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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君书

时间:2023-08-19 11:00:27  状态:完结  作者:弹冠按剑

  在倒下的那一瞬,何子骞染满鲜血的手中握着的,依旧还是那块仿佛像是新雪融化后的远山青黛般的翠绿玉玦。

  可他竭尽全去护的那块碧玉——

  终究还是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一生稔恶盈贯,却偏生溺死于最后的那点温柔。

  月牙儿虽看不见,可这辈子却会有个抬手给她摘白梅的神秘“大哥哥”永远住在她的记忆深处,而她则会用她的“子骞哥哥”的眼睛去看遍这世间的山川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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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承认,这个支线又双叒叕是刀(怎么回事啊小老弟???)orz…可我真的是亲妈啊(狗头保命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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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玉山快要开学啦,为了加快进度早日完结(嗯,现在进度已经过大半啦,预计正文三十多快四十万字左右完结√),玉山我决定双休日都双更日六!明天继续双更走起,欢迎各位举起小皮鞭催更监督鸭!!


第69章 虞美人

  锋刃般凌冽的北风划破柔韧的空气, 寒风凌冽呼啸着穿过归元峰山脚下的大街小巷、窗棂碎瓦,雪子的甜腥味随之四散开来。雪花在这冷冽肃杀的寒风中四散回旋、交织凝结,系成一张细细密密的寒凉大网, 纷纷扬扬, 撒落大地。

  “好大的雪, 耳朵都要冻掉咯……”

  伴着路旁摊贩老者错着手的哑声吆喝, 往来的行人们不由裹紧了衣袄,来去俱是匆匆行色。

  因时值凛冬,酒家们的生意各位兴隆, 一大早酒肆外便已排起了长龙, 就连那招展着的暗红酒旗仿佛都较平日更为鲜艳了几分,酒家小二们脸上堆满笑意地在肆内忙碌穿梭着。

  看着酒肆呢一派欣欣向荣财源滚滚的模样, 酒家掌柜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这笑容却在看见走进肆内来者后瞬间凝固。

  俞博达醉意熏熏地晃进了酒肆内,他披头散发,头上歪歪斜斜地戴着一顶兽皮毡帽, 要不是他身上勉强披着那件印有太极八卦图的脏兮兮的归元峰外袍, 估计不会有人把这个酒鬼同派内拥有诸多清规戒律的归元峰子弟联系起来。

  刚一进店,俞博达便摆出副一掷千金的落拓样,猛一拍柜面喝道:“掌柜, 嗝……我买酒!”

  “你要什么酒?多少壶?”

  见俞博达本月第七次进了店,整个人又故技重施地像没骨头般地软塌在了柜台上,酒肆掌柜虽已怒火中烧,却仍勉强耐着性子道。

  “……什么壶?嗝, 爷爷我要……好一大缸!”

  俞博达一面醉眼朦胧地说着, 一面仰头张开双臂, 左摇右晃间自是吓走了周匝围坐着的酒客, 而他腰间系着的钱袋随之落地,里头为数不多的零星几个铜板应声滚落。

  “你这死酒鬼又发什么神经?身上穷得叮当响还凑什么热闹,占着茅坑不拉屎,我的客人都被你吓跑了,还不快滚远点?整天醉醺醺的……恶心死人了!”

  见掌柜抄起扫帚便当头便朝自己呼来,俞博达却是不慌不忙,看似漫不经心的身形微闪,走了个踉跄便躲过了那带着劲风的一击。而在同那掌柜的打起罗汉醉拳地同时,俞博达趁机抽步横挪绕到了柜台另一面,长臂一捞,便随手顺走了那坛品质上佳的陈年梨花酿。

  “草,你这死道士给我站住!”

  那酒坛甫一到手,俞博达几个侧身闪躲便化开了掌柜气喘吁吁地挥棒相击,脚步踏雁似地轻巧敏捷地晃出了酒肆,之后便脚下运功,几下便跳得没了踪影。

  “啊——好酒,真是好酒呐!”

  几口热气腾腾的梨花酿下肚,俞博达觉得原本冻僵的身体顿时暖和了起来,他倚着身后的梨花古木翘着二郎腿,半眯着眼睛,嗜酒如命的他满饮此美酒顿觉一脸满足,然而正当他以毡帽遮面鼾声渐起时,腹内却忽而传来一阵绞痛——

  虽说他每每拿完酒后赊欠的账目都有及时归还,可那店家对俞博达这般死皮赖脸的蹭吃蹭喝早就心存愤恚,故而便在那梨花酿中偷偷下了毒,便是故意将那酒放在了他故意能拿到的地方。

  怪不得那锱铢必较、少了根针都要斤斤计较的掌柜今天居然连追都没追出来。

  俞博达这么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着,腹内的疼痛便又剧烈了几分,可俞博达却仍是坦然——别人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是“酒香味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他在这世上也无甚牵挂,这般“醉生梦死”倒也无妨。

  但最终,求生欲却仍是占据了上风,俞博达捂着肚子痛得满地打滚,可因周围乃是一片丛林并无往来行人,故而他的求救并无人理睬。

  而正当俞博达平躺在地,无尽的绝望几近要把他吞噬之际,他渐暗的视线中却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一张少女的脸。

  ……这难道就是天上的仙女儿吗?

  这是俞博达在昏迷前脑内的最后一个想法。

  这之后的故事便乏善可陈,上山采草药补贴家用的鱼翠花救下了鸿来山人并对其悉心照料,只不过鱼翠花却并不是话本子中的“仙女儿”,甚至连富家小姐都不是,只是一个相貌平平、丢到人堆儿里都寻不着的心善姑娘罢了。

  “……姑娘,你人真好。”

  当鱼翠花再度挖起一勺药粥吹凉了送到他嘴边助他咽下时,俞博达忽而感动道。而鱼翠花对此却也并不感到意外,也没脸红,她只是弯了弯嘴角,脸上露出了农家姑娘特有的质朴笑容:

  “不光我是,市集上的大家都是好人,只是你平日里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疯癫邋遢模样,大家看了难免会害怕。”

  “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救我?” 找到了鱼翠花话语中的漏洞,俞博达面露好奇。

  “因为我傻啊……大家都叫我傻翠花,你不知道吗?”

  用勺匙把最后一口药粥送入俞博达口中,鱼翠花掩面“咯咯”笑了起来,她脸上略显土气的红晕也随之更加绯红了几分。

  而并不算雅观的咧嘴一笑,却是令这个傻姑娘自此住进了俞博达的心中。

  “……是你?”

  翌日,当毒素清除后重回归元峰收拾了仪容,换上了整洁干净的白布道袍的俞博达再度出现在她面前时,鱼翠花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白衣翩迁、仪表堂堂的青年会是先前那个胡子拉碴的醉汉。

  见鱼翠花惊讶得捂住了嘴巴,目的达到了的俞博达颔首微笑了起来,眉目自有几分风流与几分自鸣得意:“对,是我。”

  在此之后,俞博达便同鱼翠花度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时光。

  鱼翠花为她的名字老土而感到自卑,俞博达便笑:

  “‘苕花如雪忽秋残,翠花溪头几曲山’,所谓大俗大雅即大雅。你瞧,多美的景色,多好的意境呐!以后啊,我们要是生了孩子的话,最好生一对龙凤胎,女孩叫.春花,男孩叫秋月!”

  “这么土的名字,才不要呢!”

  见鱼翠花双手叉腰,河豚般气鼓鼓地瞪着自己,俞博达哑然失笑,转身踱了两步,摇头晃脑地把那诗文缓缓吟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以后女孩就像你,肯定是个媒婆都要把家里的门栏给踏破的大美人;男孩子则就像我,一定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迷倒万千少女!”

  鱼翠花这下不说话了,虽然她明知俞博达不过是在瞎扯,可她却仍旧只是掩嘴而笑,笑吟吟的眉眼间瞧不出丝毫真的怒意。

  “……流.氓。”

  见鱼翠花毫不客气地送了他一个白眼,红着双颊如是嗔骂道,俞博达又笑:“我们这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是天造地设的天合之作。”

  这番玩笑话便又教鱼翠花的脸更红了几分,少女双颊羞红,就像是阳春三月初绽的红桃,让人不由心生爱怜。

  其实鱼翠花生得相貌平平甚至还有些土气,可或许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俞博达却觉得她比天上的神女仙子还要漂亮。

  而且,就如鱼翠花在他是个邋里邋遢的醉汉时仍选择向自己施以援手一般,他喜欢的也绝非是翠花外在的皮相,而只是因为是她,是那个心地善良,却有些傻乎乎的丫头。

  在鱼翠花救下俞博达的那棵梨花树下,俞博达习剑、温书、吟诗,而鱼翠花则坐在一旁托腮看着他。也正是在他自封的“福星”鱼翠花的注视下,俞博达精骛八极融会贯通,以一桃花枝劈江断流,自此在无上宫乃至江湖中名声大噪。

  世人笑他狂恣不羁恃才傲物,可只有鱼翠花知道,他把他所有不为外人所知的温柔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冬去春来,春来冬去。

  当那洁白胜雪的梨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翌年,俞博达便在那纯粹白皑的梨花花枝下求了亲。

  当鱼翠花羞红着面颊,含羞答应时,狂喜之下,不顾鱼翠花娇嗔着推拒,俞博达当即便抱着她转了数圈。二人头顶与脚下的梨瓣随之飘扬而起,漾起一层新雪般的温柔霭白。

  “你可知错?”

  当挨了那七七四十九道清心戒鞭后,掌门柏修齐这句毫无温度的话语与恨铁不成钢的冰冷眼神自他头顶倾注而下时,俞博达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却仍是咬紧了牙关。

  “违背了门内教规,徒儿自是知错……”

  “……可徒儿是真心与翠花姑娘相爱,还望师傅成全!”

  说罢,方才受完鞭刑地俞博达便踉踉跄跄地撩袍跪下,极为吃力地冲柏修齐磕起头来,见柏修齐依旧一语不发,他便长跪不起,鲜血自额角顺着颊侧不断蜿蜒滑落。

  “罢了。”

  沉吟良久,柏修齐缓缓叹了口气,丢了手上还染着血的戒鞭,背手转过身去故意不让俞博达看到他的神情。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儿从小到大,性子狂肆且骄傲,从来没向自己求过什么,今日破例想来是当真对那女子动了心思。

  “……你下山去吧。”

  然而,当内心狂喜的俞博达飞奔下山,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鱼翠花时。等着他的,却不再是那个会托着下巴一脸崇拜地朝自己眨眼睛、嗔骂自己流氓的农家姑娘,而是一具肝脑涂地、死相惨怖的冰凉尸骸。

  之后的事情便如秦徵所言,俞博达抱着鱼翠花尸首跪了三天三夜,他以为是掌门假意应允借以放松他的警惕,实则却在暗中对鱼翠花痛下杀手,因而他便拎着一柄长剑上了归元峰顶,再之后他便烧炼掉了所有的武籍刀剑,离开了归元峰,离开了陇右。

  俞博达懦弱而苟且地逃了,可他却并没有把自己的心一道带走。他因她而幡然得道名声鹊起,也因而她黯然销魂心已成灰。

  像个缩头乌龟般躲进牛头山中的俞博达,便自此过上了借酒消愁的浑噩生活。

  而时至今日,数十年前的真相才重新大白于天下。得知当年竟是余衍因对自己心存嫉妒顾惮,想挑拨自己与掌门间的关系,因而对鱼翠花痛下杀手后,再一次站在那棵二人相遇的梨花树下,面对着鱼翠花的墓碑时,年逾花甲的俞博达却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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