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回去吧……” 沉默许久,贺重霄才轻轻开了口,可颓坐在墙角边的萧憬淮却依旧不语,他的眼睛空落的就仿佛是是被剥离了神识般,唯余一具躯壳在世。 正当贺重霄想上前搀他起身时,萧憬淮却忽而来了气力,他抓起地上的断刀便要朝巷口跑去,心知他这是要去晋王府,贺重霄连忙丢下了手中的伞快步上前挡在了萧憬淮面前。 “殿下,您现在不能去!您若是去了就正好中了晋王的下怀!” “滚!” 贺重霄本欲开口,而下一秒一点寒光闪过,那柄断刀的刀锋却已贴在了他的脖颈上,刀冷,雨凉,贺重霄却觉心下却更寒。 “母妃枉死、王妃小产,我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我都护不住……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你叫我怎么冷静!?” “让开。” 温热粘稠的血液染湿了刀锋,贺重霄忽觉颈侧一阵火燎蚁噬般的刺痛,他看出萧憬淮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滔天的暴怒,翻江倒海山河可摧,足以让苍生万民臣服颤栗,可贺重霄却是不躲,而是抬头迎上了他那寒刀利刃般的目光。 “我不让。” 贺重霄话音方落,秋霜乍现,下一秒萧憬淮手中的长刀便已铮然脱鞘,那柄长刀虽断,可锋刃却依旧吹毛可断。 为心下怒意所驱使,萧憬淮的刀法凛冽,招招俱是下了杀手,贺重霄本不欲与之交手,故而起初不过是在移闪腾挪,却是逐渐被逼得被迫拔出了腰间赤霄,但他却并不出鞘,仍是只是以剑鞘相搏。 赤霄乃长剑,近身本就难以施展,更何况贺重霄心下本就投鼠忌器,又哪里抵挡得住红了眼的萧憬淮?十数招下来贺重霄已然落了下风,而萧憬淮刀上的攻势却是如这狂风骤雨般愈发咄咄逼人,他手腕微转,抬手便挑掉了赤霄的剑鞘。 “拔剑啊!你不是想阻拦我么,为什么不拔剑?你以为这样我便会手下留情吗?” 贺重霄不答,而萧憬淮也没给他回答的时间,刀剑相撞,发出刺耳轰鸣,见贺重霄依旧不过是在挥剑格挡,萧憬淮眸色愈暗,手中的断刀因势导利,借着赤霄的剑身进步下滑,刀锋直逼贺重霄握着的剑把。 “哐当——” 一阵刺痛自虎口传来,赤霄应声落地,血水混着雨水滴滴哒哒地在贺重霄脚边晕开一方猩红,那直击面门的一刺停在了眼前咫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萍般,萧憬淮伸手紧紧扼住了贺重霄的脖颈。 “这一切都怨你!” 感受到扼住自己脖颈的手不断紧缩,耳内甚至响起了轻微的轰鸣,贺重霄拼尽气力艰难开口道: “……我知道您心里在怪罪我、怨恨我。确实,是因为我您才会被贬剑南,让晋王有了可乘之机……咳,咳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您,我是最没有资格数落规劝您,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什么让您冷静的人……” “如果您觉得杀了我您心里就能释怀一些的话,三刀六洞,要杀要剐,我都毫无怨言……咳咳咳……”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至于此,贺重霄已是面如猪肝,再难说上话来。 寒风侧耳拂过,吹得萧憬淮背后涔涔汗意阵阵发凉,惊得他忽而恢复了神志,他像是如梦初醒般松了手,拖了桎梏的贺重霄大口喘气疯狂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萧憬淮当然知道这一切自然不是贺重霄的错,晋王与他积怨已久,便是没有了贺重霄,也还会有张三李四王五甚至是阿猫阿狗,晋王冲他拔刀相向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他们生在皇楼高阁,目及的是玉楼金殿雕梁画栋,耳闻的是帝王权术捭阖之道,而身体里呼啸流淌的则是那镌刻着锦绣江山的凤髓龙血,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距离他们显得既遥远而又邻近。 最牵动人心的,往往不就是那看似遥不可望却又唾手可及的东西么? 在儋州时,他曾想过要放诸白鹿,青崖相伴,可如今看来却是天真得可笑。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安宁,他想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呢?就连寻常百姓人家为那几亩田地,几间屋宅都会争锋相对大打出手,更何况他们争的还是那进错一步便会换来粉骨碎身的无上宝座啊? 可是眼下,莫说天下,他现在却是连自己身边之人都护不住、守不了,他又是如何能说得出如此大话?当真是滑稽得可笑。 与其说他是在恨贺重霄,不如说他是在恨这个无力的自己。 见萧憬淮手中断刀落地,被雨水打湿的眉眼间满是嘲讽,贺重霄捡起了地上的断刀,在萧憬淮愣怔的目光里把它塞回了他的手中。 “殿下……姚充媛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子,我知道您现在心下难受,而我又何尝不是?至于晋王……我亦恨之入骨。可您现在即便把他千刀万剐又如何?您难道就想让不姚充媛就这么在九泉之下含冤,不想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吗?” “更何况,姚充媛最希望的是什么,您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么?她希望的是您能渊渟岳峙平安顺遂,绝非想看您这般意气用事,而且……” 说到此处,贺重霄略微犹豫了下,停顿了良久后他才抬头看着萧憬淮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缓缓开了口: “……虽然我很没用,什么都算不上,有时甚至会当了您的累赘,可我还是想说,就像当时在凉州城头上所说的那般——” 贺重霄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萧憬淮冰凉的手。 “我会一直陪着您。” 直到您不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我怎么刚放完糖就放刀,而且还放了这么大一柄99999999米加长版豪华版惊天屠龙大宝刀…本亲妈(大雾???)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港真我自己都心痛曾经的渣皇哇呜呜QWQ 不过相信我,接下来转回现在的时间轴就又有糖啦!毕竟只刀不糖只糖不刀都不是好的刀尖舔糖(x)_(:з)∠)_ 另外,本文从今天起改为中午十二点或下午六点更新辣(虽然也不是那么绝对,毕竟我是个手速慢的five…),但是今后除考试上课生病之类的特殊情况外一定日更!而且玉山我一定会不辜负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多更一些der,欢迎温柔催更鸭w(握拳jpg.)
第62章 奉君书 “哈……这娄家闹. 鬼一事终于算告了段落,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一品居中,秦徵啜了口杯内微烫的茶水,如是叹喟道, 毕竟自家掌门眼下就在跟前, 他倒是比平日里收敛了不少, 虽说不至是正襟危坐, 但却也没再像先前那般软着身子骨,四仰八叉地倚挂在那长椅上。 “见过柏掌门。” 贺杜二人双双冲归元峰掌门柏修齐行以抱拳礼,而柏齐修也向二人拱手还礼, 他的动作端得一丝不苟, 他虽已须发皆白,却无丝毫龙钟老态, 浑身反而散发着霜落寒松般的凛然正气。 柏修齐乃是“河东四杰”中有“小鬼谷”之称的柏醉清的兄弟, 但二人气质却是截然不同,若说身为弟弟的柏齐修是棵任尔东西心如止水的葱郁篁竹,那身为兄长的柏醉清反而却是棵不折不扣的歪脖子树。 不着道袍不修边幅被说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喝酒吃肉被说成“酒肉穿肠过, 道义心中留”;时常喝得醉意熏熏着地倒骑毛驴被说是“效仿先贤”, 学老子西出函谷时倒骑青牛……当世离经叛道者恐再无何人能出柏醉清其右,就连鸿来山人对其来说都是小巫见大巫。 有江湖传言称,柏家兄弟俩年轻时先前曾因对“道法”的理解不同而争论不休, 甚至还在那归元峰的正气台上大打出手,却是三天三夜也没分出胜负。 但更让人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两兄弟虽然性情乃至对道法的理解都大相径庭,可却是关系却是伯埙仲篪, 十分融洽。令一桩趣闻便是, 相传柏修齐肩头与他如影随形的这只矛隼是柏醉清当年为当众捉弄他而送, 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终反而被柏修齐所驯服且留在了身边。 “嘿嘿,我们掌门刚才够是不是很厉害!别的得道得到高人都是骑黄鹤,而我们掌门控矛隼,酷吧!” 杜衡文吹了口杯内滚烫的茶水,直截道: “西北苦寒,少洑洄浅水,哪里能引得来黄鹤?” “……你好好继续在那酸绉绉地品茶不说话不行啊!这么好喝的上好佳茗都堵不住你的嘴。” 丝毫没注意到到底是谁刚才一直在那叽叽喳喳个不停,秦徵毫不客气地甩了杜衡文一个恨恨的眼刀。杜衡文虽然因觉着有趣而偶尔同他打趣几句,但却每每都点到即止,故而不再与他胡搅蛮缠,而是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叹了口气: “唉……那娄家三公子在凉州城乃至陇右也都是个颇有名气的学士才子,却是没想到却是这般为人,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可惜啊可惜……” 都说文人相轻,但杜衡文却是个恢廓大度的惜才之辈,故而他的语气中不免透出几分唏嘘怅然。 听到杜衡文此番“惜才之论”,秦徵却是瞪大了眼睛,极为少见的引经据典地严肃道: “《通.鉴》有云,‘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有才又如何?像他这种空有才华而无德行之辈若是入仕为官才为最可怕,我大煜的朝堂上不知又要多上多少如墨和光这般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蠹虫。” 秦徵这一番话引得一旁的贺重霄心下暗自思忖,毕竟明年便又到了三年一度的春闱,况且他带兵出征的这两趟,一路上没少遇见些贪官污吏,也的确该上疏陈言好好整顿下朝中吏治了。 “不过话说回来……掌门,您又怎么会在这啊?何子骞那贼人呢,他被您打跑了?” 秦徵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眼下最想着急着知道的事情,却见掌门摇了摇头。 “贫道与他其实不过交手了数十招尔尔,那小子功力不浅,想必这些年来下了番狠功夫,贫道一时并未讨到上风,甚至为他的暗器所伤。” 柏修齐这番话说得很是是磊落,并没有丝毫遮掩或是傀怍,足见其心胸之豁达洒落。 柏齐修语气淡然,可秦徵却是听得满脸紧张:“那然后呢?” “家兄解围,引走了何子骞。” “……啊?可是自从‘河东四杰’中其他三兄弟接连过世后,师伯他已经很多年都没再出现过了,掌门您确定您没看错?” 听到“小鬼谷”的名号,秦徵更是瞠目结舌,心下叹此行一路上怎能重逢如此多的久未相见之人。 面对秦徵的不敢置信,柏齐修并不再加解释,但他脑海中却又再度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即便他能把自眼前一闪而过的那个披头撒发、着葛布、挎酒葫芦的身影错认眼花,但他也绝不可能将那句桀骜不驯的仰天狂笑错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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