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未央前辈把我认成了师祖倾如故,揍我一顿之后发现认错了人,顺便就给了这颗舍利。” 这家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在一脸平静地报出一串可怕的名字啊!! 灯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倾少侠想要小僧用什么来交换呢?” “交换?大师欺负吹玉了吗?” “不曾。” “那就用不着了。”凤曲道,“听说它是觉恩寺的东西,我就想着要捎给灯玄大师。它对大师的意义,应该比对我要重要得多。” 灯玄的眼神变了一变,收回招式,沉默着举步上前。 接着,灯玄从凤曲手中接过了舍利。 白不簪刚想说话,灯玄道:“这颗舍利既是未央前辈赠予少侠,其主就是少侠。少侠愿意让借几日,供小僧怀念师门,于小僧而言已是大恩。 “不过,桑栩公子所言不假,他们潜伏在此,都是‘玉衡’的意思。至于商二公子,是受了些内伤,但确实是他动手在先,白姑娘急于反击,想来这伤势应不致命。” 白不簪的表情稍微和缓了几分。 她听出了灯玄的意思,灯玄这是在和他们割席。 好在灯玄也没有彻底袖手旁观,至少还愿意说两句好话,左□□凤曲现在的伤势也很吓人,有灯玄递去的台阶,双方都就坡下驴…… 而凤曲俯视着看似已无战力的几人,呼吸愈沉。 他的体内还有蛇毒,每每运转心法,都能感到一股砭骨的寒意逆着筋脉溯行向心。 原本还有舍利珠紧贴着心口,默默与蛇毒相抗,让他一时半会儿不至于失去战力,而今失去舍利,蛇毒立刻猖獗起来。 但那不代表凤曲就要让步。 “灯玄大师误会了,我还舍利不是为了和你结好,是感念妙空大师帮过未央前辈,我才有机会和前辈见面,习得剑法精髓。 “今天若不是吹玉动手在先,让我知道了那把琴的险恶,现在脏腑受伤、昏迷不醒的就该变成我了。有误会自该说开,但有冤屈,我倾凤曲也不能不报。” 灯玄眉宇微动,良久叹息一声:“倾少侠既这么想,小僧也不便多劝了。少侠说‘还’,小僧还不敢受。舍利就当是存放在小僧此处,今后少侠如有需要,尽可以找小僧取回。” 说罢,他又对白不簪行了一记佛礼。 这就意味着,灯玄的确不欲插手今天对凤曲的“围剿”了。而凤曲还没打算放过他们。 少了灯玄,莫饮剑和桑拂又都带伤,自己也只有一把软剑可用,怎么看都已落了下风。 白不簪越想越惊,越发仔细地留意起凤曲的动静。 毫无疑问,这少年一身的外伤都很吓人,严重处深可见骨。或许正是因为疼痛惯了,连这些伤都伤不到根骨,哪怕落井下石,也下不到痛处。 但,他用左手剑,明显是有些迟滞的。 一个猜想在白不簪的心头放大,她将软剑越攥越紧,终于下了决定。 ——她要赌一次。 - 除了七弦琴,白不簪的武器还有一把软剑。 软剑携带便利,但用起来却极富考验。大多数人未必能用好软剑,但敢用软剑的人,必定就有他们的依仗。 凤曲正和灯玄说着,忽觉冷风急吹。 转过眸去,只见那把剑曲成九折,柔若绸缎。银光犹若灵蛇吞吐,玲珑百窍,来去无常。 白不簪能在群英榜上位居前四十,果然身手不俗。 凤曲低眼提剑匆匆格下一击,便感到被她阴冷的杀意缠上。更要命的是,白不簪的眼光犀利无比,好像看出了他右手的伤势,剑势绵绵痴缠,屡屡见缝插针,细心得令人生畏。 凤曲一时落入守势,不得不迭步回撤。但他负着商吹玉,速度上难免落后一截,同白不簪这样的高手对战,一息便是死穴。 不出三步,白不簪趁隙而入,擦破凤曲右上臂的一角。一串青黑的血珠凝溅在半空,白不簪双眸微狭:“倾少侠中过毒?” 凤曲不言不语,咬牙用剑相抗。 几番交锋下来,白不簪越发心惊: 早前只听说倾凤曲杀死荣守心的一战,但荣守心常年饲蛊,谁也说不清他是真的死于倾凤曲之手,还是自作自受,让倾凤曲捡了个漏; 而今让她亲眼见识了倾凤曲的功夫,明明是和自家少主差不多的年纪,心性武功竟然都无可挑剔。若不是他要带着商吹玉,筋脉中又有旧毒,显然不敢全力以赴……恐怕连她都无法拿下。 越是料到凤曲此后不俗,白不簪越是杀心大盛。手中软剑渐渐从重创的意图转为击杀,角度也越发刁钻起来,剑剑都寻着命门追去。 凤曲背负吹玉,不得已撤身脱战,连纵上树,试图把吹玉藏进树冠再和白不簪动手。可白不簪哪里能让,提步追蹑,凤曲在半空中反身一劈,毫无章法的一剑,却凝聚着极其锐利磅礴的剑意。 白不簪心神一凛,严阵以待。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凤曲背上的商吹玉被他抛上树枝,不知从何时恢复了清明,竟然微微睁开双目,于树冠中露出半张冷若冰霜的脸。 白不簪心叫不好,身后传来少主的疾呼,她只来得及大喝一声:“少主别来!” 可莫饮剑早已飞身上前,乌刀斜挡,硬生生折断了商吹玉高掷而来的一支断箭。箭镞还闪着冰冷的寒光,若是他晚来半步,那支箭瞄准的,便是白不簪的心脏。 情势陡转,凤曲剑势未老,一剑不得,又补一剑。 白不簪和莫饮剑都想护着对方,反而左支右绌,一时慌乱,两人险些一同送去被凤曲割喉。然而他们真的快要送上命门时,凤曲的剑锋忽而一回,硬扛着内力倒灌的痛苦,少年迭退数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莫饮剑看得愣了:“你为什么收剑?” 商吹玉从树上跃下,一手搀住凤曲:“老师!你怎么样?” 白不簪心悸未退,难以置信凤曲竟在生死关头收回了剑。她不敢相信这是凤曲仁慈,又不得不被事实所折服,一时间只能拉住莫饮剑,僵在原地不知进退。 凤曲被她刺了多剑,虽都不深,但又挣开了身上的旧伤。多处创伤争先恐后地涌出血来,其中最厉害的还是右手臂上汩汩而涌的黑血。 它们滴落在草地上,途经的蚂蚁都会顷刻毙命,商吹玉看得神情深沉,握着凤曲的手越发紧了起来:“老师……” 凤曲摇摇头,还有几分清醒:“你没事就好。” 他之所以收剑,就是因为发现了吹玉转醒。 对于内伤而言,能醒,就是未伤根脉,幸甚至哉,吹玉应该没什么大碍。但他那一剑若不收回,就是两条血淋淋的人命——凤曲还没有长成阿珉那样杀伐果断的性子,即使白不簪曾对他存有杀心,他也不忍就这样夺走对方性命。 太愚善了。 连他自己都在心底叹息。 可白不簪和莫饮剑都怕对方牺牲的样子,在那一刻胜过了所谓“主仆”,在凤曲看来,这份感情一点也不比他和同伴的轻贱。 ……人都是离不开同伴的呀。 “你收剑,难不成是怜悯我吗?” 凤曲应声看过去,却见莫饮剑双拳紧握,牙关暗合,一副被伤了自尊的模样。他正想开口解释,莫饮剑又说:“算了,反正是我技不如你,这也没错。今天你不杀我,本少主会让你一辈子都庆幸这个决定。” 凤曲眨眨眼睛,莫饮剑一手切在他的脉上:“……果然是中毒了,好重的阴寒。让我看看伤口。” 商吹玉倒想拒绝,但看凤曲嘴唇都泛起乌青,自己束手无策,也只能听信莫饮剑,警惕着让他查看凤曲的伤处。 那一处伤并不难找,凤曲用衣布束缚了手臂,明显是被蛇咬过。莫饮剑观察片刻,蹙眉道:“这蛇不像本土养的,怪了。” 商吹玉道:“治不好就别看,我们有自己的医师。” 莫饮剑恍然大悟:“你俩是一队的?那五十弦也跟倾凤曲一起的?那家伙这么有福气?又是天仙又是你这么厉害的剑客,凭什么啊!喂,你们队里除了你俩、五十弦、秦世子,还有个谁?” 商吹玉不搭理他,背起凤曲便想走,凤曲则道:“……还有太平山的穆姑娘。” 莫饮剑没见过穆青娥,但听说过是神医之徒,登时膜拜之情溢于言表,双掌一拍:“那你们队里有个勾引了秦鹿的‘天仙’,就是‘穆姑娘’啊!” 凤曲:“……” 商吹玉:“……” 凤曲:“没错!” 商吹玉额角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些,他咬牙切齿地道:“让路。” 莫饮剑反而挡得更彻底了:“放下放下,本少主既然看了他的伤,就不可能不救。撒手放下,能救能救。”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只白净的瓷瓶。 打开瓷瓶一倒,一颗姜黄色的药丸便掉了出来。 商吹玉见他作势要往凤曲嘴里塞,连忙一躲,狐疑问:“这是什么?” 莫饮剑对他早不耐烦,说:“糖丸。” “……” 白不簪叹了一声:“这是十步宗祖传的药方,能解百毒。虽然不知道倾少侠所中蛇毒是哪一类蛇,但这药至少能帮他拖延些时间。具体的,最好是找专门的医师问问。” 只看两人建言献策的模样,怎么也猜不到他们不久前还在琢磨如何反击倾凤曲。 而凤曲受尽关心,趴在商吹玉的背上,也只是一个劲儿地赔笑:“多谢啊,那我试试?” 商吹玉皱眉说:“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凤曲也叹一声,贴在他的耳边道:“……但我好像真有些不行了。” 他接连运了好几次内功,又失去舍利珠护体,蛇毒不知游窜去了何处,这会儿五脏六腑都阴冷疼痛,呼吸也越发僵滞。 若不是提心吊胆,唯恐自己昏去,吹玉双拳难敌众人,凤曲早就想听之任之地昏厥过去。 商吹玉心下微沉,知道凤曲开了这口,便是真的有些难以支撑。 他们还未必能立刻找到穆青娥,为今之计,似乎真的只剩凑合一下莫饮剑的“糖丸”。 莫饮剑已经等不得他们犹豫,趁着商吹玉也内伤耗损,拦不住他,他索性一手把药塞进了凤曲口中。 凤曲也不含糊,就着嘴里的血一口吞了下去:“嘶,还真挺甜的。我先谢过莫少主救命之恩。” 莫饮剑道:“哎呀,我都是你手下输掉的将军了,你也别叫少主了,直接喊我名字吧。” “……饮剑?”凤曲沉吟片刻,“你想说的是‘手下败将’吗?” 莫饮剑扭头对白不簪夸道:“他还挺有文化!” 白不簪:“……嗯。” 一场纷争莫名其妙地停了,凤曲脑子里混沌一片,气若游丝,只能堪堪听到白不簪和莫饮剑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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