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饮了点酒,便让她此刻心中几分热络。 “自是要去看。” 林元烨闻声回神,却是没应林青窈要他放走手中小乞丐的话。 而是转首唤来车夫,把手中的小乞丐交给了他。 “你架着马车把这小孩带回去,洗漱一番喂点东西,再请个医师看看,然后关好了等我回来,别让他跑了。” 林元烨手劲儿拽得紧,林落在幕篱下看着那在裴云之在时才消停了一会儿的小乞丐闻言又开始挣扎的样子,像是林元烨把他怎么了一般。 但即便如此不愿,却半晌没听其说话。 是哑巴吗? 林落不知,他只知道,林元烨此举让人将其带回去,定不是要欺负这小乞丐。 怕是看人衣衫褴褛,又见不得了心软了。 上回林青窈的话他还记得。 眼见着车夫听命将小乞丐拽着带走,三人这才能并肩而行。 向着九枝楼去与侍女汇合。 一边走着,将素纱撩起别在幕篱帽檐的林青窈看着四处灯彩眼眸微亮,然而转首又见林元烨仍旧一副沉思的模样,有些不解。 “三哥哥,你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是作甚,可是因着衣裳被那小乞丐弄脏了想回去?还是在想着明日如何同阿母解释你忽然带了个小乞丐回去?” 二人从前虽是不和,但到底是住在一个屋檐下,林青窈见了不少林元烨接济这般穷苦人儿,倒也不奇怪他会对那小乞丐心生怜悯。 不过怜悯着就把人往府邸里带回还是第一次见。 “不是的。” 只是外袍脏了些许,林元烨倒也不至于抛下二位妹妹独自回府。 而那小乞丐……不过是个小孩而已,阿母也不会对他审问或是不允。 他心思重重,是因另一件事。 随即便听林元烨反问:“窈妹妹,方才你可见着那裴太常了?” “没有,三哥哥这般问,可是有何不妥?” 裴长公子在时,林青窈并未掀纱去看。 话落,略略顿了顿思索了下林元烨着重在‘见’字上的话,林青窈蹙眉。 又问:“三哥哥头一回见着了裴太常,是觉着其人不如传闻中那般俊美无俦吗?” 裴氏长公子甚少露面于官场外之地,除了他显而易见的能力之外,在传闻中便只有样貌最为出众。 多数说其是仙姿玉貌,但也有人说其是冷面罗刹。 今日见林元烨拧眉如此纠结的模样,不禁想起说裴氏长公子是‘罗刹’之言。 便有点儿怀疑其相貌出众是胡吹之言。 难怪上回避雨,那裴长公子要躲在屏风后面。 是怕她们瞧见了其罗刹面容心生害怕么? “裴太常的样貌着实俊美,并非是此事不妥。” 不知林青窈怎的会想到此处,林元烨无奈看她一眼,也不卖关子。 “你可还记得议亲时来了东郡的裴二郎?觉他样貌如何?” “记得。”林青窈应声:“样貌么..很好看。” 林青窈并不吝啬夸赞,毕竟其人虽然纨绔,却是真真儿好看。 “你既记得那裴二郎是何样貌,便能知晓裴太常是何样貌了,方才我一见那裴太常……我都险些认错了,这裴太常与裴二郎长得真是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话说着,林元烨略略感叹。 若不是瞧着那裴长公子腰间配着腰牌和衣襟上的紫金官纹,怕都是认不出了。 “三哥哥竟是为此事忧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是亲兄弟,长相相似也属寻常。” 没成想是听到这个答案,林青窈失了兴致,转首去问林落。 “阿姊,你说对吧?” “……” “阿姊?” “嗯?”林落似是方才出了神,如今才恍然回神,幕篱随着他脩然抬首的动作在头顶颤了几颤。 见林落没听他们说话,林青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方才三哥哥奇怪裴太常和裴二郎长相相似,可他们是手足,容貌十分相似是一件很寻常的事,阿姊,你说对吗?” “对……” 顺着林青窈的话回了声,林落声音极小。 小到只让人听见了他的认同,却没听见那随着浑身微微发颤而溢出的破碎尾音。 容貌相似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所以性子迥异的人身上都有同样的淡茶香气也是一件寻常的事吗? 声线也如此相似也是一件寻常的事吗? 对吗? 不对。 一阵冷汗自后背密密麻麻浮起,激得林落自酒意晕乎中一瞬清醒。 脑中细细捋过与那裴氏庶子自东郡初遇起始的种种,连带着补上极有嫌疑的黑衣人这根线。 串连起来,他好似被一张织网缚住。
第49章 不是 * 裴氏长公子今夜落宿在了隔壁这件事是林落听采绿说的。 彼时林落自街上看完花灯回来, 才沐浴完。 听采绿一边儿絮絮抱怨“给了那侍从许多银子,最终只说句今夜长公子住在这儿……谁想知晓裴长公子住在哪儿”,一边抬水出去。 立在窗前, 林落默然不语。 只一双眸看着院中高墙。 隔绝着两个天地。 待要将最后一桶水抬出去时, 采绿见林落对她所言不怎么感趣。 终是停了下来,只问:“女郎累了一天, 现下可要熄灯睡了?” “嗯, 熄吧。” 闻言动了动身,转向床榻走去, 林落道:“明儿个就要离开了, 你也早些休息,不用守夜。” “好, 我把水倒了就回房洗漱睡觉。” 说完,采绿将屋中烛灯都熄灭, 而后抬水出门。 侍从的厢房在院落后面,除了去膳房抬水要经过前院外,倒水什么的都在小院后处。 躺在床上静静听着院前采绿进出的动静, 待听是又抬了水回来径直去往院后时。 林落起了身。 摸着黑,他凭着记忆穿上搭在床尾木架上的外衣。 随意系上腰带, 而后出门。 待入小院庭中, 月色倾照, 便不那么黑了。 足以视物的微弱光线下, 林落仰首看着院侧那堵高墙青瓦。 院墙很高,瞧着是难以逾越的。但这对比起林落心中那个如细密织网的猜测来说, 并不能算什么难以跨过的困难。 高墙不过一堵, 只隔绝一方。 但密网缚来却四面八方,心脏都几欲被勒□□息。 林落在想, 如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 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那个来东郡议亲的从来都不是裴氏庶子,而是裴氏长公子。 那个黑衣人也是裴氏长公子。 所以初见之时他才会被不好色相的那人赶下马车,所以在瑶川山庄时见过他女相模样的那人会说他是女郎,所以那夜潜入林府,那人见他在沐浴,毫不犹豫地进了他的浴桶躲避。 就是仗着来查之人不会检查他的浴桶,而他又是男子,不怕被看。 可…… 如若那‘裴氏庶子’真是裴长公子,又为何要那么做呢? 为何要在他面前两幅面孔呢? 为何要对他温言絮语浓情蜜意? 既然知晓了他是男子,为何不向圣上禀报? 为何还要与他……那般亲密呢? 思及此处,林落又觉那不会是裴氏长公子。 是或不是如今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林落不敢赌。 今夜那裴氏长公子既然就在隔壁落宿,他想,那他去见一见那裴氏长公子,他就知晓到底是不是了。 他不相信有什么两幅面容一模一样之说。 就算裴氏二子真是生得一模一样,他也相信只需要看一眼。 他看一眼一定能认出来! 这般想着,林落去搬来了放在院子墙脚的木梯。 这木梯是来邺水时就搁置在那儿的,用于搭在合欢树上修建太过的枝条,免于伸到了隔壁院落里去。 此时倒是方便了林落。 只是翻过了高墙,落地却变成了一件难事。 好在连着院落的隔壁也是一个小院,墙边虽然没有树,但屋檐足够。 林落爬了段墙头跳到了屋檐瓦上,再爬到低矮些的院墙上,够着紧挨的树。 他自粗壮的树枝缓缓爬行到树干边,再抱着树干爬下。 许多年没有爬过树了,还有些手生。 但并不妨碍他平稳落地。 院落隔着高墙,另一边也是一个差不多的小院。 相邻的府邸内构造想来大差不差。 于是在自这个无人的小院出来后,林落顺着较为熟悉的后院小径回廊,向着主屋走去。 月悬中天,云总飘来遮月陷入幽夜,好一会儿才又飘走。 便就是在这般忽明忽暗中,林落忽然瞧着漆黑的林子里有一处有亮光。 在遮月时尤为耀眼。 并不觉这个时辰还会有侍从在后园中乱晃, 他向那处走去。 那儿……会是裴氏长公子在那儿吗? 林落不知道,只愈发紧张起来。 若待会见到了那裴长公子的脸,真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容…… 垂在袖中的手攥紧,林落想。 真的,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是或不是。 若是,他…… 他要逃婚去云苍山吗? 林落一时有些思绪混乱。 是该逃的,可…… 那夜那人说过,裴氏长公子会怜他微弱的。 若真的是一个人,这话岂不是裴氏长公子的承诺? 所以……一定要逃吗? 心里很乱,林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想不想逃。 但随着越来越靠近,他心里只祈祷着。 不是。 不要是。 那盏灯火是在一片树林中,随着靠近了,林落隔着林木隐约看见有两个人影正在交谈。 一个背对他,一个正对他。 正对那人容貌平凡,衣着也普通。 身形稍矮,与那庶子并不像。 但那背对着他的那人宽肩窄腰,衣着华贵。 像是,又不像是。 在没看清人脸之前,林落不敢贸然下决断。 便在幽暗林中又近了些。 如此靠近,四周又寂静,便听有稍远人声传来。 “多谢裴太常给了机会来邺水一叙,临川人多眼杂,有些事有些话在临川我是真不敢说啊。” “不过今夜我虽然来了,但并不是愿意告知裴太常此事……当然,都是可以商量的,要将此事告知也不是不行,只是……裴太常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 挂在枝梢的一盏灯笼幽暗,不及月色冷清。 更显一抹寒光刺入□□的声音沉闷。 圆形的头颅霎时折断了骨,与身体仅连了点皮肉掉落。 漆黑血柱随着躯体的倒下在空中飙出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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