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周祺祥因为南星差点被“咬舌自尽”,窝在东宫畏畏缩缩地养了大半年舌头,如今话还没能说利索,便心急火燎地连夜赶去了鸾凤宫。 “母……母后!不好了!快救救儿臣吧,听说安公公那个狗奴才,把什么都招了 !” “混帐东西!” 常皇后万万没想到,她将安公公送去庆王府息事宁人,竟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气的一脚踹翻面前的桌案,怒骂道:“青河馆的小倌儿是怎么回事?” 太子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说道:“儿……儿臣贪恋那小倌儿有几分姿色,就让安公公给找了过来,谁知他……他那么不禁用,没两下就不行了。” “孽障,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常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宫里这么多男男女女供着你,你还不知足,非要跑出去偷腥,惹出一身的骚!” “母后……母后儿臣知错了,可那姓安的明明打过包票的,是他亲口说的,把尸首处理得天衣无缝,神仙下凡也查不出来!” “狗奴才的话你也能信?”常皇后咬着后槽牙闭了闭眼,“本宫怎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救命啊母后,”周祺祥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常皇后脚边,“这回……这回庆王抓住把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怎么办?要不咱逃吧,现在……现在就出宫!” “逃?逃去哪?”常皇后皱眉反问道:“你以为逃走,他就能放过我们吗?” 周祺祥闻言一僵,全身的力气顿时泄了个干干净净。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常皇后妆容精致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狠决,“事已至此,逃有什么用?哼,这都是他们逼的,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第七十八章 弑君 太子周祺祥瘫成一堆烂泥,抹了把鼻涕道:“母后的意思是……” 常皇后阴测测道:“皇帝驾崩,太子继承大统天经地义,等你荣登大宝,反将一军,把‘谋逆造反’的帽子扣在庆王头上,他若敢反抗,不就做实了么?” “谋逆造反?”周祺祥抹鼻涕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听了个懵懵懂懂,“可是……父皇他……” “祥儿,”常皇后偏过头,勾着唇角道:“你得知道,这世间很多事,需要事在人为。” 周祺祥傻愣了片刻,忽然瞳孔皱缩,“母后……母后难道要……” 常皇后冷笑一声,这让她藏在琉璃灯下的脸,显得格外阴森可怖,“欲成大业,总是要冒些险的,有些事,要么不做,做就要做绝!” “可可可……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祥儿,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在这宫里,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我们已无路可退,只有孤注一掷,让你提前登基继位,成败在此一举。” 周祺祥顶着一张魂飞魄散的脸,哆嗦得不成样子,“这这这……搞不好……搞不好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你以为不这样做,你就能活吗?” 常皇后一句话将周祺祥噎了个哑口无言。他嘴巴开合,磕巴了半晌,才重新找回颤声道:“母后,我……我们去找国舅商量商量,兴许还有别的办法!” “哼,”常皇后轻蔑地笑道:“你舅父那个窝囊废,你还不知道么?堂堂内阁首辅,稍稍有些手段,也不至于被周祺煜那小子欺负成这样。” “可是……可是……”周祺祥道:“父……父皇的金华宫向来禁卫森严,平日连身都近不得,根本就没可能呀。” “养兵千日,快去把吴真人找来。” “吴真人?”周祺祥不明所以。 常皇后的眼睛里似是凝着两把尖刀,泛起了冰冷的寒意:“你以为你父皇沉迷修仙是谁的主意,吴真人本就是我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原本只为预备一手,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见一旁的傻儿子一脸懵懂得像个白痴,她嫌弃地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你父皇生性多疑,一日三餐需要无数人为他试毒,唯有每日睡前服用的金丹被他当成宝贝,不肯让旁人占了丝毫便宜。” 傻儿子终于反应过来,“母后是想让吴真人在金丹中动手脚?” “不过多加两把朱砂而已,”常皇后脸上的笑意越发阴森,“你父皇吃了这么多年的金丹,早就有中毒之相,我们……只不过帮他尽快升仙罢了。” 元安皇帝病危的消息,第二天一早便传了过来。都说人死如灯灭,生与死全在一瞬间,不过是一蹬腿的事。 可不知为何,元安帝的这个蹬腿,蹬得实在漫长了些,大概是仍然留恋人间,全凭最后一口气吊着,却怎么也不肯撒手人寰。 太子周祺祥,急得几欲跳脚,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来来回回,坐立不安。 常皇后被他一圈又一圈地绕得心烦,没好气道:“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周祺祥哭丧着脸道:“王同川传回话来,说父皇这次凶多吉少,恐怕时日无多,可究竟还剩多少时日,他又说不清楚。母后,是不是吴真人朱砂放少了?再这么耽搁下去,等安公公把我们招个干净,庆王找上门来,可就晚了!” “急什么?”常皇后不耐烦道:“你堂堂一国储君,连这点事都经不住,以后如何继承大统!” 她颦眉思索了片刻,阴森森地开口道:“既然你父皇飞仙不顺,我们不妨就助他一臂之力。”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吩咐道:“来人,起驾金华宫。” 元安皇帝沉迷修仙,干脆将丹房一并搬入了金华宫内,一天到晚烧着几个大金炉子,不间断的青烟袅袅,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乌烟瘴气的味道。 如今,皇帝病危,炼丹炉破天荒地熄了火,没有了半空缭绕的烟雾,整个金华宫暮气沉沉,里里外外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相。 行至金华宫外,常皇后从凤辇上快步走了下来,她挥退宫女侍卫,刚想入殿,却被伺候在皇帝身侧的李公公挡了下来。 常皇后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这个李公公,仗着自己御前太监的身份,几次三番坏她好事,简直是阴魂不散!她勉强压下火气,佯装关切道:“皇帝陛下怎样了?” 李公公叹了口气道:“陛下这回病情又急又凶,依然昏迷不醒,太医院两位院判刚刚会过诊,情况似是不太乐观。” “行了!”常皇后道:“李公公随侍皇上辛苦了,你带着宫人们都退下吧。” “这……” “本宫自会好好侍奉皇上。” 李公公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守在陛下身边,是奴才应尽的本分!” “怎么……”常皇后的脸骤然阴沉下来,“皇上病重,本宫想与他说几句私房话,也得当着你的面不成?” “奴才不敢!”李公公慌忙跪地,“只是太医们方才嘱咐过,皇上正值紧要关头,急需恢复元气,不可被人打扰。 常皇后冷哼一声,“本宫堂堂六宫之主,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无需你这个奴才指手画脚!还不快给本宫退下!” 偌大的皇帝寝宫,门扉紧闭,昏暗的厉害,只有龙榻前,燃着几盏风烛残年的宫灯。 常皇后无声无息地走到元安皇帝近前,近乎温柔地垂下眼,端详着龙榻上的人。 那人一动不动,沉默地只剩下了一呼一吸。昏黄的灯光,遮住他脸上原有的风华,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情岁月留下的痕迹。 常皇后叹了口气,循着床边缓缓坐了下来,低声开口道:“陛下,你我二人夫妻一场,转眼过去这么多年,回头想一想,还真是不容易呀。” “这些年来,臣妾有时会想,倘若您并非出生帝王之家,而我不做这六宫之主,日子会不会轻松自在些?” “可惜,幻想终究是幻想,根本靠不住!” 常皇后轻嗤了一声,继续道:“拜陛下所赐,臣妾自力更生,倒是学到了不少,在这皇宫大内,若想自己活得痛快,就不能给他人活痛快的机会,唯有将危机扼杀于摇篮,才能确保日后安稳无虞。” “唉……事已至此,臣妾不妨说实话好了,当年淑妃中毒,的确是我设计,祺瑞夭折,也与我有关,可谁让他们挡在了我和祥儿面前,眼睁睁看着他们抢走陛下的关切,臣妾万万做不到呀。” “臣妾何曾不想送您坐上太上皇之位,保您安享天年,可如今形势所迫,您挡了祥儿的路,怕是等不及了。” 说到这里,她缓缓伸出手,悉心整了整元安皇帝额前的碎发,“走到今天这步,陛下莫怪臣妾心狠,要怪就怪庆王逼人太甚,不给我们母子留活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这个做父皇的,就当是为了祥儿,直能委屈你让一让了。” 常皇后最后抚上元安皇帝的脸,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时辰不早了,陛下该上路了,臣妾这就送您飞升,等到了那边,可要念着臣妾的好呀!” 说完,她脸上的温柔尽失,一丝狠绝蔓延开来,常皇后抓起一旁的缎面枕头,就势朝着元安皇帝捂了过去。
第七十九章 倒台 下一刻,方才还在昏迷中的元安帝,诈尸一样,睁开了眼。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让皇后抱着枕头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你……你你你你……”原本伶牙俐齿的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元安皇帝裹挟着怒意坐起身,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想问,朕究竟是人,还是鬼?” 话音一落,只见他身后的轻纱床帐微动,一众侍卫全副武装,由暗处鱼贯而出,瞬间灯火如昼。 常皇后眼眶酸胀,本能地用手遮挡,直到她在那群侍卫中央发现周祺煜的身影时,这才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若非有煜儿在,朕恐怕早就是你手下冤魂了。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常皇后终于回过神来,慌忙丢掉手中的枕头,连滚带爬地上前求饶道:“皇……皇上,臣妾方才……方才只是玩笑,并无心害您呀!” “玩笑?”元安皇帝怒极,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你这个贱妇!死到临头,还敢狡辩这是玩笑?” “皇上……臣妾冤枉!这一定……一定都是庆王搞得鬼,”常皇后气急败坏地指着周祺煜道:“是他……是他陷害臣妾!都是他设的圈套!” 周祺煜眉目不惊地站在一旁,明明是一张英俊到极致的脸,却不知为何,现出了几分修罗之相。 不过一眼,就看得常皇后遍体生寒,只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娘娘金口玉言,奉劝您开口前还是谨慎些为好。吴真人和安公公都在殿外候着,有些事情,等着与您当面对质。” 晴天霹雳从天而降,终究是大势已去! “皇后,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说?”元安皇帝冷冷道:“若不是此次存心诈你,朕竟还不知,原来是自己不知好歹挡了太子的前程!好啊,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蹬鼻子上脸,能嚣张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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