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你魏婶子就跟在后面,会一直陪着你到那边去,我和你大伯也会到新房等你。” “伯母放心,我都记着呢。”阮祺回握住她,小声安抚道。 阮祺的手温温热热,董念莫名眼圈儿一红。 “……你郎君是个不错的,你们好好过日子,若是有什么困难了,就和家里说。” 时辰已经不早了,董念担心自己真在这时候掉眼泪,赶忙将阮琪送进花轿。 原本这一步该是家里兄弟或长辈帮忙背上花轿的,只是阮祺顾念着大伯腿伤刚好不久,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最终只得作罢。 “起吧。”陶玄景招呼了一句,抬轿的汉子齐齐用力,周围吹鼓手的奏乐声更大。 阮祺伸手扶住座位,深深吸了口气。 作为新房的旧宅已经修缮完毕,都是在一个村子里,两边离得并不远。 原本清珞是要骑高头大马过来迎亲的,可惜围观的村人太多,江里正担心惊了马匹,临时否了这一条。 如今阮祺却是庆幸,围在花轿外的人群简直比集市还要热闹,这要是弄匹马过来,搞不好真要惹出事来。 花轿摇摇晃晃,恭喜声,起哄声,瞧新鲜的议论声,所有人声夹杂在鼓乐声音里都听不分明了。 视线里是一片喜色的红,阮祺捏着袖口,迟来的紧张突然蜂拥而至。 阮祺也不清楚自己在紧张什么,整个婚仪都是他亲手经办的,甚至为了不出岔子,他还提前找郎君演练了一遍。 清珞在这种小事上向来依着他,夜里被拽着拜堂也不生气,只是逗他。 “只练一次就够了?不然我们再多拜几回。” “别闹,”阮祺还考虑着自己刚才的动作,“……你说我婚仪上绊倒了怎么办,盖喜帕看不清路,到时会不会很丢脸?” 屋里红烛明亮,清珞什么都没说,只凑近吻了他的脸颊。 花轿内,阮祺忍不住后悔,应该将婚服改短一些的,他如今心跳得厉害,说不准真的会摔倒。 “落轿。”外面再次传来陶玄景的声音。 花轿剧烈摇晃了一下后落在地面,阮祺的呼吸停滞,紧张从脚底蔓延到指尖,甚至连起身的动作也变得困难。 外面的人声越发嘈杂,一时竟压倒了炮竹的震响,阮祺强自镇定地迈出花轿。 ……别摔,千万别摔。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阮祺太过注意脚下,没留意腰间配饰勾住轿帘,带着他直接朝前扑去。 一双手将他接住,天旋地转,等阮祺再回过神来时,已经稳稳被人揽在背上。 “哎呦!”是伯母的声音。 “这是要背着夫郎啊,”魏婶子拍手笑道,“也行嘿,来来,马鞍都准备好了,快来跨马鞍。” 芜河村里信仰水神,故而婚仪并不会跨火盆,而是如同北边一样习惯跨马鞍子,寓意平平安安。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周,阮祺脸颊滚烫,被人背着越过马鞍,一路进到堂屋。 等落回地面时,阮祺的心跳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别怕。”身旁人低声道。 阮祺没有答,红着脸轻轻点了下头。 目光被喜帕遮挡,只能看到脚尖前的一小片空地,阮祺被人拉着行拜礼,堂屋正中摆放着白瓷制成的神像。 水神像依旧威严慈和,仿佛俯视着芸芸众生。 屋外观礼的三名下属皆都沉默了一瞬。 梅少东家先用传音道:“救命!谁把神像摆这里的?” “估计是公子大伯,”陶玄景吸了口凉气,也有些急了,“我先前叮嘱过他们不要将神像摆在堂屋了。” 旧宅被重新修缮后,厨房已经被单分了出去,并将原本的外间改作堂屋,为的就是方便日后举办婚仪。 只是让水神本尊来拜水神像……这究竟是哪个天才想的主意? 果不其然出了变故。 就在清珞拜下的瞬间,“啪”的一声脆响,素白的神像瞬间碎裂。 陶玄景来不及犹豫,连忙捏起法诀,破碎的神像重新合拢,至少粗略看去再没有任何不妥。 崔庙祝“咦”了一声,紧盯着台面上的白瓷神像,用力揉了揉眼睛。 应该是,瞧错了吧? 最后夫妻对拜,阮祺心跳又开始加速,他也不明白自己在脸红个什么,只是想到夜里的洞房花烛…… 脚下差点踉跄,阮祺赶忙收拢住心神,按照先前练习过的双手交叠,深深下拜。 有红光一闪而过,正连接在两人之间,等阮祺定睛望去时,却又转瞬消失无踪。 红线?阮祺直起身来,疑惑地环顾四周。 “礼成了,该送入洞房了!”观礼的村人起哄笑道。 县里婚仪一般都行在黄昏之时,乡下农家不愿多费灯烛,便将迎亲改在了白天。 这会儿自然是不能送入洞房的,董念笑骂道。 “行了,自己家没那么多规矩,祺哥儿不是饿了吗,回屋换件衣裳一起出来吃饭吧。” 婚仪的席面早就准备妥当,由梅少东家牵头,专门请了毓川县酒楼的大厨,两名主厨,带了七八名帮厨,足够请全村人开席了。 听到可以用饭了,阮祺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却被清珞伸手拉住。 “急什么,还没掀盖头呢。” 阮祺顿时老实,神情乖巧的被郎君拉回里屋。 喜帕被掀开时,阮祺正对上清珞漆黑的眼眸,那眸子里藏了笑,仿佛风吹过河面,荡起细微的涟漪。 阮祺像是受到蛊惑,忍不住凑近过去,就听耳边传来浅笑。 “想现在洞房?” 阮祺忽地回神,红着脸将人推开:“我我饿了,要先吃饭!” 来观礼的人比想象的还要多,除了芜河村的人,常来庙里的香客也全都赶来祝贺,若不是有魏婶子帮忙,恐怕家里的碗筷都要不够用了。 伯母单独给阮祺端了饭菜进屋,听见外面吵嚷的敬酒声音,阮祺顿时担忧。 “郎君酒量不好,等下不会喝醉了吧。” 董念低声笑道:“放心,那酒是兑了水的,喝不醉。” 清珞的酒里兑了水,大伯杯里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竹叶青。 阮成丰酒量虽好,却也受不住轮番猛灌,饭菜还没吃完就已经醉迷糊了。 阮成丰一喝醉便开始胡话,跌坐在桌边,拉着清珞讲阮祺这些年有多不容易。 “……祺哥儿刚来我家才五六岁,丁点大的人,被我那兄弟苛待得不成样子,满手上都是冻疮。” “到家里连饭都不敢吃,只捡我们不要的烂菜烂叶,被他伯母发现了,心疼得抱着他哭。” “当时我就在想,不就是个孩子吗,我兄弟不要了,大不了我们自己来养!” 阮成丰打着酒嗝,眼圈渐渐红了:“后来,后来我家那混小子跑去参军,一年到头连个人影都没有,若不是有祺哥儿陪着,我和他伯母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 周围人都在笑,说你家那小子过两年就回来,如今阮祺也成家了,你们夫妻俩再没什么可愁的了。 阮成丰却是胡乱摇头,两手越发用力,神情难得严肃。 “我知道,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但祺哥儿愿意,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好阻拦,只求你别……别辜负了他。” 清珞并未敷衍,认真颔首道:“您放心,我会好生照顾阮祺,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院里吵吵嚷嚷,流水席一直到傍晚才终于停歇。 暮色渐沉,阮祺点燃红烛,重新换了婚服,安静坐在绣鸳鸯牡丹的喜被之上。 清珞进来时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才放轻动作,缓步行至床前。 “客、客人都已经送走了?” 阮祺脸红得厉害,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慌张起身去拿茶盏。 “今天喝了不少酒吧,我给你煮了醒酒汤,你先喝了,不然明天该闹头痛了。” 兑水的酒也是酒,郎君酒量太差,阮祺总担心对方会不会难受。 “没喝醉,”清珞伸手将他按住,“只是白水,没有兑酒。” “哦,”阮祺松了口气,脸却是更红了,“那你困了吗,要不先睡一会儿吧?” 郎君向来有歇晌的习惯,今日别说是歇晌,中间几乎没有休息的空隙,阮祺勉强稳住心跳,转身正打算铺被,一双手忽然从后将他抱紧。 嗓音贴在耳畔,带着清浅的笑意。 “困了,不过……可以晚点再睡。” 傍晚风有些凉。 树林深处,只有枝叶偶尔扫过的沙沙声响。 阮成彪蜷缩在山脚下,表情呆滞望向前方。 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听见有声音自极远的地方传来。 像催促,像蛊惑。 阮成彪整个人都瑟缩起来,直到听清了那句问话……过了许久,才强忍着恐惧,用力点了下头。
第48章 阳光煦暖,阮祺再起身已然是晌午时候。 他是被饿醒的,还没等睁开眼,便已经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着抗议。 “起来吧,”身旁传来轻笑,有人捏了捏他的脸颊,“给你带了早饭回来,你伯母做的……不对,应该是午饭了。” 阮祺愤然睁眼,郁闷望着面前的罪魁祸首。 到底是谁害他起晚的? 昨日他都说过不要了,结果还是被人扯回来,就好像已经成了块糖糕,被人里里外外啃了个遍。 “我的错。”清珞诚恳道歉,漆黑的眸子垂下来,在他的面颊落下一吻。 阮祺怒气未消,伸手用力将人推开,两人闹了一阵,阮祺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坐起身来。 “差点忘了,早上还要敬茶!” 按照芜河村的习俗,新成婚的哥儿通常要在婚后第三或是第六日回门,倘若郎君家境殷实,一般还要备上足够丰厚的回门礼。 如果两家是同村的话,便没有那么麻烦了,第二日给公婆敬过茶后,便可以领着新郎君去给自家爹娘敬茶了。 回门礼也只是意思一下,送两只鸡鸭,或者送两袋米面都成。 清珞没有长辈在这边,阮祺如果要敢偷懒三日后再回门,非被伯母狠狠教训一顿不可。 “别急,”清珞取来布巾帮他擦脸,“才刚午时初,你伯母早上来看过你,说傍晚之前回家就行。” 已经午时了! 阮祺脸更红了,胡乱穿上衣服到外间洗漱。 来得及个鬼,以大伯的性子,过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念叨他。 紧赶慢赶,阮祺总算赶在下午之前到了大伯家里,正如他先前所料,两位长辈果然早早便已经等着他们了。 阮成丰穿着过年时新做的外袍,似乎很不满阮祺的姗姗来迟,蹙眉轻哼了声。 “行了,时辰还早呢,”董念出来打圆场道,“吃午饭没,灶台上给你们留了葱油鸡和炒河虾,还有祺哥儿爱吃的牛乳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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