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马!” 太叔问道的手札,不光是温别桑感觉到了浑身的血脉在不断奔腾,承昀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固然太叔问道早已不再为亓国效力,但他的绝世才华却无人能够否认,他在流亡的那些年里,究竟有过怎样的奇思妙想?那些东西若现于世间,又要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温别桑眼睛闪闪发光,伸手来抓承昀的手,道:“你说他有没有想过做机关雀?” 承昀谨慎,道:“也许。” 他们感到醉仙楼的时候,天色已经要黑了。 见到他们到来,守在门前的侍女似乎有些一言难尽,承昀道:“宋千帆呢?” “小东家……”侍女犹豫了一下,道:“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温别桑跟着承昀,来到了第一次来临仙阁时,宋千帆招待他的那个大厅。 厅内丢着几个酒坛,常星竹趴在桌子上,戚平安歪倒在榻上,宋千帆则正在垫子上,仰着头还在猛灌着酒,脸庞一片通红。 温别桑走过去,伸手推他。 “我就是个废物……”宋千帆脸上身上都是酒液,脸红的不像个正常人,被温别桑推了两下,勉强睁开眼睛,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个废物……” 温别桑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沁着水珠的玉盏上,伸手一摸,果真是冰镇过的。 承昀身畔,侍女道:“小东家从昨天就在这里喝酒,醉了醒,醒了又喝……” 话音未落,温别桑直接把玉盏里的酸梅汁浇在了宋千帆的脸上。 冰凉的液体猛地让对方清醒过来,宋千帆打着哆嗦挺直了身体,睁大眼睛看着温别桑。 温别桑蹲在他面前,道:“你清醒了吗?” 宋千帆怔怔看他,温别桑道:“没本事离开盛京,没本事离开你爹娘,也没本事自己去君子城找谢霓虹,现在连清醒的本事都没了?” 桌子上的常星竹皱着脸朝这边看来。 戚平安也挣扎着抬起了头。 温别桑指了指另一个桌上的玉盏,道:“拿来。” 话是对承昀说的,侍女呆了一下,正要上前,太子已经安静地走过去,拿过来递到了他手里。 温别桑接过来,又对着宋千帆再次一泼。 宋千帆闭了一下眼睛,脸上淌着有些暗红的液体,勉强睁开,又听温别桑道:“你确实是个废物,喝酒能上头到两杯冰水下去一点反应都没有,足以说明你连动脑子的能力都消失了,你挺好,在这里自怨自艾,还浪费这么多粮食做的美酒。而谢霓虹如今还在回去见母亲的路上,她的母亲性命垂危,极有可能撑不到她回去,她如今只能披星戴月,饭是肯定吃不好的,水就不知道了,午夜露寒至极,不知有没有这些暖身的美酒。” 他抓起宋千帆手里的酒坛,挥手扔了出去。 砰—— 酒坛砸在柱子上,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常星竹一个激灵坐直,戚平安也用力抹了把脸。 温别桑依旧看着宋千帆,道:“瞧你锦衣软榻,珍馐佳肴,想谢霓虹千里飘摇,风餐露宿。她心中还不知有多少怨,多少厌,多少失望后悔,怎么就遇到你这么个……” “你别说了。”宋千帆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清醒多了。” 温别桑面无表情,盯了他几息,缓缓站起,冷淡道:“那便去洗个脸,我有急事找你。”
第59章 宋家世代皇商, 根基深厚,钱庄除了存钱,也会帮需要的人寄存一些贵重物品。 百年老字号, 又跟皇家有合作, 只要名声还在, 东西就绝对不会出问题。 这当然主要是因为盛京这些年里国泰民安。 此刻虽是半夜,但有少东家和承昀太子的面子在,钱庄的管事还是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请进了门。 只是因为物品寄存久远,寻找需要时间。 温别桑只好和承昀一起耐心地等着。 宋千帆看上去依旧情绪萎靡,只是在温别桑看过来的时, 会默默打起精神,做出真的很清醒的样子。 承昀试探道:“倘若他做不到去君子城找谢霓虹, 你要怎么办?” “他若想, 自然是能做到的。” 宋千帆听在耳中,神色溢出苦笑,道:“听说我要去君子城, 母亲以命相逼, 父亲更是怒不可竭,对我用了一顿家法, 我连她离开之时都无法去见上一面。” “你与你父母相识这么多年, 对他们的脾气秉性必然是有些了解的,这些困难在你答应去君子城的时候, 想必就已经预料到,如今将一切都推在你爹娘身上,无非是你当真经受了惩罚, 心中生出怯意罢了。” 宋千帆似有愣怔,下意识道:“我爹娘的样子你根本没有见到, 我从未见过他们如此可怕,从小到大,他们都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 “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大梁皇商的少东家。”温别桑不等他开口说完,便冷冰冰地道:“你日后若是与谢霓虹在一起,何止是要被动一两根手指,真到了君子城,怕是有你无数说不出的委屈,倒不如这样,你坦荡承认,你就是负了谢霓虹,我抽你一顿,给谢霓虹去信,叫她另寻良配,如何?” 宋千帆脸色变了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既然如此苦恼,我自然是为你分忧。” “你……”宋千帆似有怒意,承昀开口道:“阿桑为谢霓虹说话,也是担心她。” 说罢,又来看温别桑,道:“他此刻情绪不好,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为何要少说?”温别桑毫不留情:“元宵那天是他当着我的面许诺,日后可以为了谢霓虹去君子城,他既然没有做到,我便是成了他的帮凶,没有直接炸死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宋千帆脸色变幻,似有痛楚,半晌才道:“你没有心上人,更没有爹娘,自是不知我此刻两难……” “宋千帆!”承昀低喝,立刻扭脸去看温别桑,温别桑果然睁大了眼睛,眸子里似有惊愕。 宋千帆歉意地投来一眼,正要说话,温别桑已经道:“你说的没错,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心上人,一身轻松,自然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宋千帆,你若是羡慕我,我便送你几颗雷火弹,分文不取,助你弑父杀母,你可敢要?” “……”宋千帆扭过脸,温别桑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中滑出两枚核桃。宋千帆瞳孔一缩,猛地从椅子上跳起,绕到了椅子后面,道:“是,是我不对,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温别桑另一只手也滑出了核桃,他走过去,承昀紧步跟上,宋千帆更是又朝后退了一些。 温别桑直接把雷火弹放在他待过的桌子上,道:“四枚雷火,若你运用得当,你爹娘必死无疑。” 宋千帆:“……” 门口捧着东西进来的管事也是一脸惊愕,马上去看宋千帆,后者正躲在柱子后面,一副有苦难说的样子。 温别桑转身,刚要接过东西,管事的却道:“这个物品的寄存者留下了一行字,说只能有能够打开这个盒子的人,才能拿走东西。” 那木盒全身上下没有钥匙孔,只在本该装钥匙的地方镶嵌着一个圆形的铁丸,铁丸约指头大小,用手一戳,纹丝不动。 这件事,申悦容倒是没提。承昀皱眉,管事的也有些为难,道:“我们钱庄也是有规矩的,殿下……” 承昀颌首表示理解,正思索什么方法能够打开,便见温别桑径直从腕上取下了自己的手串,将其中一颗珠子对准了那个圆孔,慢慢转动,很快,咔哒一声,盒子应声而开。 管事的放下心来,又有几分好奇。 温别桑却已经自己拿过了盒子,谁也没给看,直接就走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对宋千帆说:“若不够,我这里还有,保管能将你宋氏一门都炸的稀碎。” 承昀走在他身后,拿走了桌子上的雷火弹。 宋千帆一脸心有余悸地从柱子后面出来,目送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喃喃道:“我真是惹着雷神了……” 温别桑自己爬上了车,他速度很快,承昀跟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把盒子丢在一旁,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裹着牛皮的手札,专注地看了起来。 显然已经把宋千帆抛在了脑后。 对于太叔问道的手札,温别桑既有些期待,又有种舍不得马上看的感觉。 他先是仔仔细细看了第一页上面的一行文字。 ——我欲皈依清静里,可能长此避尘嚣。 苍沉厚重的字迹落在有些泛黄的纸页,温别桑情不自禁地来回抚摸,仿佛透过了无常的岁月,看到了从未谋面的亲人。 “原来他就是太叔问道……”温别桑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他偏头去看承昀,却见对方正拿着他丢开的盒子,正在若有所思地抚摸嵌在里面的圆形铁珠。 温别桑朝他凑过去,承昀回神,道:“怎么不看了?” 在他印象中,温别桑一向是做什么都很专注的人,他都已经做好对方全程盯着手札目不转睛,一直等到回太子府了。 “你在干什么呢?” “怎么。”承昀故意道:“我比太叔问道的手札还好看?” “好看的。” 温别桑没有回应究竟哪个更好看,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只是短暂比手札重要一点而已啊宫承昀,你有点出息吧。 承昀偏头,继续摆弄那个盒子,道:“这到底是什么机关?” “你看不出来吗?” 他居然还在有意识地拉长和自己的对话。 承昀嗯了一声,轻轻把盒子盖了一下,没有完全合拢,直接掀开,道:“我有些猜测,但是不确定对不对。” “说说看。” 承昀用手触碰那个圆球,偏头道:“你腕上那个,是不是做过特别处理的慈石?” 温别桑既意外又不意外,道:“你这都知道。” “我合上木盒的时候,隐隐能感觉到下方传来一股吸力,不过慈石难觅,做成机关更加不易,你是从哪里弄的?” “我这颗是娘留给我的。”温别桑道:“小时候娘的贵重物品就都放在这种机关的盒子里,我还问过她怎么想到用这种东西做机关,她总是随口敷衍,如今想来,一切竟都其来有自。” 这么一忙活,又是半夜才到家,温别桑先把手札压在了枕头底下,又转过来去收拾了一通。 东西拿到手里,温别桑不着急了,承昀也没那么着急。 心里一安逸,就忍不住东想西想。 温别桑先洗完了澡,穿着凉丝丝的单衣爬上床,了无睡意地凝望着床顶,眼珠滴溜溜乱转,放在腹部的双手无声敲击。 不久之后,承昀也上了床,和他一样躺在床上,安静地望着床顶。 温别桑先开了口,嗓音软软:“我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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