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缘由,林落不是裴家庶子,也不清楚。 不过他才不管那庶子到底在忌惮什么。 他的谋划,必须要成! 溺水之人唯一能抓住的绳索,他不会放手,绝不放手。 在屋内隐约月色下阖眼,林落想。 下回再见,还不知晓那裴家庶子会找什么托词。 看来得寻些一击必中的法子了。 * 光阴稍稍流转即逝,满院叶子也随着天热悄悄郁葱。 跪坐案前,手中勾着的玉佩坠环相碰清脆。 林落瞧着,心中略略一算,他竟是来这林家有一个月了。 裴氏竟也在东郡议了这么久的亲。 按理说亲早就议完了,可在山寺里去祈福的二位主母说是山寺小住五日,却不防,这一住,便到了芒种。 瞧着那裴家主母还不知何时回来,一时半会儿看着裴家是不会离开。 那庶子在裴家离开前应当会回东郡。 毕竟什么都要裴家主母操持,也太累了。 这般想着,林落将玉佩又收进怀里,正身凝神继续开始练字。 过了会儿,采绿从外面回来。 “女郎,今日的信取回来了。” “嗯。”看着一纸信笺置在案上,林落搁笔,抬眼忽见采绿还在往桌上堆东西。 他还没问,采绿便道:“方才回来路上碰见了林三郎,他说这几日听闻我常常出府去书肆,问我是不是女郎缺练字的纸,我说不是,只是我自个儿想出去采买些东西,他却不信,硬给塞来这些竹帛,说给女郎练字。” 林落前些时是教过采绿若有人问她出府作甚,她该如何回答的。 采绿机灵,可还是推诿不过林元烨。 且看林落连林元烨的糕点都没拒,这些绢布也没什么的,便收下了。 闻言,林落拿过了一卷竹帛,看了看。 硬挺竹简落笔其上便是一卷,这东西着实金贵。 对于林元烨送来的东西确实没有拒绝的心思,林落将手中的竹帛放回:“收了便收了吧,你去把这个好好放着,往后用时再拿出来。” “是。”采绿得了命,便又抱起一堆竹帛,起身去寻地方搁置。 而林落拿起今日裴怀川传来的信,拆开。 不似前几日信中裴怀川总问林落可要出门踏青,今日裴怀川只在信中说了两件事。 一是裴二公子已到东郡。 二是裴怀川今日已离了东郡,说下回有缘再聚。 那庶子已经回东郡了么? 采绿今日出门并没有探听到这个消息,但那人应该不会骗他。 看着纸上的话微微吐了口气,林落起身取了火折子,将信笺擦着火星在铜盆里烧了。 这人很信守承诺,即便离了东郡也不忘给他传到裴家庶子的动向。 微微思量着,林落向着内室走去,自软塌上的针线竹篮中取出两个五彩绳。 而后带着采绿出了碧桐院。 * 方才采绿回来时还未下雨,可林落现在出门,却是飘起了细雨,有愈下愈大之势。 这并不能阻挡林落。 迟则生变,林落是真觉着没时间蹉跎了。 同采绿撑伞至林元烨的院子,入内行至敞开的屋门前收伞时,林落见林元烨正在屋内案前作画。 并未因此而顿足,林落走了进去,向同样看见自己的林元烨颔了颔首,微微笑道:“见三哥哥安。” “小妹,你怎的来了?”在望见林落时,林元烨便已经将笔放下,起身相迎。 “今儿个芒种,再过几日就是重午,我来给哥哥送个吉祥。” 林落笑得甜。 林元烨却是不太理解‘吉祥’是什么:“嗯?” 也不卖关子,林落递出手中的五彩绳:“我做个五彩绳,给三哥哥驱邪迎吉,还望三哥哥不嫌。” 端午系五彩绳是习俗,依俗来说该是五月五才系上,今日不过是芒种,林落来送这个有些早,但…… 思量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林落才管不了那么多。 自林落手中接过五彩绳,林元烨许是没想到林落会送这个来,愣了愣。 静默间,林落也没闲着。 眸子微微一扫桌案上,便见林元烨正在作的画上是一个女子。 林元烨的丹青不错,画上女子垂鬓柳眉,乖巧娇弱。 虽然容貌和林落不太一样,但神韵有些相似。 且,画上人竟正在采芦叶。 林落心中对于即将要说出的话更为镇定几分。 适时林元烨回神,几分珍重将指间五彩绳握紧:“多谢小妹,小妹对我如此好,我都不知如何回报小妹了……” “不需三哥哥回报的。” 林落抿了抿唇: “只是……重午将近,我还想亲自做几个角黍给三哥哥尝尝,往日在庄子里的时候我总会与小娘一同去河边采芦叶,只是如今……” 林元烨听懂了林落的意思:“小妹近日是想出去?” 还是偷偷跑出去的那种。 “嗯..”林落颔了颔首,有点不太自然。 纵使他知晓林元烨应当会同意,但是头一回这么将旁人的情意利用……实在没做过。 “好。”林元烨没有问林落为何不让侍从出门去采芦叶。 “那你带着我的侍从回碧桐院把春芍再叫过来吧。” 如今李素芸还未回来,家中父兄又都忙于公务,此时后院中林元烨的命令便是无人可抗。 若是寻常,林元烨定是会亲自陪林落回去,但此时他丹青未成。 目的达成了,林落也不在意林元烨如何,只一双眸子亮起。 脆生生道谢:“谢谢三哥哥!” 随即他带着林元烨的侍从向碧桐院回去。 而林元烨看着雨帘中林落的隐约背影,目送着他离开小院后,转眸继续作画。 * 芒种雨热。 如串珠帘断线的雨打在伞面,太守府外一架马车上下来一人。 落地抬伞,其下仙姿玉貌嵌着清冷的脸露出,周遭热意都降了下来。 不待他迈步,便见府门内走出几人。 “裴长公子,见安。” 为首的人蓄了青须,一副横眉冷相。 虽是色厉,但还是抬手拘礼。 裴云之闻言,也回揖一礼。 面色淡漠:“见林郎主安。” 二人不唤彼此官职,都知其世族身份比那官职要重得多。 见裴云之如此淡然,林宗柏抑着气,冷哼: “今儿个裴长公子不借裴二公子的身份了?也是,长公子如今好生威风,风雨潇潇的还乘着那艨艟而来,怎么,是想把东郡打淹了不成?” 林家先前原是不知那来东郡议亲的裴二就是裴云之,直至那日林家失窃,裴二恰好又出了城,夜里百般寻不到窃贼下落,思索一番才知晓那原是裴云之。 如今裴氏得了虎符,再听侍从禀报城外河边来了数十艘艨艟,插着是琼州牧的旗子,便知其已经拿着虎符同琼州牧搭上了。 思及此处,林宗柏更气。 可如今形势,不管如何,现下虎符都已经丢了。 他也不能教人还回来。 好在那日失窃后,第二日便早早挟住了裴氏主母。 名为山寺小住,实则软禁。 果不其然,裴云之再来了东郡。 “林郎主多虑了,琼州牧正在练兵,裴某只是借了个方便来东郡一趟。” 听着林宗柏不虞的语调,裴云之只道: “今日裴某前来是为了家母,议亲已定,家父念家母得紧。” 东西拿到手了,裴云之也不必再装庶弟的样子。 他神情漠然,本就淡冷的面容在长街雾雨中愈发清寂。 听见这话,林家郎主却是冷笑一声。 “若想要人,你该知道用什么来换。” “什么?” “数日前林家被窃贼盗走的那物。” “林家失窃什么是林家护卫不力,你寻我要……呵,裴某又不知道丢了什么。” “不若林郎主去圣上面前说说丢了什么,要裴家还什么,又是有什么证据是裴家窃走的?” 裴云之面上清朗如月,这般情形下仿佛要人的不是他,唇角还勾起了一点浅淡笑意。 很是凉薄。 “林郎主,东郡虽好,但家母也该回洛阳了,琼州牧说艨艟只能在东郡等一日。” 话中说是艨艟只能等裴家一日,林宗柏却听出来了。 是只能给林家一日放人的时间。 虽说如今他们只是景国的臣子,世族争据一事要犯杀头之罪。 可天子病重,雍王如今得了半边虎符还与琼州牧…… 此事到底是对林氏不妥。 “呵!” 林宗柏气极反笑:“好哇,裴氏有子如此,何愁不兴。” “林郎主过誉。” 看着阶下裴云之冷然的模样,林宗柏终是走下去,自身旁撑伞的侍从手中拿过一纸递给裴云之。 他道:“裴夫人如今还在山寺同内子下棋,若长公子明日能将纸上之物送去东郊,裴夫人定是会回驿馆。” 虎符是要不成了,纸上所书正是林宗柏与林太守这几日商议好的东西。 ——铁。 展开纸张看着其上的数量,裴云之神色未变:“好。” * 待回了驿馆,还未坐下,便见徐清凌已来。 裴云之问:“齐羽玉呢?” “去赴林家三郎晚间的别苑宴饮了。” 点点头,裴云之跪坐下来,啜了口茶。 徐清凌也随之跪坐,给自己倒了一盏,道:“如何,可与琼州牧谈妥了?” “嗯。”裴云之放下杯盏:“琼州牧已投诚雍王。” “那就好,对了,你那日走前让我查的事查到了。” 裴云之抬眼望他。
第23章 粉末 徐清凌道:“这林落,并非像外界传言是林家嫡出的女郎,而是个庶女。” 徐清凌将派去林家的探子传回的消息尽数说出。 为防是侍从听错了,徐清凌还专程遣人去林落自小生长的乡下庄子探了一遭。 此事属实。 “这林家,真是大胆,敢拿个庶女如此搪塞你。” 徐清凌虽是如此说着,却没有半分要撺掇着裴云之把此事告知圣上换个人的意思,只是对林家此举略有不满。 毕竟虽然林落为庶女,但他瞧着裴云之对其似是颇有兴趣。 便是连林落女扮男装来勾借了裴二身份的他一事也不恼。 思及这桩事,徐清凌旋即暗笑一声。 先前他还疑窦这林家为何舍得让嫡女做出如此不堪引诱裴云之的事儿,如今才知,原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女。 嫡女也好庶女也罢,总归林家百般谋算是一个未成,不仅至今不知晓这来东郡的裴二是裴云之,还让他们把虎符拿到了手,那林落也没如愿将‘裴二’勾上榻,陷裴氏于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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