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把他折磨成如此,瞧见纪惊风那张脸也不像那么暴力的人,何况他看起来是个世家公子模样。 于是小心翼翼的替游子意上药,一眼都不敢多瞟。 最后只唯唯诺诺地对着纪惊风道:“里面那位公子他,他应该是第一次罢?可是也不能行这样的事情打得这么狠啊,他身子也受不住,而且,这事儿事先要准备充足的。眼下身子骨太弱了,起码得调养两个月才行。这期间你们就不要再亲热了。”说完,他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纪惊风懵地站在原地,脑子跟雷劈过一样。 什么叫他应该是第一次? 他不是对这种事情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了么? 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了他。 他真是昏了头了。 纪惊风把人抱回去时,游子意醒了。他微微睁眼,望着头顶的夜空再次阖上眼。 翌日天不亮,纪惊风忽然觉得手上一空,猛然坐起,拉开被子一瞧,游子意不见了。 他匆忙下楼,正好遇见起床的裴民。 裴民见他慌张失措的样子急忙问道:“怎么了?大清早的你在找什么?” 纪惊风吼道:“不见了!不见了!” 裴民道:“什么不见了?你在说什么啊?”看着他冲下楼梯,拉着驿站的小吏问有没有看见游子意。 小吏道:“游大人说要先去西域,让我备好马车,先走了。” 那话刚落,纪惊风的心就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哪儿,旁人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裴民一听,愕然瞧向纪惊风又问小吏:“你说什么?游大人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小吏顿了顿:“走了有两个时辰了罢,我也纳闷,为何要半夜的时候走。他不是应该和纪大人一起去杭州的么?” 是啊,说好一起去杭州的。 可是为什么?他连做替身都不行吗?为什么撩拨人的是他,说要抛弃的人也是他,至始至终,他原来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乔倬言啊。 游子意躺在马车里,蜷缩在被子里发抖,伤口的疼痛加上路程的颠簸,使得他又发起了高热。 他朝外头喊了声:“去找家医馆,等好了再走!” 外头声音传来:“哎!” 终是伤了他的心,心又要坏了。 游子意发笑:“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带点儿吃的,现在饿得我头晕脑胀,害我乱想一通啊!” 春意晚,夏已至,他踏上了去西域的路。 ---- ==
第十八章 备棺 从中原至西域,游子意走了有两月多。 马车是慢慢走的,因为路上他反反复复病了好几次,又有一次还让跟随他一起的小吏买了棺材给自己。备棺拉在路上,连路过的山贼都不忍心打劫。 日复一日,后来还发觉咳血了。 遂预感自己要去西方极乐世界,早早买了棺,写了家书。 刚到西域时,他们与走商的驼队相伴。商人是有着高挑的身段,骨架又大又壮,站起来比游子意高了两个头。他时常站在一旁向他们讨酒吃,一来二去,西域的商人里就传开了。 说有位中原的公子来西域做生意,生得肤白貌美,千杯不醉。 西边儿有三个国家,喀拉汗王国,高昌回鹘王国和于阗王国。三个国家向朝廷纳贡,每年会收取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像什么染料香料,宝石和这里产的水果。 当他抵达西州回鹘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这里与中原的平壤不一样,常年干燥,日照充足,连那太阳都晒得让人皮肤生疼。而他经过那一次后,原好端端的身子在路上被旧伤反复折磨,已经不似在京都哪会儿了。 好在这里没有战争,边境祥和一片。 自从前的明珠公主远嫁到这里后,王与先帝成了亲家,两国联姻,这位老因翁就已经将国家开放,与京来往贸易。 虽有往来买卖,可路不好走,若是遇上沙匪,很可能人财两空。 所以修建官道所以眼下来讲,十分重要。这就是乔倬言为什么说,修建官道迫在眉睫。 如今只得个空壳子官,游子意还没有实权去主理这件事。假设他还是从前的三品侍郎,手握财政,拨多少银两都能向皇帝讨要。 要是乔倬言还在,工部与户部联合,这迁房建官道,良田万顷如何改善,还有他心心念念的治水,防虫防潮防霉等问题都能有所对应之策。 只是那人先走一步,给他丢了这个烂摊子。 朝廷国库现今还有些钱,可若是契丹再次发动战争,那点儿钱再投入军事校场,桑种耕田再遇上水灾,产的粮食根本不够填补粮仓的。 所以,想了想,他决定先填满国库,就用那个出海贸易的方法。 这里的集市原来与别的不同,京都市坊分早市晚市,其晚间最热闹,没有宵禁。西州集市傍晚时天还亮着,卖香油的,狼皮子的,骆驼肉的,甚至还有少见的玻璃。 最常见的还是玉石,琥珀最多,挑得人眼花缭乱。 游子意在一处摊子前蹲了下来,见其中一块琥珀色泽透明,如深潭碧色的。这是纯粹的洁,是他在京都没见过的颜色。 那商铺的回鹘老头儿一眼就笑了,道:“公子可是买给心上人?” 游子意骤然抬首道:“阁下居然会说我们中原话?” 他捋捋胡子笑起来:“天下生意往来,数中原的商人最多。要想议价争取先机,会说中原话在我们这里已经不稀奇了。”回鹘商人将琥珀捡起来,递给他道:“我见郎君喜欢,可便宜一些给你。” 游子意看着琥珀,问道:“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那请问您,知道西州与中原什么买卖得最多吗?” “原先啊,是些狐皮狼皮子什么的,骆驼商队盘得多,那京都皇帝最喜欢这个,当时时兴了好一阵子。后来路上的沙匪知道了,抢了许多皮子。他们就不太敢运皮子去中原卖了,结果就换成了玛瑙首饰,玻璃石头的。毕竟在我们西州,并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中原皇帝没见过,又兴起了各种石头的首饰。可玻璃容易碎,也不容易驮去京都。现在运香料比较多了,听闻还有官家小姐,专门花高价购买香料。” 游子意道:“哦?还有这事?” 他点点头:“我们西州的姑娘,其实也不怎么经常用香料的。”回鹘老头儿压低声音道:“因为啊,这是回鹘残部西迁到龟兹后,有些女子为了遮掩身上的味道而用。” “这么说,是掩盖味道的。” “没错啊,从前是,现在就不是了,现在的达官显贵就喜欢把香料放在身上,走哪儿都带香!” 他最闻不得胭脂水粉味儿,要是栽进香料里,少不得脖子手背要红一片,打小就这样。所以,从小就不亲近女人,总见了就跑。 游子意道:“多谢阁下,替我包起来罢。”他买了琥珀,这块晶莹剔透的碧色琥珀,若是做一只发簪也是极好看的。或者配着衣裳,或者,做手串。 他的手那么好看,戴这个一定更好看罢,游子意将琥珀揣进袖口,想着又往前逛了去。 来到西州的前几日,夜晚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直到到了位于沙漠的一处绿洲城,名叫碧华。 初听这名字时就觉得是个极美的地方,到了后便发觉确实美如其名。夜晚的月亮像遗珠那样圆润饱满,散发着淡淡的光。 他时常坐在湖边的那颗巨大的绒花树下,望着头顶的皎月,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碧华了。 碧华是月,月有一树,树下的人望着碧华,游子意负手一叹:“美哉!”隔日就叫人给他挪到了隔壁间屋子,说晚上要看着那树才能睡得着。 如今成了个商人,走到哪儿就游到哪里。晚间也去西州的酒肆吃酒,看长相美艳的舞女,与来这里的中原商人把酒言欢。 这一晃便是一月过去,他逐渐习惯了西州的日子。 会跟着回鹘人吃烤馕,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唯一吃不太习惯「枯茗」(1),偶尔能吃一些「椒」(2)。他最爱的还是这里酿的红葡萄酒,回甘持久,唇齿留香,偶尔也想将这酒带回给宋祯明尝尝。 他那里都去不了,想着自己比他要快活得多,一番感叹。 此地有美景,有美人,还有美酒,他都不想回去了。 于是提笔,写了第一封信给宋祯明。 游子意看了会儿信纸,抬手划下一笔,写了会又折起重新写了起来。 这信送到宋祯明手里时,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他坐在东殿的书房里,叫太监点了明灯,将屋子里所有的烛都点亮了,满心欢喜地打开了这封日夜兼程赶来的密信。 他看见游子意的字迹,是他想的那样的,他的亲笔,仿佛摸到这个字迹时还能感受到游子意的温度,还有他那轻浮的笑声,就回荡在耳旁似的。 等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信封时,落入第一行的便是「六月廿十七日具书,春初话别,光阴迅转,目下已是夏荷翠碧时 。」 再看,后面已是空白。 他不确定地翻了翻,再拿起来检查这信,在这后面折起来的部分看见这样几句话,「吾心于陛下心,君心似吾心,心心相印,故思之泪涟涟。」 这一句话是说,我的心都在陛下哪里,陛下的心也应该像我的一样罢,我们心意相通,所以想念的时候都会流泪。 自下一行,「西沙辱吾丈人身短袍易长,人头畜鸣。闻之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吾委屈,而令吾所气愤。」 又说,西沙的人身材威猛高大,骂他身短是个矮子,又说他衣冠禽兽,听后吃不下饭感到委屈,他非常的生气。 看到这里,宋祯明的心隐隐作痛。 直到最后,他看见游子意写道,「汝能借吾黄金百两否?」 原本以为他受欺负了,宋祯明都要替他感到委屈了,结果他来一句「你能不能借我点儿钱?」 他愣了会,忽地发笑,笑着笑着就抽了起来,捂着肚子两眼弯弯。 太监一见,终日郁郁寡欢的陛下居然露出了这般笑容,连忙上前问道:“陛下何事如此开心?可需要老奴做点什么?” 宋祯明眨眨眼,抹了眼底溢出的泪,笑道:“游大人还是以前那个游大人啊!” 跟着游子意的折子在第二日也赶了来,皇帝提笔一挥,准了他的奏疏。 他打算用这笔钱修建官道,连接西州与京都的贸易买卖。让他们更加方便,在各个州设立驿站,设立地方监察署。 来往商人运输物品有了保障,自然走动的人就多了。 巡察使就由中央派向地方,轮流监视。 这一对策很快让沿途的山贼盗匪无路可走了,官道上都是各州的衙役,一不小心就要被端了老巢,所以都躲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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