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曦第一次见白竹笑,觉得那个笑容像是个漩涡,把他一下子吸进去了,拉着他往下沉。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竹,看的时间长了,才发现他的笑有些不对劲。 他脸是笑的,嘴是咧开的,可是他的眼睛,那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羡慕,深深的羡慕! 他知道白竹物欲极低,对别人的好东西,基本上是视而不见,很少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今天宴宴扑在娘怀里撒娇,却让他羡慕了! 张鸣曦觉得有一只大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还在使劲的往下扯,让他疼得不能呼吸! 可怜的白竹! 从来没有感受过舐犊情深,从来不知道撒娇是什么滋味! 白竹呆呆地望着宴宴,张鸣曦在篱笆后面呆呆地望着白竹。 第32 章 怕他哭,怕他笑 白竹是咧嘴笑着的,张鸣曦应该也是咧嘴笑着的。 笑着笑着他觉得脸上痒痒的,似有东西流下来,伸手一摸,摸到一手水! 原来他不知不觉心酸得淌眼泪了!他一个一米八的大汉子,什么时候心软成这样了? 他爹病时,他才十一岁,用稚嫩的肩膀帮他娘撑起一个家,流过血,流过汗,却从不流泪,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生怕被人看见,扯着衣袖擦干脸上的水,蹲下来继续栽辣椒秧。 张鸣曦一个十八岁的年轻汉子,懵懵懂懂,并不知道情为何物。 只知道自己怕见白竹流泪,见他流泪心会疼。 却不知道也怕见他笑,见他笑了自己会流泪! 他栽着辣椒秧,心里闷的发疼…… 宴宴滚在他娘怀里撒娇够了,才笑着坐起来开始缝衣服。 怕他再闹笑话,胡秋月时刻注意着,不时地出声指点,宴宴虽然缝得慢,倒是没再出错。 见他们开始缝衣服,白竹收回目光,也收了笑容,低下头,手飞快地动着,忙着飞针走线。 在天黑之前,白竹缝好了褂子,胡秋月缝好了裤子,宴宴缝好了短裤,终于赶出了一套新衣服。 胡秋月拿着衣服在白竹身上比划了一下:“有点大,不过你还要长个子呢。明天可以穿新衣服了,剩下的这套明天再缝吧!” 白竹抿唇,点头道“好”。 张鸣曦栽好了辣椒秧,正在挑水浇地,见白竹望着新衣服,眼睛亮亮的,脸上流光溢彩,似乎有光,觉得刚才闷闷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 天全黑了。几人把晒的萝卜白菜收进灶屋,烧了热水洗漱,各自歇了。 夜里,张鸣曦依然默默的睡在床头,白竹依然缩在床尾,今天却不像昨天那样的为张鸣曦不和他睡一头害怕,也不担心他会过来纠缠自己。 他把新衣服放在枕头边,伸手摸了又摸,才嘴边含笑沉沉睡去。 张鸣曦睡在床头,一动不动,听见白竹呼吸绵长,知道他睡着了,才慢慢坐起来。 黑暗中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他见白竹侧身躺着,一只手搭在床头的新衣服上,嘴角似乎噙着笑。 他慢慢躺下去,心里涨涨的。想着白竹没人疼,好可怜,自己是他的相公,以后一定要对他好,要好好疼他,可是自己似乎不会疼人,要怎么对他好呢? 还没想出个结果就沉沉睡去。 …… 第二天白竹醒来时,床上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不见张鸣曦的踪影。 他知道张鸣曦早起干活了,不会责怪自己比他晚起来,也就没有前几天那么害怕。 他穿上新衣服,自己低头看了看,衣服稍微有些大,比张鸣曦的中衣合身多了。 他梳好头,簪上新簪子,洗过脸,跑到灶屋准备做饭,果不其然,胡秋月已经坐在灶口生火。 他眼睛亮亮的,喊道:“娘,我来做饭!” 胡秋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的露出笑:“不错,好看!” 这是套深灰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个子高了一些。头发紧紧拢到脑后,梳了一个大髻子,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的皮肤紧致光滑,也没那么黑,五官鲜活起来,显出一种俊俏来。 胡秋月笑眯眯地望着他,白竹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声娘,胡秋月笑道:“今天把另外一套缝出来,两套衣服换洗。” 白竹“嗯”了一声,胡秋月又道:“你来做饭吧,我来腌咸菜。” 白竹忙跑进来,舀了一锅水准备做饭,胡秋月沉吟了一下,又道:“你想不想学腌咸菜?” 白竹瞪圆了眼睛望着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娘要教自己做咸菜吗? 一般人有手艺,总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学去了,没想到娘竟然主动要教他! 见他愣愣的看着自己,胡秋月道:“干脆你跟着我,看看我怎么做,学会了你就自己做!以后要吃要卖都随你!” 白竹一听,嘴巴一抿,嘴角上挑,眼睛眯成了一条长缝。 胡秋月道:“等锅里的水烧开了,舀起来晾凉,等一下要用。” 不多时水烧开了,白竹把开水舀在一个大木桶里,提到院子里晾。 现在还早,桶里的开水冒着白汽,向四周散去,白竹又跑进去烧锅。 胡秋月等锅烧干了,倒了两大袋粗盐进去,慢慢的翻炒着,口中教着白竹:“要小火把咸盐炒黄,腌出来的咸菜才香。小心别炒糊了,否则咸菜沾着糊气就不好吃了。” 白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见咸盐炒好了,胡秋月倒了一袋辣椒面进去,又抓了一把芝麻,一把花椒,一把白糖丢进去,翻炒两下,芝麻“噼噼啪啪”地炸着,她连忙盛到大碗里。 辣椒面炒热了,发出呛人的辣味,白竹一边咳嗽,一边舀水洗锅。 胡秋月把院子里两个半大的泥缸搬进来靠墙放着:“我昨晚洗干净了,晾干了,等一下装咸菜。” 白竹洗了锅,舀水进去煮饭,今天还是吃苞谷饭。 他舀了大半碗白米,两碗苞谷,洗过后倒进锅里煮着,过来看胡秋月做咸菜。 胡秋月拿了一个大木盆,把昨天晒了一天的萝卜倒进去,装了满满一大盆。说道:“萝卜白菜要先晒一下,杀杀水。这个火候要掌握好,晒太干了,做出来的咸菜太硬,咬不动,水分太多了,做出来的咸菜发酸,口感不好。” “那怎样才是晒好了?”白竹怕娘骂他笨,但还是壮起胆子问了一声。 “多做几次就知道了,你先摸摸,这个程度的就可以了。”胡秋月耐心很好,手把手的教他。 白竹抓了一把萝卜,用力攥了一下,不太明白。他不敢多问,想着多看几次应该就会明白的。 胡秋月把炒好的盐巴,辣椒面,芝麻和花椒的混合物倒了一半在木盆里,反复搅拌,用力揉搓着萝卜,搓揉了好半天直到把萝卜揉软了,才把萝卜装进泥缸里,用腌菜石压紧,把晾凉的开水倒了半桶进去,没过萝卜,再用竹盖盖好。 一样的办法把白菜也腌好了:“好了,过半个月就可以吃了。到时候尝尝味道,好吃的话就可以挑去镇上卖了!” 话虽如此,胡秋月其实信心满满,她就不信她做出来的咸菜会不好吃! 刚刚弄好,宴宴揉着眼睛站在门口,问道:“你们在干嘛?” 第33 章 卖咸菜 话一出口,被辣椒面的气味呛得打了几个喷嚏。 “你们在做啥好吃的,怎么这么辣?”好不容易喷嚏打完了,他揉着鼻子问道。 胡秋月见他咳得满脸通红,不由得好笑,骂道:“小懒鬼!我们在做咸菜,你也不说起早点来学学!” 宴宴撅着嘴巴道:“你又不喊我!就你偏心,只教小哥,不教我!” 胡秋月嘴里“啧啧”连声:“你看看,他不说自己懒,反倒怪我偏心了!好,明天我一起床就喊你起来!” 宴宴忙道:“明天又不做咸菜,那么早喊我起来干什么?” 胡秋月伸出一根指头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骂道:“反正你有理,你就是常有理!” 胡秋月偏疼小儿子,只要不是农忙,早上都不会喊他早起,让他睡到自然醒。 宴宴也知道的,只是喜欢胡搅蛮缠的逗他娘。 …… 日子转眼过去了二十来天。白竹已经习惯了夫家的生活。 这二十天来,没人打骂他,也没人把他指使得团团转。 尽管他还是一天到晚的忙,心情却是畅快的。 和张鸣曦的关系也有了一些改善。每天晚上,虽然一个雄驻床头,一个龟缩床尾,自从第一天张鸣曦粗暴的把他弄出血后,再也没来骚扰过他。 两人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白竹虽然还是怕他,比刚开始好多了。 白天有时和宴宴一起去扯猪草,上山砍柴,有时和张鸣曦一起下地锄草,也能说上两句话。 白竹越来越自在,张鸣曦却有点发愁,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干活,没有东西卖,就没有来钱的地方。 咸菜腌了二十来天了,胡秋月觉得腌得差不多了,吃早饭时,揭开缸盖,捡了半碗腌萝卜出来。 宴宴伸手拿了一根,“咔嚓”咬了一大口:“嗯,好吃!脆脆的,又香又辣,还很鲜!” 胡秋月笑眯眯地说:“放了熟芝麻的,能不香吗?” 还有辣椒面和白糖呢! 张鸣曦拿了一根放在白竹碗里,自己也拿了一根吃,一时满桌都是“咔嚓”声。 白竹眉眼弯弯:“娘,真的很好吃的!一点都不酸!” 乡下人做咸菜,舍不得放盐,腌出来的咸菜酸得牙疼。 胡秋月腌咸菜,盐放得刚刚好,不咸也不酸,加上放了辣椒面,芝麻,白糖,吃起来脆脆的,又香又辣,白竹连新鲜菜都不吃了,咬一口腌萝卜扒一口饭,吃得鼻尖上冒汗。 张鸣曦咬着一根腌萝卜道:“好吃!娘,我吃过饭挑去镇上卖吧!” “我也要去!”宴宴马上接话,看看白竹,又道:“小哥,我们一起去吧!” 白竹偷偷瞄了一眼张鸣曦,还没有说话,张鸣曦爽快地道:“行,你俩一起去。之前答应了带你们去镇上的,今天兑现。” 宴宴高兴的说道:“太好了,小哥,快点吃!” 胡秋月敲敲碗边,道:“急什么?要吃饱。” 几人吃好饭,白竹收了碗筷和宴宴一起去洗,张鸣曦洗干净了两只木桶,和胡秋月一起捞咸菜进去。 两只木桶装满了,咸菜还没有捞完,白竹洗好碗过来小声说:“要不,剩下的都捞起来,我也挑一担吧!” 张鸣曦看了他一眼,马上道:“不行,你个小夫郎挑怎么能挑那么重?” 白竹咽咽口水,鼓起勇气争取:“我挑得动!我以前经常挑水浇地的。” 张鸣曦皱起眉头,板着脸道:“不行,你现在是在我家,不是在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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