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肆诫趁机架起自己的祝融魂,大喝:“拖你一下是一下!” 砰—— 申屠凉早提防着他这一手,祝融魂是他潜心改造出来的,对付它自然颇有心得,在曹肆诫扣下机关的瞬间,他也同时发射了自己左臂上的祝融魂。 轰! 两相对冲,在空中炸响。 这是曹肆诫的最后一枚弹丸,他没有迟疑,当即抽身上前,以横刀对敌。 然而身为千代境的武者,申屠凉也比他的对战经验丰富。 曹肆诫明明感觉自己是冲着他手上的蛋形心脏去的,不知怎么,被那猩红的衣袖一晃,刀刃铛地一声就砸到了那巨型祝融魂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此时申屠凉错步绕后,单掌平推,直击他肩背伤处,剧痛之下,曹肆诫堪堪稳住身形,手中的横刀旋出,竟是掉到了山崖下。 兵器尽失,曹肆诫只能徒手去夺。 申屠凉又运功补了一掌,把他打飞在那四个护卫身边。 曹肆诫呕出好几口血,躺倒在地,只觉得平生未受过这么重这么痛的伤,五脏六腑跟移位了似的,连呼吸都没了力气。 可是,江故的心还在那个血疯子手上…… 我不能倒在这里。 怎么办? 巨型祝融魂的构造太复杂太坚实,摸不清也撼不动,时间紧迫,还是得从申屠凉身上下手。 他纷乱地想,江故把自己的心交托给我了,我要帮他拿回来,拿回来! 申屠凉转动着最后一位数字,并按下了巨型祝融魂的延时机括,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说:“我肖想过无数次启动这颗心脏的时刻,你们不知道,它的能量太充盈了,像是能把世间万物都摧毁的那种充盈,所以我给它取名叫——万古湮灭。” “江故说得没错,你起名字好故弄玄虚。”曹肆诫爬起来,顺手摸过已故护卫手中的弓箭,正是他督造下的军备同款。 “你阻止不了我了。”申屠凉手中的蛋形装置颤动着释放出光芒。 “什么万古湮灭……”曹肆诫张弓搭箭,对准申屠凉的手腕,“把他的心,还给我啊!” “咔哒”。
第36章 云端 狂风吹来的雪粒划在脸上,宛如刀割般刺痛。 可那颗心脏迸发出强光的瞬间,曹肆诫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仿佛寒风平息,冰雪消融,又仿佛光阴静止,万籁俱寂。 他终究没能阻止得了申屠凉。 蛋形装置解锁,给巨型祝融魂发射的弹丸注能,裹挟着那股强大的、未知的力量,奔袭向既定的终点。那里是凛尘堡的冶炼窑,那里有矿工们辛苦运来的新矿,有经年不熄的冶炼炉,有用于铸造第二批军备的精铁,还有那个人。 不可能的吧? 曹肆诫心想,就算被这颗祝融魂击中,他也不会有事的吧。 他强悍得不像个凡人,无碑境都不是他的对手,区区火炮,躲开就是了,能把他怎么样呢? 冶炼窑可能要重建了。 但是那个人不会死的,他不可能死的。 曹肆诫艰难地从雪坑中爬出来,徒手扒着坍塌下来的山体岩石,想要再往上攀一些,攀到足够高的地方,看看那边如何了。 断峰是被江故震碎过的,本就七零八落,仅仅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方才注能的弹丸发射出去时,有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将峰顶所有的东西荡开,狠狠抛向了远处。作为中心点的祭台首当其冲,曹肆诫看到申屠凉比他先一步跌落崖下,但两人被冲开的方向不同,所以他也不知申屠凉眼下身在何处。 曹肆诫摔得头破血流,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又被冻得凝固,十分难受,如同在他眼前蒙了块绛色的纱,看什么都带着一层暗红。 他努力攀爬到一处平台,极目远眺,恨自己没有那般三重瞳的眼睛,能穿透所有阻碍,看到想看到的人。 看不见。 光芒消失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无意间看见了申屠凉,就在距离六丈远的碎石堆中,被压在巨型祝融魂炮口下方。 *** 曹肆诫揉了下眼,在地上挑拣了一块尖锐嶙峋的石头,蹒跚着走向那里。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人太危险了,比廖振卡还要难对付,着实留不得,一定要去确认他的状况。要是死了,就在他周围找找蛋形心脏,带回去给江故安上,要是没死,先问他蛋形心脏怎么样了,再用石头照着他脑门敲几下。 如此想好,他走到申屠凉面前。 这人还没死,但曹肆诫看了会儿,垂下手,丢掉了石头。 他脱力地坐在旁边,对申屠凉说:“你要死了,我没见过这样的死法,是不是很痛苦?” 面前的人正在讯速地枯萎腐坏,从指尖到躯干,再到头面、腿脚,表皮溃烂脱落,筋脉如同被烤干了一般,寸寸断裂,紫黑色的血汩汩渗出,与他的红衣一起,铺满了大片雪地。 明明看不到任何伤害他的外力,整个人却在肉眼可见地消融。 申屠凉仰面看着天空,喃喃道:“疼啊……果然不是我能控制的力量,为什么呢……我本该是……最适合承袭师祖衣钵的人啊……” 曹肆诫啐道:“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做我师侄都不够格。” 他瞥了眼这人的手心,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在断峰顶,他最后射出的那一箭,原本是瞄准申屠凉手腕的,想让他松开蛋形装置,但北风呼啸,吹偏了他那支箭,箭簇竟是卡在了那颗蛋上下两端的缝隙之间,让它无法阖上。而申屠凉紧抓着蛋形装置不肯放,于是在注能之后,被大量泄露而出的无形之物灌体,落得如今的下场。 申屠凉已然意识模糊,他的骨肉消解,心脏暴露在外跳动,越跳越缓。 为了减轻痛苦,他絮絮叨叨说:“我不懂,我不甘心……大师伯和师父穷尽一生,未曾窥见所谓真理……他们迂腐、懦弱……只是墨守成规的废物罢了…… “我不一样,我恐惧、嫉妒、向往这样的力量……我甚至……学会了利用它…… “可我见到他才知道…… “原来还差那么远,那么远…… “两百年了,都是徒劳啊……” 曹肆诫泼他凉水:“说到底,你就是愚蠢。妄图掌控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我提醒过你,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嗯,代价……” “江故告诉我,如果强行启动聚能攻击模式,这里面会有个什么马的线,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毁人于无形。”曹肆诫道,“你大师伯和师父也一定告诫过你,可惜你非要一意孤行。” “是啊,伽马射线,鬼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申屠凉自嘲,“无形之物,怎能抵挡住那种触手可及的诱惑……难道你不好奇吗?你不想……了解他吗?” 曹肆诫顿了顿,只说:“留点念想琢磨,也是好的。” 他也想多探问一些江故的事,可他又总是觉得,这样一个人,是他永远也无法了解透彻的。那人有太多的秘密,也会很快带着秘密离开,不会在他的身边长久驻足。既如此,又何必刨根问底,让彼此在试探猜忌中蹉跎。 翻开这人手边的雪堆,曹肆诫找到了旁落的箭矢,还有已然闭合的蛋形装置。 那颗心脏安静地躺在那里,丝毫看不出方才释放过那样可怕的能量。 需要水……曹肆诫记得,它需要尽快放回水中。 申屠凉忽然笑了起来,残破的胸腔起伏着:“哈哈,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他是疼惜你们,爱护你们,所以收你们为徒吧?” “你什么意思?” “他是把你们当做养料啊,让他变得更强大、更完美的养料。”申屠凉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你们看不明白……” “那又如何?”曹肆诫把江故的心脏收入怀中,“拜他为师,我自甘愿。” 申屠凉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去看看吧,我看不见了,你替我去看看……万古湮灭,即便是他也无法存活……我果真……欺师灭祖了……” 曹肆诫起身,往冶炼窑的方向行去:“这么想当他徒孙?那我就以你师叔的名义宣布,你被逐出师门了。” 喉间发出嗬嗬两声,申屠凉眼中失去了最后一点光。 他与他的恐惧、嫉妒、向往,全部消融于无形。 *** 顶着风雪,曹肆诫先是快步走着,想快点确认江故平安无事。 他不相信申屠凉的话,什么万古湮灭,不过是个大一些的火炮弹丸,怎么可能摧毁一个堪比无碑境的高手。 那么亮的光球飞过去,他远远看到,就会躲开了不是吗? 而且祝融魂击中目标不是都会轰的一声吗?他仔细回想,摔下断峰那会儿,虽然混乱不堪,但确实没有听到那个方向传来爆响。 对了,还会有火光! 那可是冶炼窑,那么多燃烧的炉子,要是被炸了,肯定会有漫天的火光,烧个三天三夜都是有可能的。 然而前方什么都没有,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不是就证明…… 是不是…… 曹肆诫越走越慢,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腿脚越来越沉重。 他看到矿山村的村民远远地围在冶炼窑外侧,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先是畏惧着什么,无一人敢再往前多迈几步。 远处的淘沙河谷中,显得十分苍茫空旷,总觉得少了什么。 曹肆诫讷讷想着,少了引水车,怎么看不到那座高大的引水车?就算冻住了转不动,也该矗立在哪里啊。 怎么没有了…… 他抱紧了怀里的心脏,排开人群,艰难地往前走去。 几名大师傅拦住他:“少主别去,前面……” 曹肆诫充耳不闻,任由风雪割在脸上,只加快步伐,如倦鸟投林,狂奔向那个人所在之地。 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之人。 冶炼窑消失了,连同临近的淘沙河谷,全部消失了。 这里成了一座白地。 没有冶炼炉,没有堆积成山的矿石,没有山峰,没有河谷,也没有任何人。 所有痕迹像是被吞噬了,只剩下一块洼地。 新落的雪铺开薄薄一层,北风吹起,散如烟尘。 “在哪里啊?”曹肆诫茫然地寻找着,“你躲去哪里了啊?” 曹肆诫,随我来。 你是谁? 我是江故。 …… 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啊? 我没在安慰你啊,你悲伤痛苦,跟我有什么关系? …… 你小时候我抱过你。 我小时候?什么时候? 你刚出生那会儿吧。 “我回来了,申屠凉死了,我们要赶快修整,要给军器监供应祝融魂和第二批军备了……你快出来啊,我还有好多事要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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