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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君书

时间:2023-08-19 11:00:27  状态:完结  作者:弹冠按剑

  是在哭自己的无能翠花的离去?还是哭自己的理想当然以至错怪了掌门?或是哭自己被小人蒙蔽了双眼?

  这场撕心裂肺的悲怆迟来了太久太久。

  黄昏时分,当在鱼翠花的墓碑前颓跪了一整天的俞博达重新站起身来时,今年山脚下的第一场新雪却是不期而至,那雪花飘飘荡荡、洋洋洒洒,柳絮落花般乘着冬风、打着转儿,化为一床鹅毛衾,不偏不倚地遮盖了鱼翠花碑铭上写着的“吾妻鱼氏”四字。

  这漫天飘舞的雪花像极了一朵朵迎风而起的梨瓣。

  当年,也是在这么一场风雪中他们相遇,那个农家姑娘住进了他的心里;而如今的这场大雪却将世间小人物的离合悲欢、恩恩怨怨悉数葬于其下。

  余衍死了;掌门柏修齐重伤昏迷不醒;秦徵敛去了平日里的插科打诨,主动接过了管理复振归元峰之责……那他呢?

  俞博达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已然发麻的手脚,伸手掸了掸衣襟上的雪子,再度俯身冲鱼翠花的墓碑遥遥一拜,而后拎起了一旁的竹篮,一阵“咯哒咯哒”的受惊鸡鸣从中传来。

  他垂垂老矣,茕茕孑立,但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没有忘记带上那两只被他当做宝贝一样的老母鸡——

  一只叫.春花,

  而另一只叫秋月。

  “春花秋月,我们回家咯——”

  老者沙哑的吆喝声透过呼啸着的风雪悠远传来,带上了几分天地之大的苍茫与寂寥。俞博达头也不回地朝归元峰山门外走去,这个拎着两只老母鸡的佝偻滑稽的身影便逐渐隐在了渐大风饕雪虐中,直至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梨”谐音“离”

  对,这两只鸡就是二十二章中鸿来山人把它们当宝贝似的春花和秋月呐…QWQ

  山人年轻的时候其实是个纸醉金迷嗜酒如命の中二青年hhhh

  -

  江湖支线收束完成(终于!)√

  这本书里都不会再出现江湖支线中的人物啦,吃货秦徵会在【大煜缥缈沉浮录】这个系列中的下一本《佼人撩兮(gl)》中以全新的面貌重出江湖,毕竟小少年终究还是会长大呀。

  (不过……咳,我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就对了,毕竟这个系列太费脑细胞啦…[笑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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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四月采取周六周日两天都三更日万、工作日尽量日更原则,目标是四月底开学前35w+完结全文,欢迎监督催更鸭√!


第70章 瑞鹤雪

  军营内, 展开韩牧以鹰隼送来的密报,上头密匝写着无上宫内所发生的变故。因这一切俱在他的运筹所料之中,故而看着这封密函, 萧憬淮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神情。

  自继位以来, 萧憬淮设计诱除司马、铲钟家、去潜险、擢新吏, 把权利从世家大族地方豪强手中一点一点地逐步收揽了回来, 至于下一个目标——

  萧憬淮眯了眯眼睛,并未多做表态,只是抬手把那封密函伸向了面前的烛台, 火舌摇曳, 一下便把那信笺吞噬为了一滩余烬。

  日薄崦嵫,暮色四合, 夜幕随着新雪一道逐渐笼罩住了玉门关, 垂眸凝神便能听见远处士兵们高谈阔论的嘈杂声,同簌簌而过的风雪声以及沸煮食物的“咕嘟”声混杂在一起,透着股带着些野蛮劲的勃勃生机。

  “北风吹雪四更初, 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屠苏犹未举, 灯前小草写桃符。”

  今天是除夕夜。

  帐外的空地上,士兵们呼啦啦地忙成一片,到处都充斥着笑语欢声。他们有的磨刀霍霍向猪羊;有的刷镬烧水;有的去取粟米菜食;有的则提溜着琼酒酪浆。红布轻掀, 那醇郁的香气便随之满盈而出,顿时给平日里苦寒乏燥的行伍染上了节日的洋洋喜气。

  在人群簇拥着的中央摆着的是一口硕大的铜镬,里头的汤汁烧得热气腾腾咕咚作响,大块的羊肉、菜蔬、汤饼在其间上下翻滚, 这大杂烩般的糜汤若放到中原人家中去定然上不得甚么台面, 可在这塞北苦寒之地却是难得的佳肴。

  一碗温热浓稠的肉糜汤下肚, 牛大壮抚拍着肚皮, 一脸满足道:“咥……贺将军,这肥羊炖太好吃了!可馋死俺了,平日里尽吃那烂菜叶子,俺都要变成兔子精了都!”

  “……哈,爽!” 一碗热汤下肚,方沐之用衣袖擦了擦嘴巴,一脸满足道,“那话本上的兔子精都是婀娜多姿的美女画皮,哪有生成你这般五大三粗的?”

  “俺这是魁梧结实又不是生得横肉……再说了,俺这身材怎么地也要比你这‘弱柳扶风’的瘦猴要好吧?”

  牛大壮话音未落,人群中顿时便传来一阵哄笑,惹得方沐之一时涨红了脸。

  “……嘿,你这憨牛今个是转了性?居然这般口、口吐莲花?”

  “是‘舌灿莲花’,不会用成语就少用,当心惹了笑话还不知道哈哈……”

  见方沐之一时词穷语塞,一旁又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嬉皮笑脸地吆喝了句,方沐之面色愈窘,人群也随之爆发出一阵大笑。而也正是伴随着这阵欢声笑语,却仿佛融化了天际落下的寒雪,让众将士们的心随着被糜汤焐热的手心一道温暖了起来。

  “去年一年中各位都辛苦了,贺某平日里在军中有些时候可能还有所疏忽,不大近人情,便在这里赔敬各位一杯。

  说罢,贺重霄便一仰头,将杯内的散发着淡香的珀色液体一饮而下,再冲众人抬手一展时,杯底已是干干净净。

  “害”贺重霄话音刚落,便有一士卒连忙接过了话头,摆手道,“我们这哪叫辛苦?非要说起来,去年一年中最辛苦的明明还是贺将军您呐。”

  “就是,来,贺将军,我回敬您一杯!”

  “小家子气……”旁边一人翻了个白眼,“我敬将军一海碗!”

  “害,还需要用啥子碗?是男儿就该用头盔盛酒敬贺将军!”

  “好!好!好!”

  那人话音未落,众将士们便一呼百应,摘下头上的头盔,连声附应三声。

  见众人兴高采烈意致颇浓,贺重霄面上亦不由带起了笑意,他的目光漫不经地瞟过远处晃动着的那几抹窜动的隐秘黑影,但仿佛对此危机置若罔闻般,贺重霄并未有所表态,反而冲众人一扬手中酒爵,淡笑道:

  “好,不过醉酒闹事者依旧要挨那三十军棍!”

  “……哈?”

  众将士闻言顿时傻了眼,而后便是一哄而散,眨巴着眼睛对着那几坛美酒佳酿徒自垂涎。

  ……

  虽说因为萧憬淮此行带来的那封敕令再加上魏林游的暗中相助,眼下偌大的军队中倒是无人再在明面上驳斥反抗了。当然,解铃还须系铃人,要真正凝结起黑甲军的军心士气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贺重霄自己,并非是说这一道诏令加上萧憬淮的几句金口玉言便可万事大吉的。

  但这后续之事萧憬淮却是并不忧心也不着急,予兵放权并非儿戏,他能如此自是相信贺重霄,而贺重霄亦同样感激于这份莫大的信任。

  当贺重霄披载着霜雪撩帘步入帐内时,萧憬淮已然披着氅衣伏案掩卷睡着了,贺重霄本是要叫其起来进些羊汤,毕竟遥在此地能吃得上肉食的日子可是不多,话本子中说什么军中每日都能胡吃海塞大快朵颐的基本都是扯淡,但见其疲沉睡着,贺重霄一时没忍心出声。

  不知怎地,贺重霄脑海内忽而想到当年自己挡箭昏迷时第一眼瞧见萧憬淮的场景。

  此情此景依稀昨日,但掐指算来竟已过八年,若是过了今日便是九载,不免教人顿觉时如白驹过隙,天地一瞬,忽然而已。

  就在贺重霄神游之际,萧憬淮却是迷蒙着睁开了眼,贺重霄便极其自然地替他理好了衣氅,又把自己方才燃起的袖炉塞到萧憬淮手中,而后道:“陛下,臣在帐外燃了个小锅,里头炖了些羊肉,您出来趁热吃罢。”

  眼下日头已全然西沉垂山,加之下雪故而便又更加寒凉了几分,因担心萧憬淮着了凉,贺重霄便又在周围多燃了几道篝火,漫天飞舞的雪花被那火苗一碰,便倏地化为了水子没了踪影。

  俩人各自端着碗肉汤并排坐在篝火旁的两个木墩上,一道眺视着这北凉山脚下的第一场新雪。此地并无寒松枯梅,有的只是皑皑白雪上的几顶小山似的帐篷,没法叫人吟诵出“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的风雅佳句。

  但在贺重霄看来,少了这些终究会凋零成泥之物的塞北才是真正的北疆,就似沙场,直来直往干净利落,手起刀落间既定生死。

  俩人并排而坐,各自嚼食着碗内的菜食,却是默默无言。

  这些时日,俩人虽同榻而眠交颈而卧,但其实也仅限于此,俩人皆是有着自己的筹谋。尤其是贺重霄,本来防着吐蕃的异动暗中训兵秣马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偏生屋漏偏逢连夜雨,昨日黄昏忽而下了这场大雪,百姓因而流离失所,不少百姓难民的忽而涌入教本就没甚主见的娄嘉茂慌了神,慌慌张张地跑来向贺重霄求援,他便只得又分了一批士兵前去解决暴.乱安置流民。

  至于萧憬淮那些玩笑话倒也没哪次兑现过,贺重霄也就随他继续嘴上占占便宜。

  这大半月以来俩人之间别提什么花前月下缱绻旖旎,就连交谈晤面都不甚多,两个大男人晚上并排而眠也着实不咋舒服,可贺重霄就是觉得心下有种莫名的心安。

  面前的篝火酣燃,火光给周匝原本孤寒的事物皆镀上了一层流淌的暖色,大雪覆盖后的原野,利落静谧,唯余炭火的“噼啪”作响与雪子轻弹在帐顶的细响。

  天地悠远,众生皆不过一孤舟尔尔,然沧海浩淼,若能相遇又是何其幸运?

  “别,此物辛辣,是军中拿来下饭御寒的,您吃不习惯。”

  “朕当年也是来过塞北,捉过刀,骑过马,驰骋过疆场的。”萧憬淮满不在乎道。

  见萧憬淮也像自己一般朝汤内洒倒香料,贺重霄连忙阻止,却仍是迟了一步,他便眼睁睁地瞧着萧憬淮一口汤汁下肚后瞬间变了面色,当即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直冒。

  贺重霄见状本心下焦灼,但却是一时没忍住笑意笑出了声,然后又是在萧憬淮的一记眼刀下换了碗温热的清汤给他递过去。

  “咳咳咳……你平日里就吃这个?”

  一碗清汤下肚,萧憬淮这才觉得原本僵麻的舌尖有了些知觉。

  贺重霄闻言只是苦笑:“陛下,这是塞北,哪里能如在京都那般挑吃选穿?”

  说者随口听者有心,萧憬淮闻言喝汤的动作一僵,他停下动作抬头打量了一番面前身着戎装的贺重霄,心下突生几分异样。

  此番北行,萧憬淮发现在军营之中的贺重霄同在京都皇城中的他很不一般,行得了酒令,划得了拳,也应付得了士卒们的插科打诨甚至是荤.段.子。他就仿佛本就该生长于荒漠中的蓬草和本该搏击长空的猛禽,若是移了地、豢在笼中便不对了味,不再能瞧出那般飞扬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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