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没想到白青崖会这样回答,殷公子挑眉一笑,赞道:“小公子真乃重情重义之人。” 白青崖再度汗颜,挪了挪身子道:“……哥哥谬赞了。” “不过……” 说着说着,白青崖便忘了方才被刺的尴尬,又忍不住蹭到了殷公子身边,半边身子靠在人家肩头晕陶陶地接道:“什么?” “小公子说的这侍卫,可是关在北边的铁牢中,生得很是清俊的那一位?” 白青崖诧异道:“哥哥怎的知道?” 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殷公子甚至能闻到身侧的人呼气时吐出的暖香,床帐间昏暗寂然,垂落的乌发间那张美人面几乎泛着暖玉般的晕光,他低下头凝视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来时凑巧看到的。” 这回答敷衍至极,白青崖竟也没有怀疑,急急追问道:“他怎么样?” “不必担心,他应当已经被放出来了。” 不等白青崖松下这口气,只听殷公子平静得近乎冷酷地继续道:“不过,你的恪王殿下挑断了他右手的手筋。” ---- 我变粗了,也变长了
第91章 打算 “怎么会……”白青崖怔怔出神,泪水无知无觉地爬满了整张脸,“他说过给我三天时间考虑的……” 时间还没到,他还没想出法子,为什么褚容璋现在就动手了? 白青崖想起檀霭长年悬在腰间的那柄雪亮的、银色的剑,一丝划痕都看不到,睡觉尚且不离身,想必是很爱惜的罢? 天下第一剑客被挑了手筋,还能拿得起剑吗? 褚容璋没有杀他,但是毁了他。 眼泪模糊了白青崖的视线,他看不到殷公子脸上的不以为意,只感受到对方为他轻柔拭泪的手。 “我要去找他!”白青崖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掀起被角就往床下冲。 他倒要当面问问褚容璋,他凭什么肆无忌惮地出尔反尔,装模作样地给他机会考虑,背地里却使这么阴险毒辣的手段折磨人。更要问问他是不是还打算等三天之期到了以后让他答应这样那样的条件,最后才施恩行赏一般将檀霭放出来? 到时候他一定会想,比起死,断一只手仿佛不那么难以接受,不是吗? “别去!”殷公子拦腰将白青崖抱了起来,“小公子这么冲到恪王面前,那你的侍卫不死也要死了!” 白青崖怒火攻心,哪里听得进去?他奋力挣扎,奈何殷公子看着文秀,横在腰间的手臂如同铁箍,勒得人动弹不得,他气急之下偏过头狠狠咬在了殷公子肩膀上。 尖利的牙齿透过菲薄的杭绸深深陷入坚实的肌理中,偏偏白青崖一边咬一边小声啜泣,听着可怜极了。 肩上传来一阵锐痛,殷公子反而笑了,狭长的眼眸中跃动着灼目的光,凑近白青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该怎么处置,恪王早就想好了,小公子本来便没有什么所谓的选择。” 白青崖慢慢松开了嘴,他咬得下巴酸痛,愣了半晌,含混道:“是我太蠢了。” “当局者迷,小公子不要自责太深。”殷公子柔声宽慰,“恪王反复无常,阴毒至此,小公子千万早做打算啊。” 早做打算……他还能有什么打算呢? 殷公子将白青崖抱回了床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平复了一会儿:“时辰不早,我该走了。” 白青崖下意识拉住了他。 宽大的袍袖一翻,只见殷公子手中握着一管通身乌黑的木质乐器,这管模样古怪,似笛非笛、似箫非箫,管口插着一白玉制的哨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殷公子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他摩挲着管身:“这个叫筚篥,在我母亲族中,是祭祀神灵时吹奏的。你听。” 殷公子将管口凑至唇边,低低地吹了一段小调。一时如繁花照眼,高堂明烛,白青崖竟听住了。 “你吹的是……清平调。” “是。”殷公子牵过白青崖的手带着他握住了筚篥,慢慢吟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白青崖心里一暖:“这是我那天送给殷小姐的诗。” “小公子好记性。”殷公子撤回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和外头联络不方便,我在恪王府周围留几个人,若是往后你遇到什么事找我,便吹这个筚篥。” “我吹了它你就过来吗?”白青崖低头端详了一番手中冰凉凉的管子,又抬起头看他。 殷公子挑起眼角笑道:“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 高啄的檐牙在晦暗的天幕下模糊纷乱,一道人影在屋脊上轻点几下,风一般飘了过去,不过几息之间便消失不见,没有惊动任何人。 半个时辰后,城西的一家客栈中。 赭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屏风后,等候多时的褐衣中年人一惊,立时恭敬地行礼:“参见圣师。” 殷琅如随意地抬了抬手。 中年人起身后依然微微弓着腰,试探地问道:“圣师此行可还顺利?”不是计划将恪王的小情儿带回来么,怎的孤身返回? “情势有变,他留在恪王身边更好。”殷琅如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笑意盈然,“这位恪王殿下的后宫,可比我想的热闹多了。”
第92章 寄托 袅袅香雾自青白釉双耳香炉中逸散而出,倭金彩画大屏风密密实实地挡住了冬日里难得的好日头,使得这终年寂静的延琪宫显出一种华丽的阴沉,上好的沉水香都好似一方精美的绣帕,捂得人吸不上气来。 炕桌旁端坐着一名华服女子,发若乌木,翠眉瑶质,眸中寒星点点,端的是气度高华,可惜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气,教人一眼便想到开到穷途末路的花。 这便是本朝皇后梁氏了。 梁皇后凝神听罢褚容璋这段日子的遭遇,颔首道:“我儿受苦了。”语气虽淡,但难掩其中的关切。 褚容璋规矩地回道:“连累母亲病中还为儿子担忧,是儿子不孝。” 梁皇后的关心便也就此点到为止了,另起话头:“宋家算是完了,不拘是抄家还是灭族,总在这一两日之间。宋家一倒,萧妃和三皇子的日后也是一眼望得见的景儿——只是……” “母亲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梁皇后思量一番,缓缓说道:“宋家这事儿办得这么漂亮,沈三钱功不可没。他是把好用的刀,不论存的什么心思,到底暂时和咱们在一条船上。可你前脚回京,后脚沈三钱便下了大狱,为了对付他,甚至不惜动用了卫家……是不是太草率了?” 褚容璋讶异道:“母亲岂不知,兖州之祸正是此人一手策划?” 梁皇后哼笑一声:“若说沈三钱是罪魁,你府里养的那个长史又算什么呢?”她的眉目本来极其秀丽端庄,这一笑不知怎的竟显出几分阴鸷。 褚容璋眼神微微一凝,语调却还平稳:“恕儿臣愚钝,不懂母后的意思。” “愚钝?”梁皇后猛地拍了一把炕桌,厉声道,“我看你不是愚钝,是鬼迷心窍了!”青葱般的指头上戴的镂金点翠寿字护甲好似一柄利刃,直直地指向了褚容璋,“你要养娈宠本不值什么,但为了这么个货色昏头昏脑,叫他在背后插了一刀不但不知悔改,反倒为替他遮掩,连掌印太监都得罪了!好啊,到今儿我才知道,我生了这么个情种!” 面对梁皇后的勃然大怒,褚容璋只微微蹙了蹙眉,仿佛习以为常地立起来拱手道:“母后息怒。” 梁皇后瘦削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瞳仁却亮得吓人,冷冷盯着褚容璋:“为一己私情如此不顾大局,我看你是忘了梁氏为何倾覆,忘了你当年怎么对着自己亲娘发的重誓了!” 听梁皇后越说越不像,褚容璋终于沉了脸:“母后尚未听完儿臣一言,何苦如此?” 梁皇后缓了一口气,逼视了他好一会儿,却依然没有缓颊的意思:“好啊,便听听你的良苦用心。” * 早在褚容璋来延琪宫请安时大宫女托月便屏退了众人,独留她一人在外间守着。 在宫里当差想要保命,简直比庙里的泥胎菩萨还难做——泥胎每日听着来往行人不可对外人道的愿望,只要微笑聆听便是了,可他们这些人还要挑拣着听——主子不想叫你听见的万万不能听见,主子想让你听见的,不但得细细地听,过后还要替主子排忧解难。 运道好的能伺候那些个不爱打哑谜的,能少提心吊胆些,可惜托月显然没有这样的幸运——梁皇后实在是太过阴晴不定了。 漫长寂寞的宫廷生涯、母家一夕倾倒的巨变、多愁多病的身子……太多太多苦难把当年闺中秀丽明媚的少女消磨成了华美凤冠下的一抹幽魂。 除了在小女儿宁平公主面前,梁皇后永远是苍白的、阴冷的,甚至在与带给她无限尊荣的嫡长子相处时也不例外。 托月是梁皇后的陪嫁丫头,一路陪梁皇后走过来,曾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梁皇后对公主与恪王如此不同,最近宁平公主挑选驸马的事筹办起来,她才隐约触及到了那隐秘的真相—— 梁皇后是把当年自己的遗憾全部寄托到了公主身上,只要宁平无忧无虑,二十年前死去的少女梁容书仿佛便能在她身上活过来。 若说公主是梁后寄托的意难平,那恪王便是她的怨恨。 对皇帝的怨恨。 不出所料,今日褚容璋进门不久,内室中便传来梁皇后尖锐的质问和恪王不急不缓的辩解。 开始梁皇后的声口还是冷冰冰的,恪王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模样,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久,争执声渐熄,里间终于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样子了。 托月沉沉地松了口气,拽出方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 * 内室的二人确实结束了争执,梁皇后揉了揉额角:“若你说的属实,确实只得这般了。是母后错怪你了。” 褚容璋温煦道:“儿臣不敢。母后是太过于牵挂儿臣了,这才听了那起子小人嚼的舌头。您身子本就不好,又料理着后宫的千头万绪,儿臣本是不想拿这些早已解决的琐碎小事为母后添上一丝烦心,不料思虑不周,竟受人挑拨,险些坏了咱们的母子情分。” 这台阶递得很巧妙,梁皇后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望向褚容璋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慈和:“你明白母后的不易就好。” 发了这通火,梁皇后觉着身上乏得很,但今日叫褚容璋来也不全是为了训斥他,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你父皇的身子越发不好,”她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我着人瞧了太医院的脉案,说是,就在这半年之间了——你心中要有个数,以后做事万万不能如这回一般莽撞了。” ---- 最近在忙毕业答辩,千头万绪,更新只能说是尽量
67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