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一点的刺客不大正经的笑了一笑:“你倒是眼尖,一下就看出端倪,没错我们是黑市里买卖人命的,管他男人女人,只要够值钱就可以杀了,你的命不值钱,所以别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下黄泉。” 另一个刺客不耐烦道:“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杀了或者打晕了,别误了事。” 高挑刺客笑眯眯地看着因子虚,像小孩子贪欢一样发出一阵脆生生的爽朗笑声:“你不觉得他很好玩吗。” 另一个白眼应道:“他好丑倒是真的。” 因子虚:“……” 耳边又是风动,下一秒,因子虚感觉到自己破洞的大脚趾头一凉,蜿蜒流下的是知画的血,还粘腻着的血液从知画的脖子里喷薄而出。 因子虚目眦尽裂:“混蛋。” 当着因子虚的面,只用了一式,知画见血封喉。 因子虚颤了一下,身子禁不住战栗,却被狠狠压制,他怒极,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面前的刺客杀了人后还是一脸玩弄的笑意:“原来是要把她拖出去当成是逃狱的,既然让你看见了,那就不用拖出来了,就在这里杀死了算了。不过,你怎么说呢,小丑八怪。要是你乖点守口如瓶,你也能留一条命。” 因子虚怒极反笑:“真是二流子骂街,胡言乱语!若真要杀了在下,现在就不会在这儿和在下对峙了。蠢货。” “你怎么这副表情,就不怕我杀了你吗?”刺客笑嘻嘻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骂我的,你是第一个。” “我不值钱,杀我还有大麻烦。”因子虚恨恨道:“你敢杀吗?” “那你说说,有什么麻烦?看你样子,左右也不过一条贱命,还是说……”刺客笑笑:“还是说,你身后也有哪个大人。” “别逗他了,打昏了不就行了。”另一个刺客开始跳脚:”待会人来了。” 高挑的刺客却还是逗弄因子虚:“你这样的小丑八怪,难道还有什么大背景?” 他一把撩开了因子虚的刘海,然后看见了因子虚厚重刘海下灿若星河的眸子。 桃花眼,蝶翅长睫,眼下是红灼饱满的卧蚕,眼尾微勾,眸中情绪百转千回,口中却只吐了两字:“撒手。” 高挑刺客大骇,手上不由自主怜香惜玉了起来,手劲收了三分:“原来……原来也是个美人。” 因子虚不理他,问:“雇你买凶的是谁?” “小美人,这可是江湖规矩,不可说。” 因子虚啐道:”没看出来你是个守规矩的。” “真烈性好玩。”刺客眨眼睛,秋波频送叫人恶心。 现在局面难看,知画已经被杀,因子虚双拳难敌四手,还能好手好脚地站在这里说话的原因无非就是这个登徒子气质的江湖刺客喜欢逗他有趣。 ”你生气了?”刺客没忍住捏了捏因子虚的耳朵,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你说说你,眼睛这么好看,剩下半张脸无论丑成什么样都是一个美人,怎么就这么糟蹋自己?” “好玩吗?”因子虚歪了歪脑袋:“买凶的是谁?” “不知道。”刺客耸了耸肩:“我们也是只见了银子,没见到那买凶人。” “有人来了。”那个稍矮一点的刺客忙叫了一声,“该是衙内的人,该走了,你别又人来疯了。” “小美人乖乖,你先睡一觉吧。”刺客轻佻,快速的一掌朝着因子虚后颈劈了过去。 因子虚一阵钝痛,脑子顿时闪过一片漫无边际的白光,整个人失去意识,瘫倒在地。 意识弥留之前,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来人。” 指尖收紧,声嘶力竭:“来人呐!” 不要让他们跑了! 那高挑刺客一笑,在桌上留了东西,对因子虚抛了个媚眼:“我的乖乖,回见。” 因子虚熄声:“……” 见你妹! 周围一闹,那两个刺客就像一阵风一样夺门而出,知画已彻底尸寒,小刀还插在她的脖上。 梦境总是虚无缥缈,因子虚好像看见了远远的高山,他轻而易举的爬了上去,太子远勋正抱着一只肥鸽,一把一把地喂着玉米粒,他和梦境中的太子四目相对,太子朝他招了招手:“沉今,你看我养的鸽儿,可爱吗?” “沉今,我们可说好了,待我得了一处清净的封地,我们养鸽子,喝美酒,我们去逍遥。” …… “沉今,你怎么离这么远?你靠近点,我和你说个秘密。” 梦境里的因子虚呆了一样,晃晃悠悠靠近,一边走,眼泪一边控制不住一般淌下。 咸的,苦的,酸的……他难受得很,胸口被什么东西侵占得满满当当,整个人都被拖累得沉甸甸的,步履蹒跚。 明明就要摸到太子的脸,他的脚下却突然一空。 他从漫着云的山巅上掉了下来,然后就要跌进泥土里了。 …… 因子虚突然惊醒,自己早就一身冷汗,被子枕头都有一点湿润。 因子虚眼睛里还都是血丝,他翻身下床,后知后觉,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硬邦邦的床上只垫了薄薄一层被罩,但是满被绣的金丝银线闪瞎狗眼,被褥倒厚,外翻的绒皮暖烘烘的。 整个屋子将“质朴”与“豪奢”紧密结合,粗看简陋,细看都在不起眼的地方堆着点价值连城的宝贝。 他猛一下起得突然,久卧腿麻,竟一头跌了下去,动静大得地板“噼啪”响。 阳长拎着药杵过来,看戏似的立于门前,手还在有条不紊地捣着草叶子:“醒了?”(捣捣)“醒了就去找一趟权持季”(捣捣)“对了,你太脏了,药自己敷。”(捣捣) 因子虚跌跌撞撞爬了起来。 阳长酝酿铺垫了好久,终于抛弃了面子,药杵子一丢,蹭蹭地爬了过去,耳朵飞快地往因子虚面前一贴,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了:“你和那刺客怎么了?” 因子虚狐疑叫了一声:“啊?” 阳长道:“那刺客给你留了张纸条,你猜写的什么?” 因子虚捂着伤处爬起来:“猜他在犯贱。” 阳长贼兮兮道:“写的是——小美人乖乖,改日再来轻薄你。” 小美人乖乖,改日再来轻薄你~ 阳长抚掌称赞:“所以说,他虽然伤你肩膀,但你瞎他眼睛,毁他品味,妙极妙极。权持季那边没找到小倌,你倒是遇到了个眼瞎的。” 因子虚无话可说:“……” 毕竟阳长认为他的丑有眼就知,对他的丑深信不疑。 “你可知道他杀了知画。”因子虚一把推开阳长:“权持季呢?” “知道啊,但忍冬一案本就是打来找许沉今的幌子,死了就死了,杀了就杀了,刚好又多个抓刺客的借口搜许沉今的尸。”阳长道:“姓权的王八蛋带庄小子野钓呢,现在怕是回不来。” 因子虚恍惚:死了就死了? 怎么能……说死了就死了呢?
第43章 你们找到许沉今了 “那你们找到许沉今了。”因子虚突然直起身来,笑得肚子疼,躬下了身子,形同癫狂一般:“算是你们找到了许沉今,成了吗?哈哈哈……” “怎么?”阳长突然愣住,细细观察因子虚,靠近道:“那刺客还伤了你脑子?” 什么许沉今? 他们还没找到许沉今啊。 下一秒,他两眼一黑,膝头一软,重重地瘫倒在地。 因子虚趁他不察,一腿绊他倒地,重重一掌劈他颈侧。 “你干什么?”阳长终于还是敌不过晕了过去,两眼重重地往后一翻,露出两只眼白。 临昏之际都不知道因子虚发什么疯。 什么叫他们已经找到了许沉今? 因子虚扶门,斜眼看向身后昏得四仰八叉的阳长,眼神瞬间一寒:“是啊,你们已经找到了许沉今,可喜可贺,可在下呢?谁给在下公道?谁给忍冬公道?” 谁能给?试问天下谁能给? 他猛一下狂奔而出,一半向前跑,一半向前倒,捂着伤肩闯到书房,一个不察又跌了下去,嘴里念念有词:“供词供词……” 权持季此番是瞒着圣上,瞒着外人出行,随行不过戴三七一个侍从,余下皆在销金寨打理。 已经没人会拦因子虚。 他哆嗦着指尖扑到书房里,抱在权持季那个匣子上,七手八脚却打不开,只能一把摔了匣子,脚尖的雪刃蹬出一下又一下地砸上去,疯狂地凿着,木屑子乱飞,他的眼神也越来越癫狂。 终于将匣子凿穿。 因子虚急不可耐地扑到地上,伸出指头将里面的薄纸皱巴巴地挖了出来。 指头抖得厉害,他缩成一团,身子颤着,好像拿不稳一样,急迫地将纸打开。 因子虚满心欢喜地捡起来,下一秒彻底怔在原地。 这是……什么呢? 他恼怒地将纸揉作一团,难以置信一样:“不是,为什么不是。” 他不相信! 一张一张地看,一张一张地丢。 不是,不是,不是……仍旧不是。 因子虚已然呆了,像是一只行至末路的幼兽,也像被贫土掩埋的烂叶。 匣子里一沓春宫图,刻画僵硬,毫无暧昧,是下下之品。 但是,那是因子虚画的,是他因子虚入仕之前在凉都画的。 好有缘分,自己画的粗糙春宫竟然被权持季收藏了。 但是,现在去他娘的缘分!!!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知画的供词。 惊诧,苦闷,崩溃……所有的情绪积攒着爆发,因子虚头痛欲裂地跪倒,呜咽着吞嚼痛苦。 满地的春宫图,戏谑又荒唐。 就好像他的上半辈子一样——戏谑又荒唐。 终于,他再也撑不住。 身子软成一团,他抱膝啜泣,低低的声音,没人可以听到。 沉没于地狱吧。 因子虚咬唇,他活着就是个祸害。 为什么他还活着? 为什么除了他,其他人都死了? 突然,紧闭的屋门一掀,屋外的冬阳笼住蜷缩成了一团的因子虚,他太瘦削,又着破烂轻薄,瘫于遍地春宫,似哭似笑。 “先生这是?”庄琔琔抱着小桶,桶内跃着两尾鱼,他停头去看散落一地的春宫图,还未看清就被权持季遮了眼睛。 权持季的视线落到散落一地的春宫图上,声音陡然变得阴冷:“三七,带琔儿走。” 因子虚落寞地看向权持季,表情比哭了还难看。 冬阳捂不暖的身子战栗着,赴死一般地抬眸,涕泗滂沱。 “先生。” 权持季的情绪也没比因子虚正常多少,他的眼白涨出了血丝,手上的青筋抽了抽,终于忍不住。 一脚踩在因子虚胸前,“咔嚓咔嚓”,是胸肋断了的声音。 戴三七识相地抱起庄琔琔就跑,顺便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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