么多人,都会武功吗?” 穆青娥又笑:“又没规定必须会武功才能做武林盟主。” 凤曲更没话说了。 “不过都只是报名罢了,多的是我们这样凑不够最低人数的队伍。”穆青娥戳戳他的脑袋,“七城观天楼从昨天起,每个月都会公开一次考试进度,最近一个月内拿到本城信物的队伍都会公布。我猜你一定也没关注吧。” 凤曲乖乖扇火,只得赔笑。 “‘鸦’。”穆青娥道,“他们已经拿到太多信物了,这样下去形势不妙。”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份卷轴:“这是‘天权’昨天派人抄录了特意送来的,你们什么关系,他对你怎么这么好?” 凤曲心说,私相夜会的关系。 凤曲展开那份丝绢质地、用料考究的卷轴,其上行云流水书写着一长串的名单。 由于七城之间的交通成本,所以公布数据的记录时间都比现实早上至少半个月。 穆青娥早在空白处做了统计,拿到信物的队伍已经达到九十二支。 盟主大比的考试规则不算繁复。 除去朝都,其余六城六考,集齐六枚信物即可进入朝都,参与朝都观天楼“天枢”大人负责的地区考核。 接着,通过“天枢”的考核,就能觐见那位九五之尊。 而在面圣之后,才会开启最后的一轮擂台决赛。 ——前世的阿珉正是止步于此。 - 尽管名单本身未曾注明考生出身,但穆青娥何许人也,经过一夜打听,早就把名单上一多半的队伍来历都标注在侧。 凤曲更觉得能遇到穆青娥,简直是他一生之幸。 如穆青娥所说,出身于“鸦”的考生,的确一眼就不平凡。 他们中的几支队伍甚至不止拿到一枚信物。 “‘鸦’是海内有名的刺客组织,前身乃是开国时期的江湖四派之一的‘危楼’。不过,‘危楼’也是四派中凋敝最早、崩溃得最彻底的门派。 “直到先帝迎娶了扶桑的和亲公主,这位公主便一手重建了‘鸦’。” 凤曲一愣:“那这刺客组织不就归朝廷管了吗?” “不,‘鸦’在公主手上并未造出什么声势,没几年,他们就集体叛出,要求公主放权。随后,‘鸦’的权力被过渡到‘紫衣侯’的手里,他也是现在的楼主,本名曲相和。对了,曲相和还是群英榜第一。” “第一?”凤曲慌了,“第一不是我师父吗?” 穆青娥:“……” 穆青娥语带怜悯:“你是真的两耳不闻海内事啊。” “曲相和到现在只输过一次,是败于‘小剑仙’倾九洲之手。 “直到‘小剑仙’被秘密围杀,曲相和顺位第一,你师父登陆挑战,可惜惨败而回。” 凤曲的表情变了变,留意到穆青娥也正密切关注着他的神态。 于是凤曲垂下眼睫:“原来如此。” 其实不用多说,穆青娥想必也能猜到。 那位早年惊艳了整个大虞,威名赫赫仅次于开山剑祖的“小剑仙”,就是倾五岳引以为傲的师妹,也是凤曲毫无印象的母亲。 据倾五岳所述,他和母亲都是在崖下被人找到。 他被倾九洲牢牢抱在怀里,浑身浴血,却侥幸活了下来。 这都是因为倾九洲以身环护,而她自己在那怪石嶙峋的悬崖底下,摔得粉身碎骨。 - 凤曲继续阅读名单,又发现“鸦”的队伍的取名天赋都很贫瘠。 例如,目前排名第一的队伍,队名是“鸦六”,第二的队伍,队名是“鸦二”……第十的队伍,队名是“鸦九六”。 鸦六显然是“鸦”的精锐成员,当前位列第一,已经拿到三枚信物。 可以看出这群人的实力何等恐怖。 穆青娥从他手里拿回卷轴:“这还只是刚开始,不要小看这场考试啊,凤曲少侠。” 凤曲深感责任重大,又听着楼下嘈杂,更加无奈:“那我们在这里蹲守花魁,真的有希望从‘天权’那里拿到好成绩吗?我始终觉得,无论是引歌还是这次的花魁,恐怕都不是‘天权’想要的‘第一美人’。” 穆青娥默默不语,坐在窗边偷凉。 其实她的心中也很不安,要想在一众名侠中脱颖而出,单靠一个花魁是肯定不行的。 更何况竞争如此激烈,他们非富非贵,要想见到花魁一面,只怕难如登天。 两人正是各怀心思,忽然听见楼下一阵惊叫。 紧接着是推推嚷嚷的人声,穆青娥打着扇子倾身望去:“……好像是死人了?” 凤曲应声抬头,吓了一跳:“啊?” 楼下正巧传进清晰的人声:“都让开都让开!有人溺水了,大夫、大夫——” 人群七手八脚地抬着三具身体过来,很快冲进了慈心斋。 有人溺水,慈心斋的人手自然忙乱起来,穆青娥权衡半晌,还是啧一声决定下楼。 凤曲跟在她的身后,听见人们七嘴八舌的吵闹:“不知道是哪家的,好像是西街那群臭要饭的!” “大夫,你看还能救吗?不能救的话,我们就直接送去义庄了。” “这帮要饭的早不死晚不死,偏挑今儿个死在护城河里,真是晦气!” “少说几句吧,先让大夫看看……哎呀,穆姑娘也在。” 人们看到穆青娥,纷纷恭敬地让开道路。 凤曲趁机扫视周围,围观人等神色各异,有人怜悯、有人嫌恶、有人谄媚地等着穆青娥,也有人惴惴不安看着尸体,一脸的避之不及。 店老板和穆青娥各自把脉,神色都很凝重,须臾,二人相视一眼,店老板叹息着摇摇头,算是宣告了他们的死亡。 穆青娥锁着眉头翻开死者的衣领袖摆,用手指揉按他们越发僵硬的肌肉。 “有谁知道他们是怎么落水的?” “不知道啊,谁会关心几个臭要饭的。” “我昨天还在街上看到他们,缠着一品居的老板讨饭来着,脸皮可厚了。” 凤曲看着这些浮肿可怜的人脸,暗自怜悯,却在一众叹息惋惜的人群中发现了一点异常。 在人堆里,有个矮小瘦弱的人影抖如筛糠,尤其在店老板确认几名乞丐的死亡后,他更是脚下趔趄,慌里慌张想要穿出人群跑出去。 「去看看。」阿珉道。 一人一魂心有灵犀,凤曲握紧佩剑,立刻跟上那个匆忙逃窜的少年。 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场,可少年在融入街上人群后就失去踪迹,只有地上带着水痕的脚印。 凤曲心下沉甸甸的,记起那人踉踉跄跄的背影。 他的衣衫一样破破烂烂,和死掉的乞丐很像是一伙的。 更重要的是,凤曲记起来了—— 他们就是给他指路观天楼的人。
第019章 春生 给他指路观天楼的乞丐为什么短短几天就死于非命? 那个幸存的乞丐又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惊惧? 而且,仔细想想,他被引去观天楼的事也格外蹊跷…… 还没想出结果,凤曲已经运起轻功,纵身穿掠。 他有直觉,找到那个逃跑的乞丐,一切都能得到答案。 - 春生今年不到十四,前几年明城饥荒,才举家流浪过来瑶城。 然而途中遭遇抢劫,家财一空,父母妹妹或饿死或病死,抵达瑶城时只剩下他。 风雨交加的黑夜里,春生只身闯进一间破庙,破庙里瞪着好几双眼睛,骂他:“哪来的小叫花子,快滚快滚!” 一路蓄积的委屈忍无可忍,春生嚎啕大哭:“我不是要饭的!” 那群人面面相觑,哄堂大笑。 等他哭得更累,恨不得就地昏睡,才闻到那群人吧嗒吧嗒抽着草烟,笑嘻嘻说:“可我们是叫花子啊,你到这儿来,不就是小叫花子?” 春生咬着唇,看一会儿庙外泼天的大雨。 他想擦眼泪,却想起惨死的亲人,更加压不下去哭腔:“我只想避雨,你们干嘛要为难我?我、我已经没了爹娘,没了妹妹,就算你们要抢劫,我也只剩这条烂命,随你们怎么折腾!” 乞丐们相视许久,又笑成了一团。 “没爹没娘没了家,只剩一条烂命,还说你不是小叫花子? “蠢蛋,过来这边,你就是个小叫花子的命!” - 如果不是这场意外,春生家里其实是读书的,能识字也能算数。 于是乞丐们白天乞讨时,还会厚着脸皮讨点旧书笔墨——虽然一多半会被拒绝,偶尔还引来殴打,但有钱人家不用的废纸春生也能凑合,一来二去,破庙里还是屯了不少。 大家笑着起哄:“春生,好好念书,考上举人来养咱们!” 春生红着脸骂他们异想天开,乞丐们又是大笑:“异什么开?这是什么成语?能耐啊春生,这就跟我们摆举人架子啦!” 春生不用和他们一起乞讨,他去缺人的门店里帮忙算账。 店里会给他包下这天的吃喝,会给工钱,善心大发的还会劝他在店里留宿。 但春生念着要回破庙,念着要把剩余的吃的带回给那帮臭乞丐。 臭烘烘的乞丐窝,人人见了就要唾一口绕道走。 可是夜里风冷,只有这些乞丐会准“春生举人”睡破庙里唯一不漏风的墙角。 他们用茅草把他盖得严严实实,破庙里的大哥还会洗了手来拍春生哄睡。 直到前几天,春生帮书画铺算完了账,深夜返回破庙。 却看见破庙里罕见地点了蜡烛,光线颤巍巍照亮人脸。 六七个乞丐围坐一团,对他嘿嘿傻笑。 春生吓了一跳:“你们上哪捡的蜡烛?居然这么浪费!” “这就舍不得了?我们还商量着要给你做副桌椅,买一堆蜡烛,就放那个墙角,还给你买崭新的笔墨纸砚……” 春生越听越好笑,不禁打断:“净在这儿‘买’啊‘买’的,上哪买呢?拿什么买呢?既然好不容易讨到这一根蜡烛,怜惜着用吧!” 大哥摇头,知道他在笑什么。 其他人也窃窃笑着,大哥便在怀里掏摸,春生不以为意,却听大哥大笑一声,啪地掏出了满满一只袋子。 他往地上一摔,袋子里叮铃哐当响成一片,春生浑身僵住,迟疑地扭头去看。 袋口哗啦啦流水似的,流出数不清的碎银。 春生吓得腿软,一屁股跌坐下去:“你们、你们去偷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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