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得换个药方。” “那你下去仔细想想,明天再来禀报。” 阿绫:“……” 阿绫扭头问:“这人一直都这么欠吗?” 凤曲:“抱歉,他还在长脑子。” 他早就放弃跟秦鹿讲道理了。 阿绫板着脸扫视一圈,看着院子里奇形怪状的少弱病残,发出一声叹息:“穆青娥走的时候一定很开心。” 凤曲:“哈哈。” 看吧,现在他不开心了。 商别意和莫怜远会聊些什么? 凤曲心里实在忐忑。 他至今还未想通商别意的算计,秦鹿看上去也老神在在,毫不担心。还有阿绫煎给秦鹿的药,每次追问,秦鹿都用“补药”的幌子遮掩。 可以前没有阿绫时,也没见秦鹿喝什么补药。 莫饮剑从后方杀了出来,分神道:“夫人,我话没说完呢!今晚特别热闹,我娘要去四宜楼抚琴,还有好多人放孔明灯,我们一起去看吧!” 凤曲愣问:“为什么放灯?” “因为——” “啊呀,”秦鹿终于睁开了眼,慢条斯理地开口,“夫君,今夜是七夕,妾身也想去瞧。” 凤曲不期然和他对上眼神,那双横波潋滟的眼眸仿佛金乌坠湖,折射着灿烂夺目的金光。 尤是对视的刹那,秦鹿的眼睛深若秋潭,让他不觉恍惚了一瞬。 秦鹿意识到他的变化,微微别开眼神,重又闭上了眸:“夫君不喜热闹的话,就在这里陪我赏月也好。” 一支箭穿风而来,刺入了秦鹿身边的银杏树。 弓弦颤抖着好似老鸦嘶鸣,商吹玉冷冰冰道:“你也离老师远点。” 阿绫:“他好忙啊。” 莫饮剑被秦鹿抢了邀请的先机,当即丢下商吹玉,气急败坏地砍向了秦鹿。秦鹿身形一闪,飘坐到屋檐智商,裙裾飞扬,却换回男声:“要是真砍死了本座,你坐小孩那桌。” “……” “小凤儿坐宗亲那桌~” 凤曲:“?” 莫饮剑一剑刺去,大叫道:“混蛋!全都知道你身份了还装女人骗夫人,看我劈了你!” 秦鹿笑呵呵地颔首:“是啊,是谁最早装姑娘骗人啊,好问题,究竟是谁呢?” 凤曲:“……” 商吹玉挽起袖子,从院里提起了莫饮剑之前搬来的刀:“老师,我会处理干净。” 凤曲:“………” 他一手拉住商吹玉,又弹出一粒石头击开了束天剑:“大家,一起去过七夕吧!” - 濯缨阁建于连秋湖上,折廊九曲、雕栏玉砌。 焚轮的燃烬化作最后一丝晚霞,沿着湖水蜿蜒成波。仿佛金缕衣上缠绵的纹案,丝丝缕缕,撩人心魄。 七夕时节,千里县的百姓大多会聚于濯缨阁外、四宜楼下。 一是赏月观景,颇有雅趣;二则孔夫人历年佳节都会抚琴楼上,此地最能听闻仙乐,但见玉兔东升,风云渺渺,叫人不能不心神向往。 莫饮剑往年都会陪在母亲左右,以防刺客。但今年他要陪着凤曲,四宜楼就只剩一干贵妇婢女同孔夫人作伴。 乐声飞出花窗,惊开了闭月的夜云。 喧嚣的人潮顷刻归寂,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着孔夫人的琴音。 凤曲在人海中微微抬首,望向岌岌的四宜楼顶。商吹玉在旁倾听,目露赞叹,持弓的手指忍不住摩挲起来。 凤曲看就知道,他是技痒了。 自从踏上这趟旅程,商吹玉几乎还没能静心弹琴。 阿绫道:“虽在玉城,可千里县的繁华,连幽州也自愧弗如。” 空中徐徐升起了天灯。 一盏盏明火飘摇入空,承载着放灯人虔诚的祈愿。 莫饮剑不知从哪儿也提来了两盏未燃的天灯,将其中一只塞到凤曲手中:“夫人也来许愿吧!” 商吹玉眉头轻拧,却见秦鹿一搓指,一名影卫无声地潜过人群,双手奉上五盏金丝编织,惊艳不凡的天灯。 商吹玉也挑出一盏雪底竹纹的灯来:“老师放这只。” 这几人的手笔都太阔绰,周围人都不自觉地望了过来。 莫饮剑难得低调出行,藏了半张脸面,被两人一气就想拔剑。 凤曲急忙压住他那一眼就能表明身份的束天剑,清了清嗓:“我不放灯。” 他放不了这么多! 琴乐将尽,人声再度充斥耳边。 湖风如雾如织,静静平复着人群的躁动。一切的喧声笑语都随辉煌的天灯一齐升入碧空云间。 凤曲不知不觉被引到湖心桥上。四周漂聚着百姓随河放进的河灯,一片灯火穿过桥洞,好似浣洗一新,赴去渺茫的、崭新的将来。 莫饮剑和秦鹿各去放了一只天灯,商吹玉则陪在凤曲左右。 二人同在桥上,看着粼粼湖水,凤曲忽而有些出神:“这些灯会去海里吗?我快记不起且去岛连着的海了。” 商吹玉的眉间掠过一丝不忍:“老师……” 玉城并未临海,这些灯过了湖泊,游入河道,就会被下游的官兵捞起。 它们永远到不了海。 “没关系,这些灯好像并不在意终点是哪里。” “……兄长在和莫宗主商量什么事吗?是有关您的事?” “不知道呀。” 凤曲伏在桥边赏灯,风月静好,万象祥宁。 这里因为十步宗的矗立而满是幸福,此刻十步宗甚至胜过了无数的正道名门,作为魔教,它却毋庸置疑为千里县带来了一个美好的七夕。 凤曲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关闭的城门外却爆出了一声巨响,一支穿天箭飞窜云端,倏然炸开了重重焰火。如雷的马蹄在城外急奔,紧接着,几名守卫火急火燎地开启城关。 ——有人夜里入城。 马蹄声震彻天际,黑红的十步宗宗旗在火光中猎猎飞扬。 为首者进城勒马,足下一蹬掠过重楼,仿佛一道云烟消没。凤曲定睛辨认,看见人潮冲开了几匹马,三道身影都已匆匆飞逝,只留了一人着急地回收马匹。 “那是……桑栩?” 商吹玉同样望见了为首的女人:“白不簪。” 凤曲蓦地僵住,回头和他默默相视。 白不簪、灯玄和桑拂连夜进城,直奔十步宗。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遭遇了什么大事。 人群里穿出了莫饮剑的身影,他又在街边搜刮了不少小吃,叫侍从带着,这会儿正好献给凤曲。 凤曲忧心忡忡地问:“刚才那是白不簪他们吗?” 莫饮剑应声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可能是吧?跑这么快,火烧屁股似的。” “是什么事让他们这么心急?” “不知道啊,回去再问吧,你先尝尝这个。” 然而秦鹿也随后跟了过来。 比起莫饮剑,他的神色就凝重多了。一旁的影卫压低声线,目光逡巡着众人面色,但还是依照秦鹿的意思如实禀报: “听说是……睦丰县的县令张嵘殁了。慕容麒——就是睦丰县内的一个铁匠,已经叫上了‘天玑’,要给紫衣侯下生死战书,请十步宗观战。”
第106章 惧如何 七夕夜里的盛景仿佛黄粱一梦,穿掠人群的须臾,风光远去,就像撕扯着太平的假面。 在奔跑中听到的欢笑都变得无比刺耳,凤曲只感到胸腔里怦怦直跳。 十步宗大门的守卫来不及问安,就见少主和几个客人一阵风似的卷了进去。 最末的桑栩欲哭无泪地缀着,被守卫拦了下来,忍不住问:“这是出什么事了,跑这么快?” 桑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瞪了他们一眼:“多嘴!看你们的门!” 接着也冲进宗内,只留几个守卫面面相觑。 - 灯玄走出拂衣楼时,迎面便是疾奔而来的凤曲。 一打眼,他就知道凤曲在着急什么。灯玄双掌相合,灰褐色的僧袍风尘仆仆,他用身体拦下了凤曲的去路,轻轻摇首:“阿弥陀佛,少侠先别进去了。” 莫饮剑和商吹玉等人这才跟了过来,气喘吁吁问:“我爹在和她们说什么呢?” 灯玄道:“宗内要事,外人不便过问。” 这一句总算让凤曲停了脚步,莫饮剑看他一眼,撩衣道:“我进去看看。” 说罢便独自冲进了拂衣楼,楼外护卫虽然犹豫,但好歹不敢拦他。 凤曲这才感到掌心一阵钝痛,他的拳头握得太紧,以至于指甲甚至在掌肉上刻出了几道血痕。 灯玄向他行一记僧礼:“少侠且先清心凝神,不必焦急。” 此时却见群阶之下,又是一道白衣褐衫的身影浮现。两个婢女搀着虚弱的商别意,竟然走出了他的院落,正拾阶而上,朝拂衣楼缓缓走来。 凤曲下意识想去扶他,商别意微笑着拂袖婉拒。 他并没有和凤曲解释什么,也没有多给其他人半个眼神,就这样默默走进了拂衣楼中。 “莫宗主唯独准他进去?”商吹玉双眉微沉,有些不悦。 灯玄接过话头,对众人道:“诸位若是为了睦丰县的事来,小僧还算略知一二。”他先行走下楼梯,柔声说,“随小僧来。” 有关睦丰县的遭遇,凤曲的确着急。 慕容麒,那个护送老祖尸身回去的人偶为什么要突然对曲相和发难?被他联合的“天玑”又是什么立场? 现在召见了商别意的莫怜远,心里又在琢磨着什么? 除了相信灯玄,他还什么都看不明晰。 灯玄的住处在十步宗左偏院中的客房,甚至还有单独的小客厅。 几人走入其中,灯玄弯腰点一盏灯,持起掸子扫开桌椅的灰尘:“小僧外出几日,疏于清扫,诸位见笑了。” 凤曲压着急火,摇摇头:“大师不用客气,我只想请教……” “睦丰县。”灯玄心知肚明地接过了他的话。 桑栩也没有进拂衣楼去,似乎是警惕他们,一路尾随过来。 灯玄倒不介意,淡笑着许他入内,径自道:“听说空山老祖和紫衣侯在睦丰县相斗。老祖事先留了一道阵法,可断‘鸦’的支援,使紫衣侯不得不孤军奋战。此阵是以十方会的两名小童为眼,活人献祭,残忍之余,却也厉害非常,以紫衣侯的武功,竟有五日不能脱阵。” “……那两个小童呢?” “自是死了。老祖在睦丰县声望颇高,百姓爱戴,大多愿意襄助。两名小童借着百姓的掩护隐下身去,后来紫衣侯大开杀戒,才逼得小童暴露。” 静了半晌,灯玄问:“看上去,倾少侠也曾在睦丰逗留?” 凤曲面色恍惚,久久没有回答。 灯玄的叙述还算平静,一旁的桑栩却忍不住发叹:“‘鸦’那帮人——为了找到阵眼,紫衣侯砍死了六七个客栈的伙计,两个小孩被逼得走投无路,自己冲了出来。一个给伙计挡刀,当场重伤,另一个拖着他跑,最后一起撞死在界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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