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的颠簸随着加速变得愈发剧烈,我能感受到顾行秋坚定的臂弯牢牢钉住我,胸膛紧贴着我的脊背,每一次呼吸,灼热的气息都在烫着我颈后的肌肤。 “顾行秋,” 我低吼,“够了!” “我看陛下似乎很喜欢骑马,便带陛下好好骑上一骑。” 他声音似乎带着点儿薄怒,戏谑而挑衅。 我努力挣扎起来,想要脱离他的束缚,但这人手臂却如铁箍一般,让我无法动弹分毫。 “放开朕!” “是吗?” 他低笑,温热的呼吸又吐在我后颈,一阵麻痒,“那便如陛下所愿。” 我心头一紧,下一瞬顾行秋的手臂突然松开,似乎是有意让我体验一下不受控的惊悚。 我后背一凉,彻底没了倚靠,本能的抓住缰绳,试图稳住身形,身下的马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加快,躁动不安,我身体猛地紧绷起来,手心冒汗。 “顾行秋!” 身后没有声音,我感觉不到他了。 我终于睁开眼,却不敢边背后看去,抖着声道 “顾行秋?” 无声。 我惊惶地朝后望去,却被一双手掰住下颚止住了动作。 顾行秋在我身后轻轻一笑,不许我转头,语气里早已不见对天子的恭敬:“看来陛下骑马时,也会不够专注。”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下狂跳的心脏,没有说话。 “是臣的不是。”身后那人重新将手臂环绕到我的腰间,这一次更加牢固有力。 “请恕臣一时兴起,忘了分寸。”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停下来。” “是。” 很快马就慢了速度,轻轻地踱着。 顾行秋还揽着我,头似乎和我靠地极近。 风声在我们周围轻轻吹拂,不复之前的凌厉,我缓缓放松身体,任由顾行秋拥着我。 下一刻我朝后倒去,任由自己的体重靠在他的身上,听着那人的心跳,呼吸也趋于平和。 顾行秋似乎察觉到了,手臂稍稍放松了些,却依然没有放开。 很久后顾行秋才在我耳边轻声说:“萧珏。” 我转头望去,看见他眸子里映着星月,似乎还有我。 “什么?” “......是我思虑不周。” 我让他在湖畔停下,挣开他想翻身下马。 顾行秋倒是先行下了马,然后伸手来扶我。 我也没有拒绝,搭上他的手缓缓下马。 转身面对他时,我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毕竟周围除了湖水轻拍岸边的声音外,万籁俱寂。 可他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抬起我的下颚,强迫我与他对视,“萧珏,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眼里有着太多的担忧和不解,真实到我心惊。 “因为……” 我的声音微颤,深埋在心底却又人尽皆知的秘密终于第一次光鲜亮丽的破茧而出,“因为……我害怕。” “顾行秋,我怕你死。”
第19章 玉郎长不见 “皇兄死了,你便总觉得青山易老,凄簟色寒,可顾行秋,我在你身后,你从未看过我。” “如今这一幕,你可觉得熟悉?”我不敢看他,只把自己这些年来压抑的心里话尽数倾倒而出。 “昔年大雪,你去救皇兄的时候,便是如此。” 顾行秋在我身后久久不语,直到远处一声鸟鸣,他好像猛地惊醒一般,语气里抑制不住地慌乱 “陛下......” “夜色寒凉,臣送陛下回去......” 心一刺痛,我转头看向顾行秋,见他方寸大乱。 也是,这人一贯以为帝王无情,就像从前,即便他再如何敬重父皇在朝政上的开明,却也从来对帝王家的三妻四妾嗤之以鼻。 如今被天子告白,定是身不由己,嫌恶万分。 毕竟我迎娶阮阳君那夜,去看他时,未尝没有见他眸里几乎化为实质的厌恶。 他以为我无情,以为我冷血,以为我所娶之人,不过权谋之下的棋子。 也以为他于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欲之使然。 “顾行秋,”我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下来,“你可知道,今夜我奔波而来,怕极了你出事。” 他愣住,目光落在我脸上,似乎想要从我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仿佛自圆其说,这人结结巴巴道 “陛下心有万民,乃天下之幸......” “你还记得吗?那年亦是隆冬,大雪封山,萧随叛乱,是你来寻我,把我从阎罗殿里拉了回来。” 顾行秋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陛下,那是臣的职责。” “职责?”我轻轻一笑,“那当时抱着我,替我挡去暗箭,也是你的职责么,顾行秋?”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被我说的勾起了什么心事,然而他迟疑半晌,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陛下,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他转移话题,显然不想再继续,我却执拗起来,生生要问出这个结果。 “顾行秋,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他却没有看我:“陛下,您不会不在的,陛下万寿无疆。” 我仰头看向月色,喃喃 “你说,若不是君臣,你与我是否还会有羁绊?” “你也厌极了我吧,顾行秋。” 我听见顾行秋说没有,可下一秒他又说,闽南山匪之患还未根除,请我准许他晚归。 我知他在搪塞我,可方才一番话也耗尽了我得来不易的勇气,我再无法觍着脸问他如何看我。 活像一个摇尾乞怜的流浪儿。 脚步声传来,顾行秋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又留下我孤身一人。 宫三他们兴许还没找到我。 寒风如刀割般逼人,我裹紧了衣襟,却难以驱散心底蔓延的冷意。 四周又静了下来,还好月色如水。 约莫过了一炷香,四周的静谧被突兀的动静打破,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突然间,暗影幢幢,月光下,大批黑衣人如幽灵般出现,从四面八方朝我围拢过来。 我心中一凛,迅速后退,却触了一脚的泥泞。 后面是湖! 周围的黑衣人很快便将我围住,手中的刀剑在月色下闪烁着寒芒。 “你们是谁?” 黑衣人中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面具下透出一双狠戾的眼睛:“自然是要你命的人。” 我环视四周,又听那黑衣人道 “你那群尾巴自己都自顾不暇,如今,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我心沉入谷底,知晓这是必有一战,并未说话。 身后是湖,对面的树上隐约可见弓箭手箭矢森寒,加上地上团团围着我的,估计得有五六十人。 倒是下了血本。 按理来讲宫三他们怎么说也该到了,就算被困住,他们身手数一数二,也不会被困太久,如今还不见过来,那便只能是对方人数众多,身手亦是不错。 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虽来的风风火火,却也留意着没有走漏消息,能得知我的行踪到这种地步,那幕后主使倒是不简单。 “那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为首的黑衣人泄出一声冷笑,挥了挥手。 紧接着数道身影如影鬼魅般扑向我,刀光剑影在夜色中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 “我跟你们走。” 刀光剑影戛然而止。 我看着树上的弓箭手,默默叹了口气。 也不是很想一招不出便投降,只是这种情况,也有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哪怕有通天之能,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弓箭手。 一道剑光忽然从黑暗中闪现,面前的黑衣人应声倒在我脚下,他的胸口正中一箭。 紧接着,另一名黑衣人也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只是这种情形下,那伙黑衣人竟没有自乱阵脚,退有攻进可守。 我心下越来越沉。 这伙人,不像是普通的绑匪,更像是训练有素的行伍之人或老成的杀手。 “出来吧,顾王爷,总躲在暗处当缩头乌龟有什么意思?” 眼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黑衣人朗声对着黑寂道。 混乱中我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是顾行秋! 他不知何时返回,此刻正以一敌众,剑法凌厉至极,每一剑都直取敌人要害。 我暗骂一声,反手劈过身侧一人,抢过他手里剑刃,振作精神,飞身跃上,与顾行秋并肩作战。 剑光交错,顾行秋靠在我背后,低声对我说:“陛下恕罪,臣来迟了。” 你就不该来。 我心里默默想。 若是他不来,我便跟着他们走,不会有丝毫损伤,现在已出了手,那必定是要见血才得善终了。 我心下情绪复杂,便仅答了一句:“你解决树上的。” 只是对方人数实在太多,饶是我已经拼尽全力,可看见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前赴后继纷涌而出,还是觉得一阵无力。 我只能和顾行秋汇合在一处,却发现他的左臂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正渗出血迹。 “你受伤了?” 我伸手探查。 他却轻轻推开我的手,“无妨,没毒。” 又是一阵箭雨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袭来。顾行秋的反应极快,猛地将我拉入怀中,一个旋身躲进一棵树后。 箭矢带着尖锐的哨音钉在了树干上,颤颤巍巍地没入木头之中。 就是这个间隙,无数剑刃直指命门。 眼见如此,顾行秋也扔了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然后看向我: “还好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瞥他一眼:“若你不来会更好。” 他轻轻一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话头。 我却气急了:“你又折回来做什么?” “我知道他们人多势众,可任你一人受擒,我终归不是很放心。” “你......” “拿下!” 有东西捂住了我的口鼻,最后我只来得及看见顾行秋的口型,似乎在无声说,别怕。 黑暗中时间仿佛变得漫长而又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听见牢门被打开的声响,我方才彻底恢复意识,一束光线刺进了这片黑暗,我抬头望去, 见一人逆光而立。 我努力聚焦于那逆光而立的身影,随着他逐渐走进牢房,光线勾勒出一抹熟悉的轮廓。 还是看不清人,我便低头试着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被铁链锁在墙上,肩上似乎有伤口火辣辣地疼,应是林子里没察觉伤到了,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心头。 “阿珏。” 下一刻我听见上首那人沉沉开口,熟悉的嗓音里伴着令人心悸的惊惶,闯进我耳朵里。 我几乎是难以置信般,猛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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