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今日郭常元的话是早有准备么?他可透了什么风声?” “郭常元城府颇深,倒也看不透,不过他也就是个右相的发声筒罢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只是如今谢文喆立场诡异,琢磨不定,可要着重盯紧了他?” “不必……你在他面前,只怕会露了马脚,只这般不冷不热的便好,尽量与他少接触些。” 谢文喆牵起唇角,这二人他都认识,不仅认识而且熟悉,熟悉到听着声音就能知道是谁的程度。看在二人如此看的起他的份上,便不去惊扰,只待这两位说完了话分开,他才自假山后走出,也算免了彼此的尴尬。 谢文喆一路踏着落英归来,在府衙门口便遇到一位相熟的文书。 “谢阁老这是去桃林散步了?”那文书笑道:“康总管来了一会了,想必是君上要召见您。他见您不在,问起来时我们只说您是去查阅记档了,您可别说漏了……”说着又指了指他的肩上,谢文喆偏头看去,见右肩落着一片桃花花瓣, 他把花瓣拿下来,笑着与这位文书道了谢,径直走入了府衙。 康和安正坐在堂上喝茶,抬眼见了谢文喆便放下了茶盏:“你可算回来了!” 谢文喆朝他笑道:“我去查几份记档,回来的晚了。”说着走上前去,在康和安面前摊开右手。康和安一脸困惑低头去看,只见一枚挑花花瓣正在谢文喆掌心中。这位康总管面色变了变,最后仍笑着道:“君上召见谢大人呢,可不敢让君上久等。” 谢文喆一笑,收回手去:“康总管说的是,我这就随您去见君上。”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中书省府衙,向着明政殿方向去。 康和安突然道:“如今耽误的时候有些多了,不如你我自偏僻近路过去,可好?” 谢文喆一笑:“能省些时间自是好的。”二人说着,绕过春日的御花园,寻了一处僻静所在。 康和安先停下脚步:“谢大人倒是好胆魄,还敢与康某来这四下无人之处。” 谢文喆一改平日端正,往旁边的墙上一靠:“有什么好怕的,和安还能杀了我不成?你看看你那个小身板,再看看我的,咱俩如此势均力敌,打起来恐怕要互相扇耳光咬人抓头发,那场面未免太难看了些。” 康和安笑起来:“你既然知道卢安丰是我的暗桩,又刻意告诉了我,那想必是要以此事在我这里得些好处了,不妨现在就说一说。” “和安真是心急。”谢文喆笑着摇摇头道:“说起来,卢安丰倒是个能人,我从前虽觉得他对我的态度多变,但也一直以为他是南川党,万没想到这位中书舍人竟然还会听和安的话。” “他不过是个小人物,牵连到他也没什么意思,你有何目的不如直说。” “和安大可不必如此如临大敌,我定不叫你为难便是了。只是如今君上主意举棋不定,我心中不免忐忑。” 康和安冷笑一声:“你只颂扬东巡便好了,定然哄的圣心大悦。” 谢文喆见他目露轻蔑,问道:“瞧着和安的意思,是不赞同东巡?” “此事自有圣裁,哪里有我一个奴才多嘴的地方。” 谢文喆想了一想,康和安此生皆是万般不由己,此时便要说服他为自己做一回主了才好。 “和安,我并不是想威胁你,我拿你作朋友,所以才不想瞒你。” 谢文喆说这话,康和安报以怀疑的目光,别说他不信,就连谢文喆都觉得自己这话假惺惺的,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话说的真诚:“你只道自己是个奴才,却不知你只一句话,便可改了这天下。单只看和安你是愿意做个奴才,还是来支配你唾手可得的权利。” 他站直身体,笑道:“我说这些都没用的,你早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纵是入宫为奴,你也仍然可以在左相身边埋下暗桩来。这天下如棋,你早已是棋师。” 谢文喆定定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康和安:“如今,我亦要入局,和安可要与我联手?” 康和安双手握拳,思虑良久:“谢文喆,我真是摸不透你,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的目的再简单不过,正如你一样,我不愿这繁阳沦落,亦不愿做一条只知跟着主人的狗。”他笑起来,将手心中仍未丢弃的桃花瓣递与康和安:“我要阻了君上去东巡,我要保住繁阳。” 康和安看看谢文喆,又看看他手心,闭了闭眼,终是接过了这片花瓣。 “如君所愿。”
第80章 黑状 曲炳君吩咐了康和安去传谢文喆,可很是等了一会,眼见着康和安一去不回,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身边伺候的最会察言观色,如今已是轻手轻脚的不敢有一丝动静,生怕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 待看到康总管带着谢文喆回来,简直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再次重逢,眼里都是喜悦的泪花。 曲炳君见了二人不禁皱眉:“怎的这么久?” 康和安正想要随便找个借口遮掩一二,却听谢文喆二话不说跪地叩首,口中道:“臣知罪!” 曲炳君被他这大动干戈的请罪吓了一跳,觉得谢文喆未免太过谨小慎微,他还有要紧事要谢文喆来为他出谋划策,所以不耐烦的挥手道:“谢卿平身吧,不过是略迟了些,也不必如此。” 谢文喆跪直了身体,却不肯起身,口中道:“今臣迟来,实在是身不由己。只因郑相召见,无暇顾及其他。” 这话便惹得曲炳君满心的不高兴了,怎么着,他堂堂一曲王,竟不如一个左相么?他阴沉着脸不说话,谢文喆见挑事儿成功,又急忙说几句话把自己摘出来:“臣知君上召见,心急如焚,偏郑相口中之事乃是社稷之本,故此微臣不敢不听完。” 曲炳君叫他两句话勾起了好奇,把自己的事情先放在一边,问他道:“你倒与寡人好好说说,郑相召你何事?” 谢文喆此时以毕生功力,在曲炳君面前先是迟疑,再是坚定,然后又表现出愧疚,最后以一个大义凛然的表情作为结尾,让曲炳君全面无死角的观察了他的内心变化,随后一个头叩下去:“郑相对臣有知遇之恩不假,但君恩重于山,君上既然问起,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文喆极富层次的表演让气氛都紧张了起来,曲炳君大声喝到:“你说!” “郑相召臣去,是问微臣是否要跟着君上东巡,微臣原本还奇怪,对郑相说东巡尚未有旨意,还需君上定夺。谁知郑相听我说完哈哈大笑,只道……”谢文喆浑身颤抖,一副不敢说下去的样子。 “说!”曲炳君大喝一声。 谢文喆吓得一个激灵,低头道:“郑相说君上优柔寡断,最后必然会听他的主意去东巡……他又劝微臣说,不要跟着君上走,说君上一走,他必会留下来监国,到时便是权倾朝野,让我跟着他,定然前途远大……” 话未说完,曲炳君已勃然大怒,将书案上一方白玉镇纸砸了个细碎,口中怒喝:“大胆!” 谢文喆见挑得曲炳君动了真火,立刻不敢再说,口中连声道:“君上息怒!君上息怒!” 曲炳君初闻自己遭亲信背叛,一时半会哪里能平静的下来! 然而到底是当了好些年曲王,曲炳君亦不是个会一味偏听偏信的,此时发了一会脾气,脑子略微冷了冷,总算能对这跪了半天的谢文喆说一句“退下”。 谢文喆跪的腿都麻了,淡定的在心中骂了骂曲炳君八辈儿祖宗,起身踉跄的退下了。 他走后,曲炳君屏退众人,把康和安叫来身边,问道:“你觉得谢文喆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康和安要如何回话是早就与谢文喆串通好的:“奴才也不知该如何分辨,但与君上透露此事,谢大人亦没有什么好处,反倒是得罪了朝中宰相……”曲炳君咂摸咂摸这话,点头道:“谢敛之的忠心我知道。只是……要说这郑超仕胆大包天意图借机篡夺王权,我却是也不相信的。” 康和安见他如此,忙又把话圆回来,道:“这其中又所误会也未可知……” 曲炳君点头道:“寡人也这般猜测,不如将郑超仕传来问话……” “君上三思!”康和安立刻跪下道:“今日君上召了谢大人后立刻宣来郑超仕问话,怕是不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郑相真有不臣之心,君上岂非打草惊蛇?” 曲炳君觉得有道理,便将召见郑超仕挪至明日,但终究坐立难安,想到如今这王位风雨飘摇,战火流民与庙堂诡诈混作一处,他心中邪火愈盛,见康和安正低着头跪在面前,忍不住走至他面前,伸手扣住了那方纤细白皙的脖颈。 - 谢文喆拉拢了康和安与他同谋,又两头下套,在曲炳君面前告了郑超仕的黑状,志得意满,还未到下衙的时候便准备悄悄溜走去将军府看一看有没有张野的消息。 谁知当走出没两步便被史兴平拦住,二话不说就被拉着去喝酒。 谢文喆无奈,只得和史兴平同至和丰楼,小二哥见到两位大人,急忙迎上来招待:“二位楼上雅间稍坐……”却见谢文喆摇摇头,问道:“带我们去后院吧。” 这便是要找个红颜知己同饮了,小二哥点头哈腰把这两个金主往后院带,鸨母见了谢文喆简直就像是咋见主人的忠犬,围前围后,殷勤的招待茶水点心,嘴上还道:“原本以为丽娘被赎了出去,谢公子便不来咱们这地方了呢,如今不知哪位姑娘有福气,得您怜惜呢?”有看着史兴平:“这位公子可是个面生的,不如奴家给您稍作介绍?您只说想要个什么样的,咱这里定有您喜欢的!”说着话,这位风云犹存的鸨母便将手搭在了史兴平手臂上。 史兴平虽已近而立之年,但自幼家教森严,哪里经历过这个场面,他就是想拉着谢文喆说说话而已,此时陷在这烟粉之地,真是动也不敢动,一张脸红到耳根。 谢文喆瞧他好笑,眼见着他为躲那鸨母已经要将自己摔下椅子去了,这才为他解围,对着鸨母道:“我这位朋友是陪着我来的,你就莫要闹他了。去叫红樱备好琵琶,我今日且要听一曲西江月才好。” 那鸨母悻悻的收了手,对着谢文喆笑道:“谢公子稍待!”说完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81章 花酒 和丰楼后面的小院数量有限,非得那有身份的莺花女子才能分得一处院子住,红樱就是一个普通穷苦人家卖来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不如人,按说是没资格住着一间小院,但郑婉仪的事情过后,谢文喆特意来和丰楼打过招呼,红樱有他这个金主支持,这才能有个清净的院子住。 鸨母见谢文喆虽说会为红樱花些银子,但却甚少来和丰楼找她,心中不免觉得她这好日子过不久,想着要另找那伶俐的姐儿来栓住谢文喆这有钱的冤大头,谁知今日总算等到谢文喆来了,鸨母未等开口为其他人牵线,便听谢大公子点名要红樱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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