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勾唇一笑:“你的意思,是怪我了?” 他哈哈大笑,“自然不是,自然不是,你要喝点莲子羹么?” 赫胥嬴见我不答,又道:“美人儿,你也别怪我,我这人看上了什么,必然不会让他跑了,你也没给我个准信儿,我连你住哪儿都不知道,如何寻你?只能出此下策。” “给我下药,便知我在哪儿了?”我冷冷道。 “那是自然。”
第77章 谁肯问凋残 我将瓷瓶放回在床头,听他道:“你如今余毒未清,还需早中晚各服上七日,方才能根除。” “确实阴毒,”我评价道,“你想干什么?” 赫胥嬴微微一愣,随即上前拿过药瓶,打开来取出药丸递到我唇边,认真道:“但求一睡。” 我动作一顿,皱了皱眉,还是张口将药丸吞了下去。 赫胥嬴见我服药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舀了一勺莲子羹送到我面前:“来,喝点这个。” 我偏头避开,从他手里接过碗。 莲子的清香在口中散开,带来一丝丝的甘甜与清凉。 “美人儿,如今你可在我手里,不过我这人不喜强迫,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取来。” “是吗?”我垂眸搅着莲子羹,“我的珠子呢?” 赫胥嬴闻言一笑,转身走到房内一角的小桌旁,拿起一个精致的木盒走回我榻边。 他打开木盒,露出里面一颗光泽柔和的白海珠。 “如何?”他邀功一般看向我。 “尚可。”我眼神探究地望着他,少顷合上盒子,“这回可以和夫人好好交代了。” “我差人去宋阳查过,你居处不在那儿,”赫胥嬴挑眉道,“不过我也不会多问,总归你如今跑不了。美人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要帮你治伤?” 我心下微微一动,不露声色道:“怎么?” “我往北去,可不单单带来了这破珠子。”他含笑看我,随即扬声道,“进来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巫蛊打扮的人缓步进入,那人身着宽大的黑袍,袍上绣有金色的符咒,头戴一顶高冠,冠上缀满了摇曳的银铃,每走一步便叮咚作响,如同来自幽冥之地的呢喃。 那巫蛊模样的人分不清男女,手中提着一个布满古老纹路的铜箱,对着赫胥嬴,单手举过头顶,微微一拜。 随即他轻轻放下箱子,从中取出了各种奇异的草药与器具,就要朝我走过来。 “我不信你。” 那巫师脚步一顿,看向赫胥嬴,一时没了动作。 “我知道,”赫胥嬴道,“可我看得出来你心动了,不是么?” “你虎口处有茧,想必受伤前箭术奇佳,如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甘心如此?” “......我曾遍寻天下名医,亦不得治,”我沉声答,“但我不会将希望寄于一个用巫术装神弄鬼之辈。” 赫胥嬴微微一笑,眼中似闪过一丝精光,“巫术源自远古,非常之道,能通阴阳,识鬼神。你若想恢复,此乃唯一之途。” 我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毋黎。” 我本抱着侥幸那么一唤,没成想片刻后当真有一道身影从房梁上跳下来,一袭黑衣蒙面,落地无声。 却扎扎实实看愣屋子里一众人等。 “保护主子!” 那巫蛊霎时如临大敌,抽出腰间软剑,看着眼前突然“凭空出现”的人,满脸戒备。 毋黎没管他,冲我单膝跪地,恭敬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 我也没想到这人竟然就这么待在房梁上,不知顾行秋是不是也在。 不对,我强行收回这个想法,忍住往房梁上望的念头,故作镇定:“我,夫人......如何?” 我心下暗自打鼓,料想顾行秋一介君子,应该不会做那梁上小人,少顷我又察出不对,倒也不是说毋黎就是小人,只是...... 罢了。 “夫人他......”毋黎望了望赫胥嬴和那巫蛊,欲言又止。 “你直说。你们夫人怎么了,可是拈风吃醋了?”赫胥嬴缓过来,终于后知后觉般,一脸认真问。 毋黎神色复杂,难以言喻地看向赫胥嬴,十分不屑地上下扫视了这人一圈儿,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还不至于。” 赫胥嬴:“......” 眼见他要揭竿而起,我忙道:“你先出去。” “呵,我倒是要看看你口里那夫人是什么天仙儿!” “你先出去,你出去我便答应试试。”我淡淡道。 赫胥嬴捎着那巫蛊出去了。 “公子,不是给您疗伤?怎么我倒是看着像他觍着脸求着您似的......”毋黎看着二人背影,奇怪道。 我沉默了。 “不知道。”我也不太清楚,只能道,“或许北狄的人都不太正常。” 听闻前任北狄王看见自家女儿长得像已故亡妻,便执意娶女儿为妻,甚至现任北狄王,竟娶爱犬为王后,至于赫胥嬴......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我又看向房梁,蹙眉确认道:“顾行秋不在上面吧?” “......不在。主、不是,夫人说他去办事儿了,也没说去哪儿。” 那就好,我又看向毋黎,抹了抹唇,状似不经意间道:“对了,方才......你可有看见什么?” 毋黎脸色瞬间变了,艰涩道:“......兴许是没有的。” “哦?” “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好,”我似笑非笑,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去把宫二他们放出来,我便赌上一把。” 算是赌以后还能鲜衣怒马,用北狄王室皆不太正常的脑子为筹码。 “你们在里头说什么呢?”外面赫胥嬴扬声道,“若是再不快点儿,我可就要加码了。” 我垂眸躺回床上,道:“行了,你继续上去吧。” 毋黎依言。 赫胥嬴推门进来,下意识看向房梁处,却不见人,奇怪道:“他人呢?” “跳窗走了,”我揉着眉心,“你果真有办法?” “自然。” “代价呢?”我开口道,“无劳怎得盘中肴,你想要什么?” “但求......” 我抬手阻止了他,不是那么想再听到那两个字,有些难言道:“公子,你非我大胤人士,不知大胤风俗。我已娶妻,自然不可能。” “那又如何?”赫胥嬴有些疑惑,“你不说与你妻知道,谁又晓得我们睡过?” “我初来凤陵,也见不少男人出来寻花问柳,皆是娶了妻室,甚至有了孩儿。三妻四妾乃男子常态,我听闻大胤礼法,称正妻为人,需得大度宽容敬慎持躬,侍奉好夫君,法治如此,你与我上了床又有什么错?” “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我叹道,“倒是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我不信,”赫胥嬴黑着脸,“什么真不真心?你就是怕你夫人,是或不是?” “是,”我坦然点头,“再有,若是公子死在了这儿,不好收场。” 赫胥嬴不说话了。 我突然有几分惘然,料想此番言语应当是彻底得罪了这人,倒是与那什么北狄巫蛊之术无缘。 那巫蛊似乎见我和赫胥嬴争执不下,便轻声开口:“公子?” “哈哈哈哈哈哈......”赫胥嬴突然大笑,“好!” 他看向我,眼里已尽数是十成十的兴味,摊手道:“没办法,美人,我又对你更感兴趣了。” “逗你玩儿罢了,美人放心,来都来了,自然不会空手而归。我一路马不停蹄,自然是为了治好美人的伤,就算是与美人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去吧。”他摆了摆手,在旁边坐了下来。 我沉吟半晌,正要开口,又听他道:“你放心,若你不愿,我自然不能做什么,便当我先前给你下毒、害你不得游山玩水的补偿了。” 这话一出,我瞬间想起了什么,便把喉间话语憋了回去。 心下却暗暗想着,若是北狄王族都是这个样子...... 竟不知晏修在边关受了多少摧残。
第78章 惟应尽此生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那人。 “王赐我幽兰为名。” 巫师的声音柔和,竟辨别不出来男女。 “你当真治得好我的伤?” 幽兰轻轻摇头,“万事皆有风险,但我可立誓,绝不以公子性命为代价。” 赫胥嬴在一旁笑道:“放心吧美人儿,他死你都不会死的。” 幽兰缓缓步至我身旁,拉过我的手腕,摸了半晌,便开始布置起那些奇异的草药与器具。 “塞不如通,公子原来的医师怕是唯恐公子性命不保,一味地堵塞伤口,以图止血,却不知血瘀内阻,反而更伤筋脉。”幽兰边摆弄着手中的草药,边淡淡地说。 我虽然不太懂药理,但还是微微点头。 “况且,” 幽兰继续道,“若只是简单地施以药物和汤浴,不将内外兼顾,调和气血,那便是治标不治本。” 赫胥嬴闻言,眉头一挑:“应当如何?是否真能治?” 幽兰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从一只木盒中取出几根细长的银针,手法熟练地在我手腕的穴位上轻轻刺入。 每一针下去都让我感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流转,疼痛也随之减轻。 他这才恭敬对赫胥嬴道:“能治。” “治疗之法,需结合针灸与药理。” 他缓缓说道,“针灸可疏通经络,引导气血流畅;而药物则能内服外敷,辅助恢复。” 赫胥嬴见状,满意道:“看来美人儿你的运气不错。” 我闭上眼,放松了身体,任由他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稳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皮肤,那些本已凝固的痛楚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 不过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少顷手腕处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刺激,一股热流逐渐蔓延至整个肩膀,疼痛与酸楚交织,像是要将我的肌肉和骨骼生生打断重塑。 我不堪忍受地睁了眼,见幽兰那双难以分辨性别的眼睛忽然变得深邃,像是能看穿灵魂深处,仿佛他身体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使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的身影在不断地拉长、扭曲,甚至在某个瞬间,我觉得他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变成了某种不可言喻的存在。 突然间,幽兰手中出现了一根看似普通,却又散发着凉气的骨针。 骨针迅速而精准地刺入我周身数处大穴,又是一阵尖锐刺痛。我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突然觉得自己也当真耐痛。 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迅猛,周身伤口处有些发烫,药物在他的指尖跳跃,如同活了过来,渗透进我的肌肤,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清凉与麻痒。 我大汗淋漓,胡乱抬眼间见赫胥嬴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深沉,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在他眼中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都是他为我所准备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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