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让舞文准备笔墨纸砚,”澹台折玉道,“我现在就为你作画。” “不着急,你病才好,今儿个就好好休息,明天再画也不迟。”顿了顿,扶桑又道:“明儿个再在江府待一天,后天我们就动身罢?去嘉虞城。” 澹台折玉不假思索道:“好。” 扶桑粲然一笑,道:“你要不要喝茶……” 话未说完,忽然响起敲门声,弄墨推门进来,道:“扶桑姑娘,夫人请你过去。” 扶桑还没开口,澹台折玉淡声问:“所为何事?” 弄墨道:“奴婢不知。” 扶桑道:“你接着看书罢,我去去就回。” 澹台折玉不想扶桑离开,却没理由抓着他不放,只得点了点头。 扶桑出去,黄嘉慧身边的丫鬟丹萝正在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一把桐油伞。 丹萝为扶桑撑伞,踩着厚厚的积雪辗转来到后院,径直入了内室。 黄嘉慧独坐在邻窗的矮榻上,见扶桑来了,笑着朝他招手:“过来坐。” 扶桑走过去,在她对面落座,只见中间的炕几上坐着个红泥小火炉,炉内有炭,炉上放着一只砂铫壶,壶里煮的应该是酒,因为他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江公子不在么?”扶桑随口问。 “他出门访友去了。”黄嘉慧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我听临郎说你没喝过酒,就让小厮去酒坊沽了半斤我最喜欢的葡萄酒,邀你过来尝尝。” 扶桑记得江临说过果酒是甜的,他很想试试看,却又怕醉,踟蹰道:“我还要照顾哥哥,若是喝醉了……” “果酒是最不容易醉人的酒,”黄嘉慧道,“你只喝两杯,不会醉的。我第一次喝果酒直接喝了半壶,也只是微醺而已。” 听她这么说扶桑便安心了。 说话间,壶嘴开始喷白汽了,黄嘉慧用棉布包着手柄,拿起砂壶,先将扶桑面前的酒杯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将砂壶放回炉上继续温着。 扶桑端起杯子,凑近鼻端轻嗅,鲜红清透的酒液散发着葡萄的甜香,闻起来很诱人。 和黄嘉慧碰杯之后,扶桑含着杯沿浅抿一口,是和午饭时澹台折玉给他尝的那种酒完全不同的滋味,甜甜的,有一点酸,还有少许涩。他又尝了一口,笑着对黄嘉慧道:“好喝。” “我喝过一次之后就迷上了这种味道,隔三岔五就要小酌一回。”黄嘉慧道,“你知道人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吗?” 扶桑认真想了想:“因为好喝?” 黄嘉慧摇了摇头:“因为酒能解忧。不用喝醉,喝到微醺即可,就会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什么烦心事都想不起来了。” 如此神奇吗? 扶桑很想亲身体验一番,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嵴州,生活安稳下来,或许可以一试。 一口接着一口,一杯酒很快就下肚了。 黄嘉慧又给他倒了一杯,道:“喝完这杯就不能再喝了。” 扶桑舍不得那么快喝完,喝一口就停一会儿。 黄嘉慧闲话道:“早上给你那两本书看了吗?” “看了《柳荫记》。”扶桑蓦然想起午睡前看过的内容,反问道:“嘉慧姐姐,你看过这本没有?” “临郎写的话本我全都读过,”黄嘉慧道,“我认为《柳荫记》是写得最好的,只不过这本取材自民间传说,传说本身就是个凄美动人的故事。” 扶桑道:“我读到十八相送那节,有个疑惑。” “说来听听。” “梁山柏和祝英苔在山洞躲雨那里,梁山柏为何要对祝英苔做那种事?” “哪种事?” “就是……”扶桑有些羞于启齿,“用嘴去堵祝英苔的嘴。” 黄嘉慧忍俊不禁:“等你有了意中人就明白了。” 扶桑更加疑惑了:“明白什么?” 黄嘉慧盯着扶桑水灵灵的眼和粉嫩嫩的唇看了须臾,犹如被蛊惑了一般,起身走到扶桑面前,轻声道:“这种事只可意会,难以言传。要不要姐姐教你?” 扶桑仰脸看着她,天真懵懂地问:“怎么教?” 黄嘉慧道:“你先闭上眼。” 扶桑便乖乖地闭上双眼,一副毫无防备任人采撷的模样。 黄嘉慧心跳如雷,一面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一面又忍不住俯身靠近,直到唇与唇相贴的那一刻,所有的克制瞬间烟消云散,黄嘉慧倏然便沉醉在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受里。 …… 唇与舌不知纠-缠了多久,黄嘉慧缓缓退开些许,保持着呼吸相闻的距离,微声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扶桑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他轻轻晃了晃脑袋,话音绵软的仿佛能掐出水来:“姐姐,我头有点晕……” “才喝一杯就晕了?”黄嘉慧道,“我扶你到床上躺一会儿罢?” 扶桑道:“我想回去找哥哥。” 黄嘉慧道:“你这会儿路都走不稳,怎么回去?不信你站起来试试。” 扶桑扶着炕几站起来,顿觉头晕得愈发厉害,走了两步,果然脚步虚浮,一步两晃。 “听我的,”黄嘉慧扶着他往床边走,“歇会儿再回去。”
第62章 扶桑毫无酒量可言, 一杯果酒就让他变得晕晕乎乎,合衣睡在了江临和黄嘉慧的卧床之上。 黄嘉慧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着扶桑娇妍的美态, 心潮久久难平。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着了什么魔, 竟亲了一个女孩儿。 她玷污了一个纯洁少女的清白,这是她有生以来做过的最出格的坏事, 她既歉疚又害怕, 怕这件事被她的丈夫或者扶桑的哥哥知晓,引发后患无穷,可与此同时,内心深处又涌动着禁忌的欢愉,这一潭死水般的乏味生活, 终于泛起了一点涟漪。 黄嘉慧不自觉地笑逐颜开,缓缓俯身, 在温软的唇上短暂停留,她回到窗边落座, 自斟自饮, 悠然回味。 半壶酒下肚,丹萝悄悄进来, 耳语道:“夫人,弄墨来了,说是那位柳公子让她过来接扶桑姑娘回去。” 黄嘉慧瞧着床上的人儿,莞尔笑道:“这兄妹俩感情可真好,做妹妹的满眼都是哥哥,做哥哥的满心都是妹妹, 我都有些羡慕了。你去跟弄墨说,扶桑姑娘不胜酒力, 醉卧在我房中,等她睡醒了我自会派人送她回去,让柳公子不必担心。” 丹萝自去传话,黄嘉慧又浅酌慢饮了两杯,听到微弱的呻喑声,扭头看向床榻的方向,笑道:“你醒了。” 扶桑“唔”了一声,坐起来醒了醒神,急忙穿好鞋,来到黄嘉慧面前,嗓音微哑:“嘉慧姐姐,我睡了多久?” 黄嘉慧道:“不到半个时辰。” 扶桑羞愧道:“姐姐,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黄嘉慧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他道:“是我邀你来吃酒的,只是没想到你酒量浅成这样,一杯果酒就把你放倒了。以后出门在外,千万一滴酒也别沾了,你若是醉倒了,你哥哥可拿你没办法。” 扶桑道:“姐姐说的是,我以后再不敢碰酒了。” 他已体会过黄嘉慧所说的微醺的感觉了,的确飘飘然有凌云之意,美妙非常,但那种在失控边缘徘徊的感觉也让他惶惶不安,盖因他背负着秘密和谎言,须得保持清醒才行。 黄嘉慧觑着扶桑的神色,试探道:“你睡觉之前,我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可还记得?” 扶桑只是头晕得站不稳,还没到记忆不清的地步,他睇了黄嘉慧一眼,旋即垂眸,微红着脸道:“记得。” 一样的事,和不同的人做,竟有天壤之别。 和澹台训知做时,大抵是因为他太讨厌这个人了,再加上对方过于粗暴,所以他只觉得疼痛、屈辱、恶心。 和黄嘉慧做时,黄嘉慧温柔轻慢,循循善诱,犹如两个人嘴对着嘴一起品尝某种美味,两条小舌在口中糾緾、口允口及、舌忝舌氏,他恍惚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被黄嘉慧吸走了,整个人酥軟又躁热,好像浸泡在热水中,又好像在火边炙烤,既舒服又煎熬,实在难以言喻。 “我是为了教你,才会和你……”黄嘉慧欲言又止,“但其实这件事该和意中人一起做的,就像梁山柏和祝英苔那样。扶桑,今天的事别跟你哥哥说,不然他要责怪我教坏你。” 扶桑乖乖点头:“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正说着话,丹萝来敲门,道:“夫人,柳公子亲自来接扶桑姑娘了,就在院外等着呢。” 黄嘉慧暗暗吃惊,笑着对扶桑道:“你哥哥未免也把你看得太紧了些,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得走了。”扶桑也吃了一惊,急忙起身告辞,“多谢姐姐为我煮酒,以后再吃酒,我定会想起今日,想起姐姐。” 黄嘉慧微笑道:“有你这番话,我便知足了。” 黄嘉慧送扶桑出去,她袖手站在檐下,眼看着扶桑小跑着穿过游廊,窈窕的身影消失在照壁之后,心里不禁一阵失落。 扶桑再美好,终究只是个过客,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此生不一定能再见……想到这些,如何教她不惆怅呢。 只希望这雪能多下几日,让扶桑在府中多留几日。 扶桑奔出院子,看见澹台折玉,脱口便道:“雪这么大,你出来做什么?” 澹台折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答反问:“不是说你喝醉了么?” “我就喝了一杯,没有喝醉,”扶桑弱弱道,“只是有些头晕而已,就在嘉慧姐姐房中小憩了片刻。” 澹台折玉收回目光,淡声道:“回去罢。” 舞文推着轮椅,弄墨撑着伞,在雪中慢行。 扶桑没伞,淋着雪跟在旁边,偷觑澹台折玉的脸色,感觉他好像生气了,不由惴惴起来。
第63章 回到偏院, 进了东次间,等舞文和弄墨都出去了,扶桑坐在澹台折玉身边, 见他面色冷淡, 心里愈发忐忑,不敢冒然开口, 默默地烤火。 虽然澹台折玉今早才许下过“从今往后, 我陪着你,你陪着我,永不分离”的承诺,但扶桑还是很怕他生气,只因他上次发火的样子委实太吓人了, 至今还历历在目,而扶桑至今也不清楚他当时为何大发雷霆, 就好比此刻,他同样不清楚澹台折玉为何郁郁不乐。 静了少顷, 却是澹台折玉率先开口:“去把手巾拿过来。” 扶桑即刻起身, 拿来手巾,双手递给澹台折玉, 他接过去,含着命令的语气道:“坐下,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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