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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一撇，即是惊鸿。 恍惚间，周围人群变得模糊，如光影般划过，好似回到了大淳时光，军营校场，训练打斗，满身都是伤，最严重的上一次是，卧病在床。 那是初秋，天气正处转凉阶段，他听闻阚飞渊受了伤，放心不下便悄悄偷溜出宫，身上没带什么银子，赶了一天的路，肚子都饿了。 等他到了校场已经翌日午时，他熟练地跑到阚飞渊所在的地方，推门而入，就见阚飞渊满身的绷带缠绕，头也不服输的包扎成一个大包子。 阚飞渊没睡也没歇息，察觉到有人走近，朝着声音来源睨了一眼，大概是看到他的出现，阚飞渊冰河般冷峻的脸陡然成了春日的川河暖意，试图起身，却被伤口绊住了。 当时他不过十四，没见过这等病恹恹的场面，直接止不住的大喊，“是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阿渔，你还活着么！？” 声量很大，引来路过的人，甚至是整个校场。这句话实属有点夸张，但确实是校场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床上的人顶着那张苍白的脸，还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牵着他的手，稍微握紧手，道“想要成为万人仰望的英雄，就要先走过这一关。” 他不解，“我可以让父皇——” 话还没说完，阚飞渊立即打断他，语气故作沉重了几分，“我要多练，才能保护小殿下啊。” 那场面还历历在目，可是他没还好好回味，就被一道男声喝住了，“小殿下，闪开！” 淳于烁反应过来之事，那鞋子般大小的铁石头就出现他在眼前，瞳仁紧缩，石头就这样离他越来越近，正当他想出手挡着石头的时候，阚飞渊忽然进入他的视线，受伤的手臂再次遭殃了。 阚飞渊闷哼了一声，捂着那血流不止的肩膀，血色在一点点的流逝。淳于烁愣住了半响，视线扫视了一圈，找到了那举着铁石头，还想再砸他们多一次的人。 老虎不发威，真以为他的小猫小狗了呗。 所以他酝酿了蛮力，强行揪着中年男子扔在地上，举着拳头就瓦工死里砸，一直打到力竭，再也举不起拳头，他才发现脸上的雨太多了。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人，同时衣裳也被扯破了几分，呼吸急促的骂道，“他敢伤他！？我都舍不得伤他，你怎么能伤他！？” 淳于烁逐渐缺氧，力气也越来越小，最后一拳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泄愤地立身，怎知头脑一晃暗了瞬，站都站不稳，险些就跌倒了。 眼睛一眨，再次睁开，意外发现扶着他的人不是护着他的阚飞渊，而是——嵇憬琛。 “嵇憬琛……”他哑着声音，不畏惧喊出圣上的全名，指着地上的人，说，“他打我，还打阿渔……”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很复杂，既心系着阚飞渊，也想向着嵇憬琛撒撒娇。 或许是他贪心了。 地上的人已经鼻青脸肿的一动不动，脸上的血迹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杀人咯！杀人咯！纯妃杀人咯！”难民夸张的大喊，“暴君包庇，实在让我们百姓难以言说！” 听到有人诋毁自己，淳于烁紧紧咬着下唇，喘着粗气儿，阴鸷的盯着说话的人，下一刻视线变得无光黑暗，原来是嵇憬琛遮住他的眼，把他抱在怀里。 人群轰然喧杂了起来，都统一在尖叫和指责他，只有嵇憬琛把他缩了又缩。嵇憬琛很是沉默，但凭借他对嵇憬琛的了解，嵇憬琛表面显得越云淡清风，这会儿就是越狂怒。 只是他不后悔出来一趟。 嵇憬琛不见有任何的动作，语气听不出喜怒，唤了贴身宦官的名字，“宋玉德。” 宦官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衣襟皱皱捏捏的，冠好的头发也乱了，目光下滑几寸，拂尘毛躁且掉了几根，显得他邋遢。 “是，奴在。”他恭敬地低头，拂尘收入袖中，再次抬起头时，月亮已经高高挂在树梢上，夜来了。 听见宦官的自称，周围的嘈杂罕见的灭了声。嵇憬琛瞥了一眼阚飞渊的位置，磨了磨后槽牙，力度攥紧了十分，顿时有了威胁感。 但是他没理会一个重伤的人，始终没问些什么，淡淡吩咐了句，“这群人试图弑君，罪不可赦，应当诛九族。” 其实嵇憬琛的声音不算太大，但当下安静得很，犹如废墟的慌渡，导致里里外外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轻飘飘的一句话惹来众人的惶恐，有人脾气不好，一听这话就怒了，也顾不得是死是活，愤愤骂道：“来杀我！反正倭寇说的是，早死晚死都是死，倒不如为诸位做点什么贡献！” 人好像有些不太清醒，弯腰拾取地上曾掉落的东西，卯足了力气，往嵇憬琛身上扔。 嵇憬琛抱着淳于烁轻松躲过攻击，片刻便有暗卫跳入人群中，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亮出剑身，剑往外使出，隔了一段距离。 难民瑟缩着脖子，下意识远离了把把利剑，生怕会一个不留意伤到自己。也有放弃生活的人，不惧一切地上前，抬起那把利剑，手攥着，血顺着剑的走势下滑。 原本一把雪亮的白剑，成了血戾之剑。 “狗皇帝！你明明可以救我们的，却见死不救！”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猩红着眼睛，把剑抵到自己的胸口哦，“我三代无直系，杀了你这个狗皇帝，我也不亏！” 这句话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因倭寇残杀只剩一人，一个团员美满的家成了孤零零逼仄的后巷，一个年过得十分的痛苦，活在内疚中。他们黯然伤神了瞬，突然哈哈大笑，同步地抓着前方的剑，步步逼近着前方人。 都孤身一人了，饮醉又何妨呢？ “灭九族？老子全家都死于倭寇手中，早就没了三族九族，还怕你作甚？” “是啊，但凡你早些出手相助，我们也不会被逼急了！” “杀不了倭寇，杀了狗皇帝也不赖！杀了他，就能为我们死去的同胞……” 话音未落，中间有人顿了顿，表情狰狞地扭转，“娘的！谁扔我？” 周围安静，没人承认。隐在暗处的于亥掂了掂手上的石头，侧头朝着淳于策做了好讨的表情，像只狗狗一样，仿佛在摇尾巴。 淳于策乜了他一眼，“等会儿，一定要，护乐乐周全。” 待在令人安心的怀中，淳于烁慢慢恢复了平静，眨了眨泪痕的双眸，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嵇憬琛的肩膀，表示有话要说。 也许是待久了这个怀抱，他真的很喜欢，不排斥。 他们在人群中对视了一眼，一言不说能会意，这就是默契。却不知道阚飞渊在一旁露出了苦涩的笑，别提有多么的委屈和难过。 淳于烁握着嵇憬琛的手，待站直身子，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圣上何尝是不想管？圣上分明是被一群通敌者负了心，才会弃之不顾！” 嵇憬琛垂眸而眨，难得流露出受伤的表情，故作痛心疾首，“乐乐别提了，朕自有打算。既然鸿洲容不下朕，朕就将鸿洲拱手让人。” 实不相瞒，嵇憬琛的演技极好，至少是流露出了几分真心。淳于烁心不由颤了颤，平移眼神，步步逼近着前方的男人们，嘴角擒着自嘲，抓着其中一位男人的领子，凑近自己。 “你们也不想想，鸿洲为什么无缘无故出现那么多倭寇。”他手沾上了陌生的血，认为有些脏，便松了手，转头擦在嵇憬琛黑袍上，继续说，“圣上在听闻倭寇肆意作乱之时，第一时间将赶来了鸿洲，与倭寇协商无果，有了武取的心，谁料你们人中，有叛贼！” 话说得亦假亦真，真真假假难分辨。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鸿洲一日无主就会被做尽坏事的倭寇欺压，谅是百姓有在再多怨言，都无法自愿把鸿洲交到东瀛人手上。 否则，死伤无数。 “放屁！鸿洲念佛，怎会做出叛国之事？”男子冷笑，“莫不是，狗皇帝与你，胡乱造出的谎言？想要挑拨我们鸿洲上上下下？”
第44章 43 话音戛然而止，血天色的夜压得低沉且郁郁，鸿洲天气随心所欲，暗夜伴着一股潮风，如同无数厉鬼一般的黑雾在周身哀嚎。 妖风嗖得刺骨，使淳于烁惧寒的体质有了浸入骨髓的寒意，牙关禁不住哆嗦，但为了在众人面前留个好印象，便咬咬牙忍着了。 肢体僵硬着，面部快被冻成冰了。 以鸿洲靠南念佛的情况来判断，确实很难做出奸杀极恶的事情，但往往有些恶人会利用百姓这一点，加以诱惑。不然他实在想不到，那些支持倭寇的人是如何作想的。 不管怎么说，天快下雨了，得赶紧离开这里了。 本来嵇憬琛打算驳回民众的话，感觉到淳于烁发冷发寒的掌心，捏了捏递出温度，忆起国师所言，心有了然，不宜恋战。 在这其中，嵇憬琛眼神狠戾迅速藏匿，由于身高占据了优势，俯视怜悯众生似的，看什么他都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或佛祖。 良久，他薄唇轻启，说：“张隽，你们能去问问张隽，为何要寒了朕心。” 众人面面相觑，眸里带着惊疑，一老太太想也没想，直接反驳了嵇憬琛的话，“张隽不可能害我们的！” 嵇憬琛微微挑眉，察觉到天空黏糊糊的，便想加速解决此事。他皮笑肉不笑，说：“他与东瀛做了交易，三番几次想刺杀朕。” “张隽是文人墨客，没那么多坏心思。” “人心是复杂的，你能保证他不会这样做么？”淳于烁声线细微颤抖着，后悔自己没多披一件衣服。 在场的人都知道鼎鼎大名的张隽，诡异的感觉从心蔓延，不愿相信张隽做错了事情，但看着圣上和纯妃的表情，他们陷入了迷茫。若日后真的真实了张隽所为，那他们岂不是会被当成贼子般对待么。 情况危机，谁也不敢赌。 一老伯沉默了一会儿，尝试为张隽辩解，“他是个好孩子，平日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杀。咱们不要被危言耸听了！” 淳于烁手隐隐用力，感受到嵇憬琛带来的温度，心有一暖，面上却冷了几分，“你们不信能理解，但圣上不会无缘无故弃鸿洲而不顾，更不会轻易让鸿洲陷入危机的。敢问，往年倭寇来时圣上的做法和如今相比，是什么原因呢？” 虽然他不清楚嵇憬琛昔年的做法，却从嵇憬琛与嵇夷献的对话来判断，嵇憬琛是犯明者死的类型。如今倭寇后背有人，就不能这样做了，否则难以引出后背之人。 见无人说话，他有逼退众人的意思，补充说：“因为张隽勾搭敌国，好坐享渔翁之利！他是你们口中的好孩子，也是我与圣上口中的佞臣奸贼！你们若是不信，就去看看张隽家里是不是没人了，是不是东西全搬走了！” 后面那句话是他猜测的，因为事情败露的人，想活命就会想尽办法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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