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的这药怎么回事?怎么过了你说的时辰人不仅没醒反而脉象还更加虚弱了!?” 见比面前这所谓华佗后人的云游神华钧所说的时间过了大半个时辰贺重霄却依旧没有清醒,在帐内踱步许久的斐栖迟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的焦躁,冲面前这个还在咂嘴品茶的干瘪老头质问道。 “不急不急……老夫说过贺将军用了这药会有七分几率醒过来,至于这三分却是造化呀……哇!你你你你……杀人啦!” 见自己在这焦急得团团转而这神医老头却仍坐在那梨花木桌前气定神闲地品茗啜荼,斐栖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径直上前揪住了对方的衣领。被斐栖迟这副目眦尽裂的满脸愤恚模样所骇,华钧嘴上虽仍叫嚷着,但实则却已是畏畏缩缩抖若筛糠。 身为传闻中华佗的后人,华钧的医术虽说不至枯骨生肉起死回生,但在在世的医者中绝对能排得上一流。但华钧这人虽然年纪一大把,但却越活胆子越小,越来越怕多生事端,因而在好几年前他便已经不再行医而是大隐隐于市做些小本生意聊以糊口,至于那祖传的《青囊书》残页更是不知蒙尘多久,被他丢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至于此番华钧本无心过问伤病再行医术,但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儿魏林游跪在门口求了一天一夜,这年逾古稀的垂垂老人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心肠一软便来了这军营。 但见现下这吃力不讨好的该死情况,华钧不由在心中暗骂真是人心险恶、人心险恶,叫你自己心软嘴松,真是该打,该打! “什么造化不造化!?我看你就是在推脱责任,什么‘誉满杏林,妙手回春’的华佗后人,我看你就是个招摇过市的江湖骗子!” “怎么回事?” 端着碗药粥的魏林游掀开帘子端步走进帐内,并没有多加在意被斐栖迟揪住衣领的师傅华钧,而是皱了皱眉头把视线停在了仍在昏睡的贺重霄身上,毕竟她心知一来她这个师傅可不像表面上那般懦弱无能,二来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心知斐栖迟只是心下不会真的滥伤无辜。 见魏林游走入屋内,斐栖迟手上力道一松,那身形佝偻的小老头华钧便一个激灵蹿到了魏林游身后,一双小眼战战兢兢地打量了下面色不善的斐栖迟,生怕再受到些什么牵连。 无暇在意二人的胡闹,魏林游上前将三根手指搭在贺重霄裸露出的半截臂腕上,切了一会脉象后却是山眉紧锁,但随即便又恢复了先前的端庄镇定,重新把方才搁置在一旁的药粥端起,轻轻吹了吹后一勺勺地给贺重霄小心喂了下去,末了还不忘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留下的水渍。 “咳咳咳……” 一碗药粥下肚,正当魏林游拾起碗勺准备转身离开时,贺重霄却在一阵咳嗽中悠悠转醒了过来。 “咳咳……水……”又咳嗽了几声后,贺重霄闷声开了口,声音像是被锉草打磨过一般,嘶哑得不成样子。 见贺重霄终于转醒,屋内三人皆是松了口气,只不过斐栖迟与魏林游放下心来的原因是因为贺重霄的终于转醒,而华钧松气的原因却是因为确保了自己那微不足道、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的华氏名声与自己的小命。 见贺重霄呼声唤水,距其最近的魏林游便往一旁的桌几上的青瓷茶杯里倒上了大半杯温水,将杯缘附在贺重霄有些干裂的嘴角,她的动作自然流畅,丝毫没有感到任何不妥,仿佛做这一切都只是理所应当的举手之劳罢了。 “呼……都和你们说了老夫怎地也是神医华佗的后人,我带来的祖传妙药又怎会不灵……” 长吁一口气候,华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可惜斐魏二人现下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刚刚苏醒的贺重霄身上,气得华钧吹胡子瞪眼,直敲手中的黄杨木灵芝拐杖。 “……哼,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小东西,每次求我切诊前就像供奉活佛一般低三下气嘘寒问暖,等人治好了醒了就把我的辛苦给忘的一干二净,老夫我不陪了,告辞。” 说罢,华钧又哼哼几声后便很是别扭地拄着拐杖朝帐外蹒跚踱去,虽然心知师傅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却颇有悬壶济世的医者仁心,但毕竟能让退隐的师傅重新出手着实不易,因而魏林游见状便冲斐栖迟点了点头打了个照面,而后便快步跟上华钧的步子走出了副将营帐。 “你这可算醒过来了,你昨天夜里一会发热一会发冷一会脉象不稳的,回寒倒冷似的,可差点没把我们给吓死。” 听闻斐栖迟的此番责备,贺重霄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脸上却依旧血色全无。 “可能是我命大,阎王爷都收不下吧……咳咳咳咳咳……” 见贺重霄再度咳嗽起来,斐栖迟赶忙又往杯中添了些温水,将其递给贺重霄,语气中满是无奈:“你这牛皮也只能在这帐中吹吹了,等你病好了去问问军中将士,哪个不知道你躺了这四天四夜几度在阎王无常面前来回徘徊?” “不过好在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要不然你这副模样我定会把你锁在屋里,省得你又跑到战场上去逞强。” 斐栖迟虽是这么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但贺重霄却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敢置信道:“……结束了?” “是啊,就在昨日传来南诏王手令,称‘大煜铁骑之泱泱雄风,吾陬远小国着实难匹,故而愿奉上珠宝万两、美姬数十,以求两国化干止戈永结同好’,态度极尽谦卑,有俯首称臣之意。” 见贺重霄一脸的难以置信,斐栖迟勾眉笑了笑,眼中的愁云也随之消散一空,本就器宇轩昂的眉眼中更添几分熠熠风采。 “此番我军大捷,抓获俘虏数千,上好滇马百余匹,弓.弩器具更是是不在话下,令其元气大伤。加之南诏国内内乱未平,新上任的南诏王虽是一雄心勃勃的野心家,但国中主和势力也不在少数,故而他再想与我军为敌也得完全清洗了这批触其逆鳞的反对者才行。” “……我们是怎么取胜的?”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有些昏沉闷痛的头脑中实在是没有丝毫有关反败为胜的丝毫残存记忆,贺重霄便哑声问道。 显然对贺重霄会问出这个问题并不奇怪,斐栖迟的眼睛朝帐外瞥了瞥:“……你应该也能猜到七八分吧,当时我军被南诏军冲散,我都不由心下暗道万事休矣,但却未料许颢却率领黑甲军自西南角冲出,生门入、景门出,势如破竹,一举攻破了南诏的八门阵。” “八门阵本就以奇崛制胜,各个方位间却缺乏贯通联结,‘包原隰险阻而结营,此兵家之大忌’,此一奇袭自是乱如散沙溃不成军,白骁又趁机率精兵火攻偷袭后方南诏楼船,射伤并俘虏了其将帅盛和泽,现在那个不可一世的南诏国小世子正在地牢里骂娘呢。” 斐栖迟眉飞色舞道。 听闻此番大捷,贺重霄却并没有如斐栖迟那般喜形于色神采飞扬,而是轻咳一声后出言问道:“咳……此事陛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斐栖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理所当然道,“此番大捷南诏俯首臣称,圣上自是龙颜大悦,在殿上当即道待吾等班师回朝后设筵庆贺,估计此番奖赏自是不少,军中前日里就有不少士兵在帐外载歌载舞的喝酒庆祝,我怕他们吵着你养病就把他们赶到另一边去了。” “哦对,”骤然想起了些什么,斐栖迟一拍脑袋补充道,“昨天宫里传来消息说钟左丞被以‘贪污受贿,选举不实’为由被抄家押进了大牢,钟一鸣那厮听到这消息时还在和其他士兵一起在篝火旁喝酒划拳,听闻他听此消息当即呆滞,而后便疯疯癫癫地闯出了军营,现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影。” 斐栖迟说这番话时言语间焦急确有,但却仍不免显露出几分大快人心的舒畅,毕竟钟一鸣在军中嚣张跋扈惯了,平日里也没少顶撞斐栖迟,加之上次其在军中散播谣言之事,更是令斐栖迟分外恼火,因而见到其这番丧家之犬般的仓皇样子心下自是舒畅。 与斐栖迟相反,贺重霄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其实钟家陷落贺重霄心中早有预料,只是没有想到萧憬淮的手段会施得这般雷霆了断,毫不留情拖泥带水,毕竟钟美人钟宛晴还身怀着龙嗣。“怒而挠之,卑而骄之”,熟读兵法计略的他又岂会不明白捧杀为何? 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贺重霄沉默良久,心中万千思绪终是化为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封面,感觉自己又帅气了几分_(:3 」∠)_ - 回忆杀里表白啦嘿嘿√ 其实本文感情线进展挺快的,而且该有的都不会少(滑稽脸x),预计全文也就30w左右,不会太长啦。而且萧贺俩人年少相交,早就已经心意相通,只是为身份身世所碍一直在闪躲逃避罢了。 (PS,敲迷迷剧透一句,本文存在少量扯淡玄幻神话成分,所以本文肯定会有he番外哒,毕竟玉山我可是亲妈(?)呀=w=)
第29章 山雨来 “这次我军能够获胜和你能死里逃生可是多亏了许夫人,若非她以事理大义说服许将军率黑甲军驰援我等,想来你就直接变成铁蹄下的肉酱了……” 斐栖迟说着说着便坏笑了起来,看着他脸上这不怀好意的笑容,贺重霄顿时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 “旧情未了呀旧情未了,早就听说你少年时便与魏谏议的幺女有所交集,魏谏议甚至还曾提过亲……不过可惜她已嫁为人妇,要不然她这般典则俊雅展洋大方,你俩肯定又会是一对郎才女貌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别胡说。” “行行行……你不让说就不说,别动别动,当心你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见贺重霄闻言面色阴沉不悦,斐栖迟便也极知分寸地乖乖不再调侃。 “……不过这次若有机会还是要好好谢谢她,你若是见到许夫人便帮我道声谢吧。” 两人言语间,好言好语地送走师傅华钧后的魏林游也重新回到了帐内。因为这几日的劳顿奔波魏林游现下虽未施粉黛,身上所带着的那番风调开爽、器彩韶澈的摄人气度却并未泯灭,逆光而行,衣袂蹁跹,一袭飒然红衣衬得她好似天人。 见到魏林游似当年的那个红衣小姑娘一般风风火火地重新走进帐内,贺重霄不由一怔。 “嘿嘿……这不是可以当面说吗?你们先聊着,我再去探望下伤员。” 冲魏林游抱拳示意打了个照面后,又甩给贺重霄一个“我懂我懂”的笑眯眯的眼神后斐栖迟便转身走出了营帐,只留给只想无奈扶额的贺重霄一个潇洒的背影。 斐栖迟这个炮仗似的话匣子走后,帐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贺重霄沉吟片刻后,缓缓开了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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