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殿外,透过半开的窗棂,抚上未央宫外的栏杆,太医脚步匆忙,匆匆冲我行了一礼便提着箱子进了去,随即大门紧闭。 “陛下别在这儿了,有损龙体。” 顾行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转身,看着他走来,脸上带着一贯的淡然。 “你怎么这么冷静?” 我蹙眉。 我可是手心都冒汗了。 顾行秋微微一笑,拉过我的手,“陛下别紧张,定会母子平安的。” 我有些不爽,转头道:“倒是便宜箫随那混蛋了。” 想未来大胤江山是他的血脉,我便怎么都想揍他一顿。 身旁人突然顿了顿,没有说话。 我们并肩站在殿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充满了等待与不安,异常煎熬。 终于,一声清脆的啼哭划破了宁静,我心下终于一松。 紧接着门便被推开。 “恭喜陛下,是个小皇子!” 宫女兴冲冲跑出来报喜。 “皇后如何?” 宫女笑着回答:“皇后娘娘也安好,母子平安。” 还好阮阳君之前花红柳绿涂了脸,还奇胖无比,要想瞒过去也不是太难。这些人没见过皇后瘦下来的样子,倒是容易瞒天过海。 我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时,一个宫女突然慌张地从内殿冲出,跪倒在我的面前。 “陛下,不好了!” 她泣不成声地说,“皇后娘娘...她突然大出血......御医们说......说......” 我的心瞬间揪紧,大声下令: “快传我令,无论如何,务必要救回皇后!” 宫女们纷纷领命而去,整个皇宫瞬间又陷入一片混乱与忙碌。 一刻过去了,却仿佛格外漫长。 终于一个满头银发的御医颤巍巍地走出大殿,眼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无奈,一步步艰难地向我走来。 我心下一沉,厉声道:“皇后如何?!” “陛下,臣等无力回天......皇后娘娘她......薨了。” 御医跪倒在地。 我猛地站起来,推开身旁的顾行秋,向内殿冲去。
第44章 旭日照寒野 宫内血腥味未褪,宫女和接生婆跪了一地,皆战战兢兢。 “都下去吧。” 我跪倒在床边,紧握住“皇后”的手,听着身后房门合上。 殿内一片死寂,阮阳君缓缓推开暗门出来: “陛下刚才好像要杀了所有人陪葬一样,可怕得紧。” 我瞥她一眼:“你怎么也在这儿?” “师父说要演的逼真,所以给了燕儿这假死药,她刚生产完,势必不能多拖下去。” 她上前取出银针,替燕儿施针。 “替我谢过圣手了。” 听闻阮阳君当初的增肥药便是这位圣手所制,据传他能生死人肉白骨,如今却只顾着给徒弟增肥,帮人装死,倒是委屈了神医。 “陛下不必言谢,师父他老人家让我告诉陛下,还未谢过陛下当年救命之恩。” 我倒是愣住了,疑惑道:“救命之恩?” “昔日永州水患,师父也在永州,陛下可曾记得自己路上曾救了一个带着孙儿的老人?” 我彻底讶然了,道 “你是说......” “师父知道您是陛下的时候,也很惊讶呢。” 阮阳君笑眯眯道。 “可传闻圣手不是无后么,那时他分明对我说......” 说他儿子被官府抓了,儿媳妇被当官的玷污了。 自己带着孙子逃难。 “陛下听他唬你!不过那孩子确实无父无母,是他新收养的小徒弟。” 我无言以对,半晌:“好吧。” 几针下去,我和阮阳君等了半晌,燕儿终于幽幽转醒。 “参见陛下。” 她虚弱道。 “跟着阳君从暗道走吧,那有人会接应你。从此以后,宫里一切便与你无关了。” 燕儿脸色苍白,流着泪,拉着阮阳君的手,道: “......多谢陛下。” ———— 皇后“薨逝”,阖宫上下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怒龙颜,压抑得紧。 紫宸殿内,我接过奶娘抱来的孩子,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其实老天爷待我不薄的感觉。 这虽然是箫随的孩子,不过未来若是顺遂,那我和顾行秋,便也能算作他的父亲。 “陛下,给他取个名字吧。” 顾行秋在我身旁,轻声说道。 我沉思片刻,“城府开清旭,松筠起碧浔。就叫他萧旭吧。” 顾行秋点头:“好。”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太子来日必能继承大统,绵延盛世。” 我勾唇一笑,叹道:“是啊,那时候我便老了不管事儿了,还得靠你在旁辅佐,甚是欣慰。” “陛下千秋万岁。”顾行秋的眸子尽是温情,腻得人头脑发昏,我移开眼,逗着手里的萧旭。 当真是好小一个。 “对了,还有一事。” “什么?”我没抬头,问道。 “眼下江山后继有人,陛下打算怎么处理箫随?” 我的手一顿,沉默片刻,随即垂下眼睑,看着萧旭稚嫩的脸庞,轻声吩咐道:“先把孩子抱下去吧。” 奶娘便上前将萧旭抱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了我和顾行秋,我看向他,冷声道: “他受了五年罪,倒也是时候去下面给师父他老人家磕个头了。” “陛下要杀了他?” “太子不能有两个父皇。我看在阮阳君的份上,已经放了燕儿,萧随野心勃勃,为人阴冷狡诈,断不可留。” 顾行秋却没立即回应我,只是静静地看我,良久他开口: “陛下,”顾行秋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复杂,“如此一来,陛下便再无血脉兄弟了。” 我微微皱眉,沉声道,“他杀了颖儿他们,我便不能让他偿命么?萧随的野心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若不死,难保日后不会再生事端。” 顾行秋默然片刻,终于点头:“陛下说得有理。只是他毕竟是皇子,若是公开处决,臣担心天下非议。” “非议便非议,”我挑眉,“你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顾行秋蹙眉看我:“陛下。” 我抬眸看他,听见他说:“他不该让陛下脏了手。臣替陛下杀之。” 我心下一颤,还未开口,顾行秋便又道:“陛下便只管你我大婚,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 “......好。” 半晌,我矜持回应。 阮阳君和宫九出宫后的第二天,我命令宫中举行国丧,全国上下皆挂孝同哀。 皇后“下葬”皇陵那日,天公不作美,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整个皇城都被一层悲伤的雾气笼罩,沉重而凄凉。 众目睽睽之下,我站在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密密麻麻跪拜的朝臣,打着一场华丽的幌子,心里却早已想着我和顾行秋的大婚。 皇后薨逝,按理君王一年之内不宜立新后,一年之期,似乎也太长了些,不过宫里嫁娶礼仪繁杂,倒是也足够筹备一个婚事。 我倒不在乎旁人说我昏庸好色荒淫无度,大婚时日拖的越往后,对顾行秋便越有益。 历朝历代没有娶男子为后的先例,朕便开了这个先河。 只是想着她阮阳君倒是出宫和宫九逍遥自在去了,我却仍得为她“守丧”,便觉得不甚愉悦。 乐官一声令,悼曲便缓然响起,哀婉凄切,一队宫女低头缓步,托着衣锦玉帛走向陵墓。 而在那幽暗的灵柩里,只有一件空荡荡的衣冠,是留给世人的最后一幕幻象。 皇后之尊,与帝齐体,除告祖庙外,还须祷告天地和五岳群神,群臣百官陪位,三百名女侍史官引棺作挽歌。送魂车,如此下来,一桩接着一桩,一日也不得安生。 我听不惯哀乐,这数月下来,只觉得头晕目眩。顾行秋操持上下,此刻也不见人影,我出了陵墓,问外边守着的小覃子: “王爷呢?” “回陛下,王爷方才被赵大人喊去了。” “赵慎?”我有些奇怪,“他找行秋做什么?” 小覃子有些迟疑,道:“奴才也不知道,只听来报那人说赵大人在乾亭等王爷。” 我皱眉,听小覃子这么一说,心下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安来。 赵慎素来与顾行秋相看两厌并无深交,此刻却为何突然找他去乾亭相会? “备辇,朕去乾亭。”我沉吟半晌,对小覃子吩咐道。 小覃子一惊:“陛下,您刚从陵墓出来,娘娘礼葬未毕,此时不宜外出啊!” 我摆了摆手:“那你便别说朕出去了。” 小覃子:“......” 他见我执意要去,只得急忙准备辇车。 不多时,我便乘车前往乾亭。 乾亭路远,到了地方,我远远便看见顾行秋的身影坐在亭中,而赵慎则背对着我,似乎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我示意内侍停下辇车,独自步行至亭前。 我悄悄走近了些,顾行秋的目光透过赵慎,窥见了我,冲我一挑眉。 “王爷这是何意?!这是要事!若不让我见陛下,龙颜震怒,那时是谁的过错!” “皇后新丧,陛下近日神思俱疲,不宜面见朝臣。” “你!” “赵大人,”眼见二人要吵起来,我步入亭中,开门见山道,“你找朕何事?” 赵慎一见是我,神色一喜,忙不迭地跪下,语气却有些慌乱:“陛下恕罪,下官只是有些私事与王爷商议。” 我审视着他的神色,心知他所言不实:“私事?赵大人,你我皆知,朝中无私事。若实在事关朝政,你直说便可。” 顾行秋也起了身,朝我行礼:“陛下,赵大人确有要事,只是近日皇上身心俱疲,臣不忍陛下再为朝事烦忧,便拦下了赵大人,望陛下恕罪。” 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不妨直说。” 赵慎抬头,眼睛转了转,瞥向顾行秋的方向,又看看我。 “......” “你先下去吧。” 我朝顾行秋摆摆手。 顾行秋看了赵慎一眼,又望了望我,默默退下了。
第45章 岁添梅子雨 “说吧。” 赵慎这才缓缓开口:“陛下可知,八皇子死在了狱中。” 他话未说完,我已经明了他未尽之词。 顾行秋动手了。 我心中一紧,深觉顾行秋手脚也真够快。 我不动声色道:“怎么死的?” 赵慎神情严肃:“不知。王爷对外说是暴毙而亡,却又在八皇子身死前夜出入诏狱,还命人毁了来往名录。” “你是说,是顾行秋杀了萧随?” 赵慎一拜:“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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