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里只剩下他二人时,方开口问道:“你此番出京,京中可无恙?” “玉哥放心。我在早朝时当着众臣的面揽下了这宣旨的差事,再加上这阵子我们把旧案全翻了出来。我越是大张旗鼓把事做全,他们便越不敢相信雍王府里有什么。相反的,越是我不在府里,其他人的一举一动才会显得尤其扎眼。所以不论这两桩大案幕后主使之人是谁,这个节骨眼上都不敢去想如今王府是一座空城。” 裴玉戈敛眸,此刻脸上才浮起一丝淡淡笑意。 “你倒是唱的好一出空城计。” 萧璨笑得恣意,但不忘抬手去碰裴玉戈的额头,末了放下手道:“还好,一直没起热。你身子虚,我叫人熬了些滋补的药膳粥,一会儿端来你喝了后再睡一觉,我算着时日,咱们在燕州还有的耽搁,不必担忧。” 见裴玉戈颔首同意,萧璨向外唤了一声,不多时便有亲卫打扮的人端了冒着热气的一碗粥过来。裴玉戈见是个生面孔,不由多看了眼。 萧璨从亲卫端着的盘中拿过粥碗和汤勺,看了眼床铺,又示意亲卫将外间罗汉榻上的茶几搬来放在裴玉戈身前,放下粥碗后主动解释道:“白桥是挂了名的典军校尉,外面人都知道他是个不好疏通关系的,我留下他守着京中的‘王妃’。这是白桥的副手,叫孙连青,他鲜少在王府里行走,不怪玉哥瞧着他眼生。” 那孙连青也是个机灵的,听到自家王爷这么说,紧跟着便躬身道:“末将护军校尉孙连青,见过王妃。” “孙校尉不必多礼。” “谢王妃。” 萧璨看二人说过话,这才又道:“我府里亲卫头领中唯有孙连青不是从禁卫中擢拔的。他与柯慈是旧识,也是柯慈举荐来的,头脑灵活、行事也稳当,我想日后将孙连青长留你身边。白桥武艺虽然好些,可到底人耿直了些,有些时候变通不足。” 裴玉戈是萧璨的心上人这点王府上下无人不知,孙连青既与柯慈是旧相识便更不必多说了。 “既是柯长史举荐,又能得明珠如此信任,我自然是信的。” 那孙连青听了便主动单膝跪下领命,确实是个机灵的,萧璨不多说什么,只挥手让人先出去了。 “明珠,此次良州之行,我……”裴玉戈手里握着汤勺却迟迟没有动,反而在孙连青离开后脸色一沉,主动提起了良州的事,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萧璨出声打断了。 “玉哥,先喝粥。柯慈在你昏睡的时候已将你们在良州的事同我说了不少,提起良州的事,我还要同玉哥算算你与柯慈联手瞒我的账呢!” 萧璨的语气里全无埋怨,裴玉戈被他这番话逗得哭笑不得,却没有辩解什么,只乖乖端了药膳粥小口喝起来。 那粥熬得细致,虽说是药膳粥,可喝起来却没有半分苦涩味道,甚至还能品出些鲜香口味。裴玉戈病了一路,又因为赶路奔波中途吐了两回,此时醒来身子发虚,这碗药膳粥他难得全吃完了,身子也跟着暖了不少。 萧璨把粥碗端走时,他握了下裴玉戈的手,感觉指尖不似一日前那般冰凉才堪堪放下心。 坐回床边,又扶着裴玉戈靠坐好。帮忙掖被子的时候,萧璨突然伸手到被子里,隔着袜套握住了裴玉戈的脚,惊得裴玉戈一下子缩了回去。 萧璨无奈解释道:“刚将你从乐州接回来时,你手脚冰凉吓坏我了。如今见你脸色好了些,想摸摸你手脚还冰不冰。” “你…怎么总是这样胡来!” 虽说他二人之间早已有过肌肤之亲,可萧璨似乎总能在细枝末节上让他无法招架。这句胡来既是说方才萧璨自称裴青钺嫂嫂的事,也指他方才略显孟浪的举动。 裴玉戈是君子,礼仪规矩从无半分错漏,是以他纵是男子,也忍不住为萧璨的亲昵之举而微微红了脸。 萧璨瞅着人,心中是越看越爱,此刻听了也生出了逗弄人的心思,凑近了些压低声反问道:“胡来啊……那方才玉哥主动将我拉过来亲吻算不算?” “你…唔。” 这次换作萧璨主动,不过同样是蜻蜓点水,猝不及防夺了美人香吻后便主动退开,脸上笑容更甚。萧璨勾唇笑道:“如此一来,这一遭算是我与玉哥扯平了。至于方才的亲昵之举,玉哥若觉得亏了,下次也可以在床榻之上向我讨回来,我绝对不躲。” 裴玉戈抬手撑在萧璨肩头,摇头叹气将人微微推开了些,不过脸颊红得更厉害了。 萧璨把握着分寸,不会将人逗得太狠。 “说起来,你家就你和裴青钺两个儿子,怎么昨日我见着狄群,他怎么一口一个三少爷叫裴青钺?徐正礼他们不是唤你为大公子?” 裴玉戈垂眸叹道:“青钺出生时原是有个双生的兄弟,只不过没活下来。母亲谨慎小心,不愿双生子夭折一个的消息传出去影响了父亲的官声,所以对外便说只有青钺一个孩子,不过父亲不忌讳那些,还是给这个弟弟取了名、记了族谱,之后只有府里人称青钺是三少爷。巧的是,侯府三个孩子,青钺恰好行三,我自幼多病,京中宴席我从不与父母弟弟他们同去,只要不是同时听下人称呼我们兄弟,外人自然不会察觉奇怪。” “不过你这弟弟性子直,我去年在北境住了小半年,也就你弟弟还总跟我不对付。” 谈起弟弟,裴玉戈不由叹道:“青钺性子最像父亲,不过他方才只是关心则乱,并非刻意针对你。失礼之处,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要替他向你致歉。” “不必。方才同他说的那番话虽然不怎么正经,却是我的真心话。你我既是一家人,我怎么着也算是裴家的长媳,做嫂嫂的,自然不会计较小叔子的玩笑话。” 裴玉戈听了忍不住轻笑着摇头,抬头敲了下萧璨的额头道:“胡闹。青钺再怎么说也年长你几岁,你这话说得倒显得他像个几岁孩童似的。” 萧璨笑笑没接茬,转头笑容微敛道:“玉哥方才说此次良州之行如何?” 裴玉戈因他突然间的严肃而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也敛了笑意,微微蹙眉道:“要紧的卷宗都被卢刺史带去了京城,年册中记下的内容并不算多,不过仍是有些蛛丝马迹。” 提起年册,裴玉戈才忽得想起什么,他伸手摸向胸口,随即发觉身上衣物并非当日所穿。 抬眸便见萧璨适时递过来两张薄薄的信纸,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如此…你应已看过了。” 萧璨点头,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两人默契地沉默了良久,萧璨才开口,略显迟疑说道:“你抄录的年册上写当年巡盐御史被杀,所有匪徒被判问斩后,京中曾给时任良州刺史的卢启武下过一道密诏。若按年册中记载的时日,那道密诏下了不过一月,姑母便薨逝了。之后皇兄登基大赦天下,那些人顺理成章被从死牢里放了出去。玉哥,姑母当年那道掩埋真相的密旨…要保的究竟是谁?” 先帝的密旨下的时机太多巧合,盐铁向来是税政的肥缺口子,又恰好是在派往北境的巡盐御史被杀后选择了息事宁人,而那之后不过一月,先帝便忽然薨逝。 萧璨崇敬皇祖母与皇姑母,所以他不愿去想先帝薨逝前会做什么糊涂事。可如今密旨内容只有卢启武一人知晓,当年先帝旨意究竟是为靖北王做遮掩,还是说那道可能是秘密彻查的旨意因先帝突然薨逝而被卢启武尘封,而前后几年两名朝廷大员死于同一人之手,背后操纵之人又是谁……一瞬似乎全部陷入了僵局。 而明面上看,无论是怀疑靖北王还是怀疑先帝,都是萧璨不愿的。 裴玉戈如何不懂萧璨心中的纠结,他深吸了口气,从被子下伸出了手拉住了萧璨,缓声道:“明珠,眼下胡思乱想只会自乱阵脚。此次良州之行我们只需要知道当年巡盐御史之死绝不简单,其余的…都等我们回京再说,你现在别为难自己。” “…嗯。” 裴玉戈鲜少见萧璨这副模样,想想他才弱冠之年便被这些事搅和进去,不由心疼。 “明珠。” “嗯?怎么了?”萧璨似是不愿露出纠结痛苦的神情让裴玉戈担忧,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却见裴玉戈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驿馆的床铺比不得王府的拔步床宽敞,不过两个大男人抵足而眠倒还是够的。 “方才喝了粥,这会儿我有些困乏了,而且我瞧你也有些疲惫,上来陪陪我。” 裴玉戈其实并不困,可他还是微微眯起眼,用着自己最慵懒的调子哄骗萧璨脱了靴袜上了床榻。 在外呼风唤雨的雍亲王此刻挨着他,同样靠坐着,头却歪过来蹭到他胸口,一个字也不说却乖得厉害。 良久,裴玉戈只能听得见萧璨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目光所及,只有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盯着那束发金簪看了一会儿,裴玉戈抬手,一言不发拔下金簪,又卸了那冠,将那一头乌发完全松散开。 从始至终,萧璨都没说话,只是靠在裴玉戈胸口的头中途来回动了动。 萧璨也是人,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尤其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全部与他关心敬重之人扯上关系时更是。裴玉戈懂,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抬臂揽住萧璨,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右手在肩背处轻拍摩挲。 哄着萧璨合上眼,裴玉戈才动了动身子,侧躺着将人半揽在怀里抵足而眠。 【作者有话说】 小温存一波,后面权谋斗争就要正式打响了。下次周四正常更新
第72章 所谓野心 裴玉戈的生辰在冬日,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早产且生在军营的他身子格外羸弱。 他们如今所处燕州边境虽是北境最南,可到底比不得京城,南边白日里还是能暖和些。 离年关已不足一月时日,冬月初三,正是裴玉戈的生辰。 萧璨有意为裴玉戈好好贺一贺生辰,不过被裴玉戈拒了。一来是他身子还没养利索,燕州的白日依旧冷得人打哆嗦,出去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二来是裴玉戈喜静,他不爱那些热闹场合,也嫌吹拉弹唱一整日烦心,索性就在驿馆的这些人凑一桌饭菜,也就算贺过了。 裴玉戈的生辰正日子,自然是他坐主位,萧璨和裴青钺分别在他左右。被劝回来的贺飏绷着脸坐在萧璨左手边,萧旸是正对着裴玉戈坐的,而此刻他身边多了名娇俏可爱的小女娃。 那女孩瞧着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可跟一大群年长的人同席却不见怯场,人也落落大方的。 萧璨在北境住过半年是认识这个丫头的,萧旸便开口为裴玉戈介绍道:“长安,这是我的长女韵华,此次随我们入京,我便带她过来,多个人为你贺一贺生辰。” “侄女恭贺裴叔父生辰大喜,愿祝您岁岁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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