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不想看到眼前的人,他站在烛光下,简直在折磨他的眼睛。 他不欢迎燕译书,燕译书能察觉到。 “太师大人真是狠心,与陛下重归旧好了,现在就将本王遗忘,本王真是伤心。”燕译书拍拍商怀谏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警告。 他手上握着商怀谏所在意的软肋,包括他中毒,包括燕译景。 他自信地站在那里,认为商怀谏会如同以往一般,向他低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没有任何变化。 燕译书脸上自信的神情逐渐绷不住,商怀谏在整理自己的衣物,他带来的衣物不多,三四件。 他只是整理一番,叠地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并不打算带走。 商怀谏心里将这座宫殿,当做他的所有物,属于他和燕译景的。他确信,燕译景不会让他人再住进来。 而他迟早会正大光明,永远住在这里。 没有等到他回自己一句话,燕译书心里怨怼,伸手将商怀谏整理的衣物弄乱,甚至丢在地上。 “三王爷就是为了来膈应我的。”商怀谏略带不满,捡起地上的衣裳,拍去上面的尘土,重新叠整齐。 偌大的衣柜只有几身衣裳,看着寒碜。 燕译书说:“是太师大人在膈应本王才对。” 商怀谏瞥他一眼,他今日有些奇怪,正事什么的都不说,总是扯些有的没的。 若这人是燕译景,他很乐意与其促膝长谈。 燕译书在,商怀谏浑身觉得别扭,开始半夜打扫起来,用帕子擦拭桌子,用茶水清洗燕译书用过的茶盏…… 他赶人的意图过于明显,燕译书心里不悦,这么多年,这人的心意一点没变。 那个整日和他争吵的皇帝,他视若珍宝。而他处处为他着想,连个正眼都得不到。 “商怀谏。”他鲜少叫他的名字,商怀谏停下手中的动作,没有看他。燕译书那股冲动转瞬即逝,恢复冷漠无情的模样,“本王只是想提醒你,本王身上握着你和燕译景的命,不想他生不如死,你最好讨好本王些。” 这些话,但凡见面,他都要说上一顿。 商怀谏心里听了毫无触动,甚至觉得好笑。 从始至终,他也只能拿这些东西威胁他。 燕译书也知道。自己说的是些老掉牙的理由,可没办法,这理由,就是管用。 两人像以往那般,拌了几句嘴,最终在商怀谏怒气值达到顶峰时,燕译书悻悻离开。 他独自站在月光下,回头看那扇禁闭,不会为他打开的门。 或许商怀谏永远不会知道,他每一次主动来,不过是希望多看一眼他。 他按照商怀谏与燕译景日常相处的模样,照猫画虎去与他争论,企图让他多喜欢自己一点。 独自伤怀许久,燕译书自嘲两声,踩着自己的影子离开了。 天上的月亮跟着他,他抬头去看时,总能看到月亮。 也只有月亮。 后来几日,他没怎么见过商怀谏。 商怀谏回府了,商老夫人给他物色许多姑娘,等着他回京的时候寻一个做妻子。可他回京之后,又天天往皇宫跑,最后索性还住在宫中,可把商老夫人急坏了。 她拄着拐杖,天天盼望着商怀谏回来。 商怀谏回来,东西还没收拾好,就被商老夫人拉走。她置办了个赏菊宴,将合眼缘的姑娘全请来,让他一个个看过去。 或胖或瘦,或高或矮,各不相同。只要不是个男人,他就是找一个丑的不能入眼的姑娘,商老夫人也不介意。 她不能让商家的血脉断在商怀谏这里。 来的这些姑娘,有世家小姐,也有平民百姓,她们无不列外使尽浑身解数,只希望商怀谏能多看自己几眼。 商老夫人一个个介绍过去,商怀谏敷衍地点头, 走到一个身材丰满的姑娘跟前,商老夫人特意停下步子,语重心长说:“这姑娘一看就好生养,谏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其他像你这般岁数的,孩子都上学堂去了。你什么时候让为娘抱上孙子啊。” “……”商怀谏捏着眉心,无奈叹气。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厚着脸皮在宫里继续住下去。 “为娘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你现在连个正妻都没有,为娘要是死了,怎么有见面去见你父亲,怎么去见商家的列祖列宗啊。”说着,商老夫人眼角湿润,拿出帕子掩面哭泣。 商怀谏心里烦躁,又不敢冲她吼,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管家在一旁附和着道:“少爷,因为您的婚事,老夫人可没少受别人的嘲笑,您就算心疼心疼老夫人,娶个正妻吧。” 两人一唱一和,快要将商怀谏架上不孝的高台。 嘲笑……他们也只敢背地里说两句,明面里还是要巴结他。 他不能戳穿这两人的把戏,莺莺燕燕的声音在他耳边,还有自己母亲在自己耳边哭诉,商怀谏的耐心与笑容逐渐消失。 好在黄羽适时过来,打断几人的谈话。 ”主上。“黄羽风尘仆仆,刚从三王爷的府邸赶过来。 燕译书昨日去的时候,是有正事的,可吵着吵着就忘了。他知道商怀谏不会踏进自己的府邸,自己也不愿再跑一趟,便差人将黄羽叫过来。 他来的匆忙,商怀谏随意找个理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商老夫人在后面叫着他,他充耳不闻。 离开那场宴会之后,商怀谏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黄羽关切地看着他。问:“主上,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商怀谏没有回答他,而是问:“有什么事?” “三王爷叫属下去,说是让主上莫要忘了,当初答应他的事。” 商怀谏眉头蹙了蹙,一头雾水。黄羽猜到他早已忘了,唉声叹气提醒他,“就是让长公主嫁给那位公子的事。” 那位公子,他并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 “哦。”商怀谏后知后觉,这件事,他根本记不清。 估计是知道燕译月前往金国,怕燕译月与金国和亲,这才来提醒他。 不然,燕译书自己都不一定记得这件事。 他现在才不会去触燕译景的霉头,这坏人还是燕译书自己去当。 看到黄羽,他记起燕译景交代自己的事情,心里笑了笑,免得自己去找他了。 “这件事我会去同陛下说。”商怀谏往院子深处走,”你我许久未见,一同走走吧。“ 黄羽心里叹气,他不知自己的主上到底有什么把柄在燕译书手上,一直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去给燕译书做事。 行至凉亭,湖面上落了一层的落叶,无人打扫。 商怀谏示意黄羽坐下,“黄羽,路司彦想辞任一事,你可知道?” 黄羽点头,这件事在朝堂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路司彦已经将一部分东西送往老宅,估计处理好后续的事就会离开。 所有人都在猜测,下一任丞相会是何人,黄羽也在猜测,但不敢说出口。 “属下不敢妄言。”他同燕译书一样,都在怀疑商怀谏是不是已经站在燕译景那边,只是明面上还是帮着燕译书罢了。 尤其在商怀谏住在皇宫之后。 商怀谏拿起茶盏放在嘴边,淡淡笑了笑,“黄羽,你现在也在防着我?” “属下不敢。” 第五十九 风过林梢,枯树下面,是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男子在不停说着什么。 商怀谏淡淡听着,并未发表自己的意见,时不时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右手拿着一杯茶,温热的茶水彻底变凉,黄羽才说完。他心中有两个人选,没有一个在燕译景设想的范围之内,大相径庭。 商怀谏在想,如何不动声色将人选说给他。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茶盏,黄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问:”主上心中有什么人选吗?“ “嗯。”商怀谏喝下那杯凉透了的茶,他就等着黄羽问这一句。 他说了三个人选,一个是他胡诌的,一个是黄羽说的,另一个是燕译景选出来的,不过不是那位赵大人。 “说来,三王爷应该是最关心这个问题的。若是丞相是他的人,陛下是真的要孤立无援了。” 黄羽下意识点点头,这个问题,三王爷也问过他,不过是旁敲侧击问商怀谏的意见。 他没有那个胆子问燕译书,燕译书近日也没什么动静,很多人都在观测他的行动。 倒不是觉得燕译书看好的人必然会成为丞相,而是觉得他看好的,必然不会成为下一任丞相。他们想看燕译书的态度,做出些排除,能减少一些自己的损失也是好的。 这些燕译书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没有表态。 “主上,为何您觉得,那位石大人能入选?” 那位石大人正大光明表示,自己是站在燕译书那边的,从燕译景与燕译书夺嫡之争开始。 但凡所有人心知肚明,是燕译书那边的人,无不例外,一一排除。 “陛下的心思你我都猜不准,或许我们觉得不可能的,往往是最有可能的。”商怀谏笑了笑,继续说:“也有可能,路司彦最后不走了。” 黄羽听得一头雾水,抓不住重点。 他实在听不出商怀谏的意思,他说了一大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路司彦辞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若是不走,朝堂之中会如何看他。” “我们说的这些人选,是你我的猜测,而路司彦要辞任一事,何尝又不是我们的猜测呢。”商怀谏摇晃着茶盏,茶水冷了,喝不下去。 他倒了重新斟了一杯,“即便路司彦要辞任,他也可以推荐下一任丞相,与其想破脑袋猜测,倒不如在这最后关头巴结一番。” 黄羽似懂非懂点头。 聊了许久,最后黄羽在商怀谏的忽悠下,确定了一件事,就是现在还不能放弃路司彦这条大鱼,还是得巴结巴结。 他与路司彦的交情不深,去丞相府找他也是突兀,最终他如商怀谏所想,去了三王爷府城,将商怀谏对自己说的话,一字不落重诉给燕译书。 燕译书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给了黄羽一锭银子,让他回去。 随从问他,“殿下,太师说的并没有道理,再者,最后发挥一下丞相的价值,我们也不亏。” “找个时日再去。”燕译书手机握着一根红绸带,用剪刀将它剪成碎片。燕译月去金国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只能令寻出路,“等燕译月去金国,再去安慰安慰那位失意的丞相大人。” 随从明白了他的意思,着手准备去了。 宴会结束之后,商怀谏也没能再回来,商老夫人气得整个肺都要炸了,笑着将那些人送走,等人走干净,脸垮了下来,坐在高堂上不停敲手中的拐杖。
170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