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按手脚的按手脚、掰嘴的掰嘴,闹得不可开交,惹得不远处那一群大家闺秀纷纷转过脸偷看。 檀霭接过白青崖递过来的石榴掰开,看着他容光焕发的脸:“就这么高兴?” “自然。”白青崖瞟了他一眼,恨恨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当时敢那么欺负我,怎么没想到有今日!”说完,又防备地看着檀霭,“你不会要为他求情罢?” 檀霭莫明其妙地回望,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说,这样算什么报仇?既然你这样讨厌,不如我去为你杀了他。” 白青崖哼了一声:“你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一张口就是喊打喊杀?” 檀霭道:“我只会杀人,不会别的。” 若不是提前在卫纵麟那儿知道了檀霭的底细,白青崖一定会被吓一跳。但此时对上檀霭专注望着他的眼,白青崖却并未感觉恐惧,他捻起一粒透红的石榴籽含入口中,含含糊糊地说:“那你去学嘛。跟着我,只会杀人可不成。” ---- 檀霭:这是在光明正大地钓我吗?
第61章 惊鸿 这场闹剧一直到出云赶来制止才结束,那时白青骧已被灌得眼神涣散、奄奄一息了。 一会儿没盯着,这帮小少爷就闹起来了,底下伺候的人也不敢说话,搞成这副样子。出云颇有些头痛,吩咐白青骧的小厮将主子扶到偏殿歇息,又不轻不重地说了一旁起哄的几句,便又去忙了。 入夜后还有灯会,请诸位才子小姐在河灯上题诗后放入水中,既吉祥又风雅。只是来客大多金尊玉贵,讲究得很,坐席位次、茶盏瓜果都要格外仔细着,事无巨细都要出云盯着,若不是闹得实在不像,她也不欲来插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小厮人微言轻,眼见主人受辱却无能为力,主人家竟也不主持公道,只得含泪听命,努力撑起白青骧沉重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往偏殿去了。 白青崖神清气爽,挨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说教也不恼,送走了出云,一撩袍角站了起来:“这老半天我也坐累了,往河边走走去。” 李公子忙道:“天色不早,白公子仔细脚下。” 白青崖含笑点头,带着檀霭去了。 冬日里白昼短,昏黄的太阳半坠入山,木兰长廊点了水晶灯,花、水、灯交映,景致比白日里更见幽美。 女客们在长廊的那头,为免唐突,白青崖也不打算走远,寻了一株开得正好的木兰树,背靠着坐在了栏杆上。 他晃了晃腿,闲聊一般:“一直不得空问,睡鸦调走后上哪儿去了?” 檀霭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我还当长史早已将此人忘了。” “毕竟在我手下当差一场嘛。” 檀霭勾起唇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睡鸦为长史当差当得太好,犯了殿下的忌讳,自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白青崖抓着栏杆的手收紧了:“他……殿下杀了他?” “罪不至此。” 人没死就好。白青崖松了口气,有心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问起睡鸦并非突发奇想,只是今日种种,叫他深觉手下无可用之人。沈三钱的一面之词不可尽信,总得自己查过了才放心,只是他身在王府,一举一动都受人掣肘,实在不知该从何下手,这时候他便念起睡鸦的好了。 当时虽疑心睡鸦居心不良,到底有把柄在自个儿手上,用起来放心些。且睡鸦不似檀霭面冷心硬,更好说话些。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很有些尴尬。 此时长廊那头疾步走来一名侍女模样的人,气喘吁吁的,看见檀霭后双眼一亮:“檀大人叫奴婢好找,长公主寻您有话要问,此刻正在正殿等着呢。” 檀霭眉尖微蹙:“何事?” 侍女笑道:“这奴婢哪里知道呢,檀大人快随奴婢来罢。” 檀霭转向白青崖道:“长史不能无人保护,请移尊步,与属下同去罢。” 那侍女为难道:“这……长公主只请了檀大人一位啊。” 正好白青崖也懒怠动,便道:“这里是皇庄,有那么多侍卫戍守,不远处便是人群,我在此处赏赏景,能有什么事?你别操闲心了,快去罢,叫长公主久等,岂不无礼?” 檀霭四下望了望,见石亭都已掌灯,各处都亮堂堂的,不时有下人捧着托盘匆匆往来,并无任何异样。 白青崖又催促道:“快走啊。” “好罢,”檀霭收回目光,沉声道,“那请长史不要胡乱走动,在此处等属下回来。” 白青崖有些不高兴他将自己当犯人看着,但还是答道:“知道了。” * 檀霭走后,白青崖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很快便烦了,将檀霭的嘱托抛到脑后,在长廊里乱转。 狭长甬道蜿蜒曲折,粼粼波光与灯光交织着,晃得人眼晕,白青崖七拐八拐地胡走一通,竟辨不明方位了。 他谨记着不能惊扰女客,也不敢高声叫嚷,艰难地循着记忆往回走,在经过拐角时余光瞥见一道人影临水而立。 白青崖忙走上前去:“冒昧打扰,这位……” 那人循声回首,半边脸暴露在摇晃的烛光下,白青崖的话音随之消弭在唇齿间。 淡淡的远山黛晕至鬓边,纤长的眼睫下是清寒的眼,琼鼻挺立,唇色浅浅,乌发白衣,身姿高挑,宛如仕女图中走出的玉人。微风拂过,花枝摇动,立在水波边的美人好似要乘风归去。 白青崖喃喃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女子见来人容貌虽秀美风流,举止却十分怪异,呆呆地盯着自己自言自语,不但未见惧色,反而转过身上下将他一扫,淡声问道:“阁下何人?” 她的声音清丽婉转,如昆山玉碎,更令白青崖心折。知道自己唐突了佳人,他慌忙面红耳赤地退后半步,深深一揖:“在下无礼,在此间迷了路走不出去,原想寻个人问上一问,不料惊扰了小姐,万请见谅。” 许是觉得他头都不敢抬的样子有趣,那小姐展颜一笑:“你这样低着头不看我,我怎么给你指路呢?” 白青崖不自在地直起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更不敢直视那位小姐的脸,声若蚊呐:“小姐见笑了。” 她不错眼地盯着白青崖羞窘的样子瞧了一会儿,才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男客的席面在东边,你走过了。顺着你来时的路走到头,再往东拐便能回去了。” 这位小姐应当也是受邀来参加宴会的大家闺秀,却不知为何独自立在此处,连个跟着的丫鬟也无。雍朝虽于男女大防上不如何严苛,但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在一处终究于礼不合。白青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知道此时自己应当立刻告辞才是,但若当真转身离去,茫茫人海,何处寻佳人呢? 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敢问小姐芳名?”话一出口,他觉得不妥,又补道,“指路之恩,白某不胜感激,改日应当登门拜谢。” 不过随手一指,哪里值当登门拜谢?他这描补的话说了还不如不说。那小姐眼波一转,回道:“我姓殷,名琅如。” 殷琅如。白青崖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只觉唇齿留香。 殷琅如道:“白长史,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白青崖讶然道:“殷小姐从何得知?” 殷琅如笑而不答。 白青崖略一想,猜测是今日闹得出格,教人听了去。他有些心虚,匆忙转移话题:“夜来风寒,水边湿气重,殷小姐莫要贪看好景着了风寒,还请赶快回去罢。” 殷琅如却道:“好景易逝,若不以笔墨描记一二,岂不是辜负了?” 白青崖这才看见殷琅如腿边支着一方矮桌,薛涛笺上写着半阙词,墨迹未干。他心旌摇动,不想美人还是一位才女。 看他又呆立着不语,秀丽的面上满是红晕,不知在想什么,殷琅如歪头思索了一瞬,扬唇笑着抬手对白青崖一招。 这下,白青崖哪里还想得起别的,像被灌了迷魂汤似的,晕晕乎乎地走了过去。行至佳人跟前,他才惊奇地发觉,这小姐远看身量纤纤,怎的仿佛跟他一般高? “我听闻前朝举办诗会风行‘裙带题诗’,极是风流雅致。我虽非佳人,却不知有没有这个福分,求长史两句诗呢?”殷琅如自袖底扯出一条丝帕,“可惜今日的衣裳不方便,还请长史题在这上头罢。” 白青崖摒除杂念,小心地接过那帕子,只觉一股异香扑鼻,仿佛置身花海中。他于是拾起案几上的毛笔,心绪翻涌,挥毫而就。 笔墨落成,殷琅如轻轻诵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白青崖有些羞赧,鼓起勇气回道:“杨玉环的美貌,也不及殷小姐十中之一。” “是吗?”殷琅如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笑意莫测,“长史真是嘴甜。” 白青崖低着头,没瞧见她的脸色。他将手帕归还于殷琅如,布料遮掩的指尖不经意间交错,竟如在数九寒冬摸到了冷铁,一股逼人的寒意伴着刺痛猛然传了过来,冰得他下意识一缩。 她的手怎么这样凉?白青崖一时觉得十分蹊跷,这温泉水冒着热气,即便是水气浓重又经了寒风,寻常人的手会凉成这样吗? 白青崖有些怕了,深夜、水边、美女,他别不是遇上精怪了罢!他悄悄抬起眼去瞧,没瞧见美人变作吃人的妖精,却瞧见了殷琅如右眼眼角下一道一寸长的疤。 美玉有瑕,当真是憾事。 “呀,”读懂了白青崖眼底一闪而过的惋惜,殷琅如面无表情道,“这下怕是比不上杨玉环了。” 这下白青崖顾不得什么怪力乱神了,好一番伏小做低,终于哄得佳人重又开怀。 此时天已经全黑,远处隐隐传来嘈杂的呼喊,细听之下,竟是在叫白青崖的名字。必定是檀霭自长公主处回来却不见他,着人来找了。 若二人这般被下人撞见,殷琅如的名声可就毁了。白青崖匆忙道:“殷小姐,我先去了。你放心,来日必定登门……登门致谢。” 殷琅如扬眉问:“此话当真?” “自然!”人生迫近,白青崖走出两步,又依依不舍地回首,“殷小姐,千万等我!” ---- 家人敏,檀霭是有攻籍的 另:微博改名了,新名字@炭烧金骏眉
第62章 落水 被留在原地的殷琅如目送白青崖远去后,捏着那条帕子轻轻一嗅,芙蓉面上露出一抹诡秘的笑。 恰在此时,一名来寻人的小小子蒙头蒙脑地闯了来,一眼瞧见水边神仙妃子似的美人,眼珠子都不会动了:“这……” 美人清凌凌的眼波含笑扫过来,成了这小厮眼中最后的画面。 他眉心一痛,立时向前栽倒,震得木兰树花瓣簌簌而落,冷风拂过,树下哪里还见得着佳人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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