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凉不以为意:“虽然迫雪箭匣确实好用,但十步之外,祝融魂快,十步之内……”他勾唇而笑,“祝融魂又准又快。” 隔着蒙眼布,江故已通过三重瞳解构了祝融魂,并演算出了它的射速和射程极限。 他坦言:“没你说的那么厉害,误差很大,损耗很快,这种火器尚未超出时代规格,倒也不必那么紧张图谱泄露。” 申屠凉对他说的“时代规格”不甚理解,只道:“我创造的,我可以使用它为所欲为,别人不可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江故说:“一个小工具罢了,想用它直接左右战局,还是太过天真。” 砰砰—— 申屠凉抓住机会,连续发出两枚手炮,从侧方封锁江故。 在演算中预判到了他的举动,江故提前以圆棍支地,斜身旋踢,踹倒了半圈拉着银丝密网的兵士。密网落下,刚好盖住了两枚相撞的手炮弹丸。 轰地一声,炮死网破。 申屠凉:“……” 除掉桎梏之一,江故腾身突出重围,直奔申屠凉而去,后者悚然一惊,但也未失方寸,反倒不闪不避地架起左臂上的祝融魂,待到江故欺近自己十步之内,便要与他拼个先手。 然而江故似乎早料到他的意图,就在距他十二步之处,也架起了左臂上的迫雪箭匣。 咻——砰—— 两方先后扣下机括! 银亮的箭矢飞向申屠凉的头脸,让他本能地偏了下脖颈,正是这一偏,之前的瞄准俱失了效用,那枚弹丸射向了他们设伏的兵士,火药炸响,平白又损耗了战力。 江故猛地一收攻势,又回到了战圈之中。 他说:“你还剩最后一枚弹丸了。” 申屠凉抿唇,暗道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师祖,哪怕断了一臂,又不复巅峰,这人依然是现世他所见过最强大也最从容的对手。 交手数息,他已变更了后续的计划。 “变阵!”申屠凉大喝一声。 围剿江故的众人立时转化了阵型,不再以进攻为主,而是摆出了防御的架势,而对江故的束缚没有渐弱,很快有人补上了缺口,端的是训练有素。 “不愧是多智谨慎军师祭酒。”江故唰然出棍,“不是要欺师灭祖么?这就想跑了?” “凡事不能太着急,今日就先欺师一下,来日再灭祖吧。”申屠凉道。 在江故逼近防御阵势之时,他准备用上最后一枚弹丸。 咻—— 江故扣下机括,只见那箭矢不偏不倚,正正插进了祝融魂的膛口。 申屠凉:“!!!” 电光火石之间,他自挥一剑,果断割开了左臂上祝融魂的绑带,分神对阵中兵士喊道:“快散开!” 随即他大退数步,轻巧提跃,红衣被身后的风吹起,向前伸展。 轰—— 祝融魂炸了膛。 事出突然,即便出言提醒,还是有数名兵士因此受了伤。 江故紧追不舍:“我还剩一箭。” 申屠凉蓦然顿住脚步,站定了说:“师祖应当知道,当年你留下的不止是原版的迫雪箭匣,还有一样东西,威力要强大得多。” 江故也停了下来,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他皱眉道:“你对它做了什么?” 申屠凉好整以暇地说:“我对它束手无策,但这不影响它成为另一种投放于战场的武器。” 江故劝道:“它跟迫雪箭匣不同,不是这个时代应有的规格,你掌控不了它。” 申屠凉笑道:“我大师伯和师父从不敢碰它,可若不去尝试,怎么知道您的心能否被掌控呢?是吧,师祖?” 江故沉默。 申屠凉示意众人收手,兀自转身行去:“若我身故,克林国便再无人有能力保管它,不知那会是何等后果?师祖,这最后一箭,您还要发吗?” 咻—— 江故扣下机括。 红绸金冠跌落在雪地上。 申屠凉散发振袖,张狂而笑:“师祖,不肖徒孙失礼了,再会。”
第32章 心脏 曹肆诫独自前往山中的淘沙河谷。 河水结了厚厚的冰层,矿工们推着他不久前购置的新板车,在冰面上顺溜地运送着矿石。车辙划下一道道细微的碎冰线条,像是在勾勒一幅巨大的图画。 堡中的暗潮汹涌丝毫没有波及到这里,大家专心地上工,任劳任怨地做着手头的活计,熟稔地交谈,畅想着这一单做完后,东家能多发几个钱。 曹肆诫一路走来,与他们点头招呼。 大师傅恭敬又热络地问他:“少主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要交待吗?” 曹肆诫摇了摇头:“没事,我就随便逛逛,你们忙你们的。” 于是众人便不管他了,继续推着板车前进,在少主的监督之下,干活越发卖力。 曹肆诫走到了引水车旁。 为了方便各处取水用水,十年前他爹娘建造了这座高达九十尺的引水车。 图纸是他娘亲手画的,木质车身是他爹带头搭建的。完工试用那天,他偷偷躲在其中一个水斗中,跟着整个引水车旋转,在最低处灌了满身的水,在最高处冒出头来吓唬娘亲,最后在贴近地面时跳了下来,被他爹追着打屁|股。 眼下天寒地冻,引水车停用了,静静地伫立在这里。 那日铸造坊的卫师傅来问过,引水车何时能恢复使用,据江故推算,要到三月初十才能消融化冻,三月十二才能初步通渠,到了那时候,引水车便可以重新运转起来,为冶炼窑和铸造坊源源不断地供水。 曹肆诫查看了一下水车的主要部件,确认没有什么故障,随后在冰面上点起一个火堆,让引水车取水处的坚冰融化变薄,又抽出横刀,加快破冰。 等到取水处附近的冰彻底消融,他搬动引水车机关,让它提前转动起来。 吱呀——吱呀——吱呀—— 引水车缓慢地运作着,如同一个冬眠的巨人被唤醒,优哉游哉地伸着懒腰,某些地方的关节还很僵硬,水斗卡着不能翻转,曹肆诫就耐心地一个个检修,把巨人的所有手脚都活动开。 矿工们远远看着,只当少主是在忧心第二批军备的工期,想尝试着启用引水车。 待到经手其中一个水斗时,曹肆诫动作微顿,在其中摸索一番,调整好角度,接着又去检修下一个水斗了。 吱呀——吱呀——吱呀—— 两年前的夏天,他穷极无聊,又爬进这个引水车里玩,蹲在其中一个水斗中,只等着下水冲凉,再去高空摸摸蓝天。 谁知那水斗底板松动不牢,加上他长个抽条,不再是小孩的身形重量,竟在高空踩碎了水斗底板,差点就摔了下来。娘亲看见他晃荡着两条腿挂在上面,急得直掉眼泪,叮嘱他一定要抓紧木杆,千万别松手,直到他平稳落地,才算放了心。 此时自然也少不了一顿大骂,但娘亲的打骂向来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甚至怕他惊吓过后再被他爹教训,又要吃苦头,便帮他在父亲那边瞒下了这件事。 可水斗破了,是他闯的祸,总要想办法弥补一下。 于是曹肆诫把自己院里的鹅耳枥枝干锯下一条,在娘亲的协助下测量尺寸,刨皮打磨,想办法修补好了那个水斗,尽量遮掩得天衣无缝。 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以为他爹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端倪。 却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 或许是娘亲没瞒住,还是说漏了嘴,或许是他原本就知道,只是装作不知,就是乐于看他们娘俩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样子。 所以他说“把图谱跟最喜欢的盆景放在一起了”,所谓最喜欢的盆景,确实指的是那株鹅耳枥,却不是长在他院中的那一部分,而是修补在这引水车上的那一部分。 毕竟这座引水车凝聚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心血与智慧。 曹肆诫稍稍摸索,便在那个水斗中发现了暗格,里面有一颗厚实的蜡丸,其中封着的,便是祝融魂的整套图谱。 他找到了。 *** 这一天过得如此漫长。 曹肆诫点上灯,融掉蜡丸,取出那份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兵器图谱,仔细钻研起来,顺道拓印誊抄几份,为大张旗鼓地泄露出去做准备。 江故也披着风雪回来了。 他把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丢到曹肆诫案上说:“给你一个祝融魂玩玩。” 曹肆诫:“……” 江故隔着蒙眼布看他:“怎么?” 曹肆诫深吸一口气道:“怎么你出去一趟,就直接带了个实物回来?那我还费劲巴拉找什么图谱?我直接看这个不就……”摆弄了两下这个祝融魂,又看了看手中的图谱,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嗯?这里怎么变形了?看构造不该是这样啊。” 江故漫不经心地说:“哦,我用箭矢跟它对镖,把它搞炸膛了,你将就玩玩吧。” 曹肆诫简直无话可说:“如此神秘莫测的兵器,被克林国藏着掖着这么久,你一根箭矢就给它破了?” 江故道:“我那徒孙不成器,折腾这么多年,也就做了这么个小玩意。” “你徒孙?” “你找到图谱了?” 两人同时发问,便将别后之事详述给对方,互通了各自的进展。 说完,曹肆诫神情复杂:“那个人称血疯子的克林国军师祭酒申屠凉,是你徒孙?这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江故点头:“嗯,严格说来,你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师叔。” 曹肆诫听着头疼:“还是别了,我不想要这样的师侄。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修无情道的真能长生不老?你两百年前就在到处收徒弟了?” 江故:“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的师兄师姐都死绝了么?” 曹肆诫勉强理了理思绪,决定暂且不与他纠结此事,转而问道:“你说申屠凉那里还有个真正难对付的兵器,是什么?” “准确地说,不是兵器。”江故难得有些茫然,“是我的心脏。” *** “……”曹肆诫没有听明白,“什么?” “心脏。”江故给他解释,“两百年前,他的大师伯拿走了我的心脏,如今在他的手上,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比祝融魂要严重得多。” “你的……心?”曹肆诫仍旧无法理解,不由得伸出手去,覆在他的胸口感受,“没有心,人不就死了吗?”这副胸腔中传来阵阵搏动,让他稍稍松了口气,“这不是还在吗?对了,我记得在废弃矿洞里,你让我把过你的脉,当做计时用。你的脉象非常稳健,哪里像是没了心的样子,你莫要吓唬我了!” “现在这颗用的是替代品,自然也可以维持身体运作,但要论提供的能量,与我原本那颗实在无法相提并论。” 其他躯体的构造都更贴近于仿生形态,只有真身是按照最高强度来适配的,那颗心脏是一个压缩过的正反物质反应堆,不需要依赖阳光、食物等其他物质来供能,自己就能源源不断地产生用之不竭的能量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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