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经是深山,房屋有高墙围绕,寻常猛兽轻易无法闯进,可到外面就不同了。 阮祺一个哥儿,身边没有旁人跟着,遇见危险想逃跑都困难。 “就在院门外,”阮祺虽然进山次数不多,规矩还是知道的,“前院的果子熟了,我想摘点下来,之后煮甜水吃。” 果子熟了? 阮成丰拿蜡块的手顿了下。 院外的确有两株野果树没错,种类他不清楚,只知晓口感脆硬,味道酸涩,但用来煮甜水或是做糕点,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他没记错的话,那果树不是要六七月份才能结果吗,怎么如今才不到四月,就已经早早长成了? 阮祺动作麻利,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摘了满满一竹篮的果子回来。 金灿灿的果子堆放在一起,映着阳光煞是好看。 “大伯想要多加糖的还是少加糖的?”阮祺问。 “多加。”阮成丰道,等他离开后揉了揉眼睛。 ……居然真的结果了。 回到屋里,阮祺在水盆里放了食盐,将新摘的果子反复搓洗干净。 等拿到筐里沥水时,突然想到什么,眼眸转了转,捡起一枚走进里屋。 清珞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闻声望过去,就见一枚金黄的果子递到面前。 清珞疑惑抬头。 “新摘的,”阮祺笑着道,“已经洗干净了,要尝尝吗?” 清珞挑起眉,不过还是凑近咬了一口,随即便被酸倒了牙。 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味道,浓重至极的酸,加上无法忽略的涩,一路从喉咙酸到肠胃。 噗! 阮祺拼命忍笑。 眼前人一向沉稳,矜贵持重,仿佛泰山崩于前也能淡然处之。 如今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望向阮祺的目光里也带了些埋怨。 “你……”阮祺还没等说完,就被一把扯了过去,随后也尝到了那种酸涩的味道。 “你说他们成婚了!” 后院柴房前,岳闻朝没能收住嗓音,直接高声吼道。 四周早已设下禁制,陶玄景劈柴的动作有条不紊,神色平静道。 “是,你眼睛瞎了吗,看不见他们之间的姻缘线。” 那明晃晃的姻缘线,加上阮祺身上偶尔浮动的神光,对方该有多迟钝,才会全然没有察觉。 将劈好的木柴摆放整齐,陶玄景擦了擦汗,已经懒得与眼前人废话了。 岳闻朝张口结舌。 他其实有瞧见过,然而从未想到那一处,只以为是某种比较特殊的术法痕迹。 仙君成婚了,还是与一名下界的凡人少年。 “多久了?”岳闻朝忍不住问。 陶玄景专心劈柴道:“已经有段时日了,不然你以为我在心急什么。” “倘若再拖延下去,等到小殿下降生,仙君恐怕真的要在下界安家落户了。” 岳闻朝皱着眉,神情逐渐凝重。 仙君是无念天主,也是整个无念天的支柱,一旦长久无法回归,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是他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抱歉,”岳闻朝认真道,“你放心,先前是我的失误,我会想办法弥补。” 劈柴的手一歪,望着面前人风风火火离去,陶玄景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阮祺从里间出来,正准备回灶台继续煮甜水,就见一直没怎么与自己说过话的新下属忽然靠近过来,态度殷勤道。 “小公子在做何事,有没有属下能帮得上忙的?” 岳闻朝鼻梁高挺,眉目锋锐,仿佛出鞘的利剑,即便是殷勤讨好的语气,也依旧显得有些严肃。 阮祺朝后退了退,小声道:“只是煮锅甜水,不用帮忙。” “那个,你若是闲着无事的话,可以到外间帮大伯给弓弦上蜡。” 虽然都是下属,但眼前人给他的感觉与陶玄景全然不同,仿佛久经战场的将军,自带一种肃杀之气,叫人忍不住畏惧。 岳闻朝却是打定主意不肯放弃,瞥了眼灶台下面,热情道。 “这火苗太弱,不如属下来帮您添些柴火吧。” “别!”阮祺根本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瞧着对方将一大捧木柴塞进炉里。 也不知是如何操作的,火苗腾地燃了起来。 甜水是要慢火熬煮的,眼下火势变强,锅里迅速开始冒泡。 阮祺吓得连忙添了瓢冷水进去,防止糊锅。 岳闻朝仍然意犹未尽,转头望向旁边沥水的果子。 “这些是要去核切碎的吧,用不用……” “别动!” 见他还要帮忙,阮祺也顾不上害怕,忙高声喝止。 岳闻朝的动作定在原地。 阮祺虎着脸,磕磕绊绊道:“你你,不会做饭就不要乱动,糟蹋了食物怎么办。” 对面人终于停手了,阮祺松了口气,指着底下的灶台。 “煮甜水用小火就行,这么大的火,容易把锅烧干,你去将炉膛里的木柴拿出来一些,注意别烫到自己。” 灶台火势太旺,最简便的法子就是将里面的柴炭取出,借着剩余的温度,倒也足够煮甜水用了。 岳闻朝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俯身去炉膛里取木柴。 缺了燃料,灶台的火势瞬间减弱。 岳闻朝不敢再捣乱,老老实实立在一旁。 阮祺打量着他,有些好奇问:“你以前是当过兵,或者上过战场的吗?” “是。”岳闻朝颔首。 “怪不得,”阮祺露出笑,神情也缓和了许多,“总感觉你和我堂哥有些像,他如今在边关打仗,性子也和你一样,做什么都毛毛躁躁的。” 刚才烧水时,阮祺也顺带热了几张肉饼,装在盘子里,又夹了些酱瓜菜放进去。 “晌午没什么忙的了,陶玄景还在劈柴吧,你去拿了和他一起吃,等这边甜水煮好了,我再给你们送过去。” 岳闻朝愣愣接过盘子道谢。 肉饼是早上董念新烙的,有羊肉大葱和猪肉青菜,饼皮很薄,煎得油香酥脆,里面满是香浓的汤汁。 岳闻朝在门外咬了口肉饼,被烫得嘶了下,囫囵着吞进肚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所以你就这么端着吃食出来了?”陶玄景问。 岳闻朝理所当然道:“是啊,未来君后脾气真好,怪不得仙君想留在下界。” “你不吃吗?你不吃的话我可都吃了。” 陶玄景:他错了,他就不应当对此人抱有期待。 午后风和日暖,阮祺将煮好的甜水从锅里盛出,犹豫着要不要开始准备晚饭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响。 “哎,你们一家子怎么走这么快,我紧赶慢赶着,居然也没能追上。”豪爽的声音传来,正是几日没见的江万殆。 阮成丰忍不住惊讶:“你不是给祺哥儿修院子吗,怎么也跑山里来了?” 江万殆摆摆手,毫不在意道:“这两天的活太琐碎了,让泥瓦匠去忙就行,放心,祺哥儿的宅子我一直盯着呢,绝出不了差错。” 跟来的江锐安心底尴尬,将阮琪拉到旁边,满脸歉意道。 “对不住,我实在劝不动阿爹,最晚明日,我一定让阿爹回去。” “没事,”阮祺是真不介意,拉着对方进屋里,“人多热闹,你饿不饿,锅里有肉饼,羊肉和猪肉的都有。” 江万殆做活细致,速度也快,即便在山里打几天猎,也耽误不了什么。 再说阮祺在水神庙住得还算习惯,每日也有许多事做,倒也不急着搬家。 阮成丰和江万殆是多年好友,加上一个自来熟的岳闻朝,小院气氛很快便热了起来。 午饭只有两种肉饼,如今明显是有些不够了,江锐安给阮祺打下手,两人很快做了一道油焖春笋,一道辣炒兔丁,及一道鸡蛋蘑菇汤。 阮成丰来了兴致,甚至将偷藏在竹筐里的酒都取了出来。 阮祺杏眼瞪圆,按住酒坛问:“您何时买的酒,我怎么都不知道?” 大伯腿伤刚好,伯母向来不许对方随便喝酒,这么一大坛子酒,明显是私下买来的。 “嘘!”阮成丰赶紧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在鬼市上买的,你可千万别告诉你伯母啊。” 清珞才睡了午觉,这会儿还迷糊着,眯眼打量面前的酒坛,似乎想拿过来瞧瞧。 阮祺管不了大伯,却管得了自家郎君,直接将他的手拍掉。 “你不许喝,我煮了甜水,想喝可以喝那个。” “嗯。”清珞把手收回,乖乖喝对方递来的甜水。 坐在对面的岳闻朝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单知道未来君后敢教训自己,没想到居然连仙君也能一道教训啊。 这凡人果然很不简单。 一旁陶玄景早已经习以为常,眼睛都不眨,淡定喝酒吃菜。 阮成丰虽然大着胆子偷藏了酒水,但喝多依旧是不敢的,只浅酌了两杯,便张罗着要和江万殆一起出门打猎了。 “只打猎多没趣,不如咱们额外添个彩头吧。”江万殆喝了酒,如今正在兴头上,索性提议道。 “行!”阮成丰立马赞同,环顾身周道,“咱们三个打猎,让留下的人押注,看谁最后打回来的猎物最多。” 江万殆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最终,江锐安押了自家亲爹,赌注是一个荷包,陶玄景押了岳闻朝,赌注是一枚河珠,清珞则押了阮成丰,赌注是一块碎银。 等阮祺收了碗筷出来时,就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弄清楚情况后,阮祺歪头想了想,望向岳闻朝道。 “我觉得你比较厉害,那就押给你吧,赌注是一枚玉坠子。” 玉坠是阮祺先前卖货时剩下的,指腹大小,一钱银子,和上面几样赌注价值差不多。 岳闻朝后背瞬间挺直了,仿佛受到天大的褒奖。 “君……公子放心,属下定然不辜负公子信任!” 阮成丰神情哀怨,阮祺抬头望天,假装没有瞧见。 三人拎着柴刀和弓箭离开,阮祺躺回屋里歇了晌,等睡醒和清珞闲话了一会儿,外面已经传来推门的声音。 “哎,今日回来得倒是快。”江锐安放下笤帚,快步迎了出去。 打头进来的是江万殆,手里拎着一只野鸡并两只兔子,满脸的意气风发。 阮祺跟着好奇打量。 几人离开前,已经约好了定在两炷香内,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打到这些猎物,的确厉害。 阮成丰也很快回来了,手里却只拎了个兔子,还是只没有长成的兔崽。 江万殆瞥见就笑了,啧啧道:“这不行啊,没满月的兔子都要打,你也不怕伤了天和。” “滚蛋,”阮成丰神情郁闷,“我要打的是那只大兔子,结果跑得快,无意间才射中只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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