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野哭笑不得,摆摆手叫这人坐下,道:“一个个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别动不动就要慷慨就义的样子,咱们争取无伤亡全歼旅军粮队。”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旅国运粮的部队,有几个将领作流寇时离着老远见过。 “张小将军,旅国可不像咱大曲,他们运粮的都是些精锐。前些时候我们也动过劫旅贼粮草的主意,奈何白填进去几个兄弟的性命。” 张野点头,道:“旅军选在严寒季节东进侵略,本就是不合常理。冬日中骑兵不仅人要吃粮食,就是马吃的草料也要另?行押运到前线去。” 故此可以推测,这次的东进侵略,旅国并非预谋已久,而是打下丰乐城后的顺势而为。 “想必旅国也知道,这次侵略,粮草是重中之重,加之前些时被焦图将军烧毁过一次,所以运粮的都换成了精兵,也不奇怪。” 柴胜简直抓破了头:“这一路粮道,光护粮的就不下五千人,全是骑兵,从头到脚护的严实!这可怎么下手……” 张野却有他的办法。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旅国此时还在千里迢迢的开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 战线拉的长,局部兵力就愈加薄弱,张野先派了一只百人队伍去骚扰运粮队的队尾,逼的旅军粮队以为大军来袭,用粮车围成一圈原地防范,结果待到护粮的主力部队赶到,骚扰的张家军早就撤了回来,如此三番两次,生生拖了运粮队几天的路程。 现在的旅军粮队有两个选择,一是断尾求生,放弃队尾,加快进程赶往前线。二是与这群苍蝇一般的张家军死战,灭了他们就消停了。 要知道,这次担任运粮任务的都是旅国精兵,原本都是战场上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倒要来做后勤,护粮的旅军心中本就不忿,如今要是被这么一小支部队打了放弃一部分补给,那还哪有见面再回旅国庆功? 运粮旅军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死战。于是这天负责按时按点骚扰的百人队伍遇见的,就是全副武装的旅军大部队了。 敌我实力悬殊,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跑啊! 这一百人默契十足,往周围的林子里一扎,四散奔逃。 旅军集中兵力就是要把这队总是来骚扰的士兵一下掐死,哪里还容你逃跑!于是前面的张家军逃的方向千变万化,后面追的是五花八门,眼瞅着就要能合围住这百十来人了,却突然发现远处粮队里燃起了火光。 这百人不过是张野留下的饵,张家军的大部队在调虎离山后,对付剩下的粮队护卫真如砍瓜切菜一般。粮食能拿走的拿走,不能拿走的付之一炬。 旅军眼下处境便极为尴尬,精锐兵力几乎无一伤亡,就是把粮草全丢光了……回去交差?丢了粮草,回旅国那就是个死! 这五千人中领军的是一位千户侯,叫阿都沁,意思是“放马的人”,从名字里就能知道这位领军并非出身贵族,能有今天的地位真的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如今一朝犯错,千户是肯定做不下去的了,说不准命都要丢了…… 阿都沁能混到今天,他有自己的智慧,如今骑虎两难的局面,他一拍自己扎满小辫的脑袋,决定投降。 在他印象中,曲国一直优待俘虏,就是阿克申被抓了一年多,不也好端端的回到了旅国么?如今还抢了自己的差事上了前线,把自己排挤的只好来做后勤……想到这个就生气! 阿都沁琢磨着,如今投降,曲国肯定不能把自己怎么着,到时候还可以探探这伙人的底。到时他这五千人在敌军中起事,二话不说打这伙人一个措手不及,到时也能将功折罪,没准还能再往上升升官……他想的挺好,谁知当要投降的时候,手下竟然没有几个肯跟着他走的。 大家都不傻,自东进以来,这支旅军把曲国城镇霍霍的那叫一个惨,如今投降?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不准曲人一记仇自己就全没命了,还不如逃回旅国去,把丢粮的黑锅往阿都沁头上一扣,这样自己相对安全。 于是阿都沁这队伍人心散了,不好带了,很快陆陆续续跑了将近一半。 剩下的三千人进不敢进,退不好退,生生混成了流寇,缺衣少食,很是窘迫。 屋漏偏逢连夜雨,张野统帅的张家军似是鬣狗一般,你咬一口我掏一块,磋磨的阿都沁生不如死,眼见着三千人变作一千,马匹装备更是丢了不计其数。 灭了这一支运粮精兵,张野总算解决了手下人的装备和温饱,经此一役,张野的名声在西疆渐渐传开,张忠义之子的旗帜终于能够明目张胆的打出来了。只短短一月,张野收拢残部四万余人,张家军在西疆死灰复燃! 而繁阳的曲炳君并不知道张野竟会有如此本事,他听了右相的话遣张野去西疆,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并未报了很大期望,毕竟是在已经沦陷的西疆收拢曾经战败的散兵游勇,谈何容易!这事儿成了可解曲国之危,不成……不成的话不过死一个张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眼下迫在眉睫的大事,仍是如何逃出繁阳。 支持他“东巡”的人很少,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左相郑超仕带了几个低品阶的文官敢说出这个话来。 大家都不傻,如今曲炳君若逃出繁阳,能不能回来还不好说,大曲政权未来飘摇未定。 如果旅国真的攻陷了繁阳,这满朝文武未必就会遭灭顶之灾——旅国马上打天下,难道还能马上治天下不成?到头来,还是要这些官员来维护国家的运转,可谓是流水的君王铁打的官。 再不济,南边还有个正朔血脉的曲家人可以投资,也没必要吊在曲炳君这棵歪脖树上不下来。 何况劝君王弃都城出逃?这肯定就是千古流传的坏名声,为曲炳君担这个坏名声,大家都会在心里衡量一下值不值得。
第76章 止逃 张野说是十日一来信,然而他身陷敌后,要传消息何等不易。 从他走后至今已有两月余,将军府拢共就只接到过他的一封信,还是刚到西疆时写的,之后张野便像断线风筝一样毫无踪影。 谢文喆急的心火烧一般,一天恨不能跑将军府八百回。 张素也着急,不过她出身如此,自小见惯了父亲杳无音信的在沙场征战,此时倒比谢文喆更冷静些。 “要不怎么说弟妹你沉不住气呢!你说你这么慌,让将军府中其他人怎么想?就得咱俩先得稳住了,下面的人才会琢磨:大小姐和大奶奶都这么淡定,那将军肯定没事!” 谢文喆真是没心思纠正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自张野走后他每晚都睡不安生,起了一嘴的燎泡,听了这话也只是勉强扯出个笑模样来道:“张小姐倒是淡定。” 张素笑道:“你莫要小看我弟弟,他十六七岁便能察断战事,我父亲常赞他是天生的将才,”她撇一撇嘴,道:“父亲在我面前都要把他夸出花来了,该不会那般不顶用,定是会凯旋归来的。” 不得不说,张素这种无缘无故的乐观也稍许安慰了谢文喆,更何况如今谢文喆还有一件要命的事情要操心——曲炳君正在撺掇朝臣上书支持他“东巡”呢! 谢文喆拼死了也不能让曲炳君出了繁阳去,自己的小将军去西疆那是冒着多大危险啊!曲炳君这时候拍拍*股跑了,那便是放弃抵抗的姿态,万一因此让边关将士士气受影响,那张野领军岂不是还要更辛苦? 于是谢文喆决定,他曲炳君就是死也要死在王座上,逃也甭想逃出繁阳去! 如今光用南边的太子遗孤说事,曲王也听不进去了,谢文喆略作思索,决定团结几个盟友,正所谓三人成虎,自己一个人说不动曲王,那好几个人一起忽悠,不信曲王不在心里头琢磨琢磨,如今便是能拖多久,能多拖他一天就要多拖一天,拖到最后,要么旅军围了繁阳逼得他不得不踞城抵抗,要么旅军撑不住自己撤出曲国,反正无论如何也要曲炳君硬撑在这里当个护国的门面,免得自己的张小将军为难! 要何人来开口忽悠曲炳君也是个难题,首先这人必须是要在曲王面前说的上话的,还要是个近臣才好。按说郑超仕便的身份便很适合,可是这老家伙一门心思讨君上欢心,已经到了不要名声脸面的程度了,如今正跳着脚说要跟着君上往东跑呢,眼下是一点也指不上他能劝谏了。 而与左相郑超仕相反,右相郭振海强烈反对曲王东巡,便成了谢文喆的天然盟友,也不再需要谢文喆再去拉拢……排除掉两位宰相,剩下的可以选择的曲王近臣就很有限了,谢文喆挑挑拣拣,终于定下了两位人选——内侍总管康和安;起居郎史兴平。 但是问题接踵而来,这二人与谢文喆关系都很不错,不过彼此却很不对付,要他们能相互合作,只怕谢文喆自己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行。 谢文喆叹一口气,此时身边的王妈妈立刻一巴掌打在他后背上:“快别叹了,年纪轻轻,也不怕把福气都叹没了。” 谢文喆平白挨了一下,只好苦笑道:“妈妈说的是。”随即招呼随安:“叫外面备车吧,我一会还要出去一趟。” 王妈妈十分不乐意:“好容易清闲一天,喆哥儿你这是又要走?成天东奔西走,眼见着前些日子养出点肉来,如今又瘦下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谢文喆正要开口去哄王妈妈,就听随安在一旁接话道:“这不是张小将军去打仗了嘛,等他回来,少爷一准又高高兴兴的了!”王妈妈拉下脸来:“就算是那野哥儿去打仗了,你这日子难道就不过不成?整天得空就往将军府里跑,我要是将军府里的人,肯定都烦死你了!” 谢文喆瞪了随安一眼,笑呵呵对王妈妈道:“我不去将军府,今日是有朋友约我去家中稍坐,我与他说说话。”王妈妈这才面色稍霁,仍是唠叨了一句:“可少喝些酒才好!” “是是是!”谢文喆连声答应,逃也似的跑了。 上了车,随安问道:“少爷,将军府?” “……” 谢文喆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去将军府的次数太多了…… “今日我们去史” 马车调转方向,朝史兴平家中奔去。 史兴平自打向曲炳君低了头,做了他的起居郎之后,便带上了奴颜婢膝的帽子,人人都说他折了史家的脊梁,在士林的名声狼藉,因此也没什么朋友,谁知竟出了一位谢文喆,填补了他久旷的友谊,此时听了谢文喆来拜访,高兴的大步出来迎。 “贤弟快进来!你来的可巧了,我这里正有一幅印启的草书,贤弟快来与我掌一掌眼,看看到底是否为真迹!” 谢文喆知道史兴平向来醉心古玩字画,此时也不着急说事,笑呵呵道:“连史兄也拿不准么?那我可要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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