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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富水

时间:2024-06-16 12:00:04  状态:完结  作者:锦观

  德元帝被说的动容,眉宇间带着愁意,他稍低身抱紧林嘉笙,说道:“皇后与我是患难夫妻,当年我出为外官都是她陪着我。嘉笙,不要逼我做选择了。”

  林嘉笙哭意更甚:“那我娘呢?她又做错了什么?皇后怕她会威胁到自己地位,才不得不逼死她,当年你也希望我是个皇子吧?!五哥!我要是皇子,可是长子,皇后最不希望有人抢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否则又怎么会杀白丽妃!她当年有意谋害储君,难道不能废了她吗?”

  德元帝沉默了,他不知该怎么去跟林嘉笙解释这件事情。陈仙言对白嫄做的事,他一直都知道,但他并不想在事情稳定后又去翻旧账,他和陈仙言是互利也是互助。

  一个完美不善妒的皇后比任何妃子都稳定。

  “她没几年了,湘儿还是太子,我不废她,否则后宫与朝堂又会因为立后掀起风波。”德元帝永远都保持着两者关系,他耐心地给林嘉笙解释。

  林嘉笙推开德元帝的怀抱,站起身凝视他,怒道:“你是因为亏欠她是吗?!你亏欠所有人,亏欠皇后、贵妃,你也亏欠你的儿子,你嫡长子林怀清可是差点死在她手上,你更亏欠那个死前都念着你的女人!”

  泪水横流,打湿了帝女的绝美面容,林嘉笙又道:“我只是觉得她很苦很寂寞,她在观中日日都期待那个人能把她带出去,可带头来等到的却是他妃子的逼迫,她是为了你我才甘心赴死的。我出生的时候文宗还活着啊!她要是不死,那我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上前抓住德元帝肩膀,大哭着质问:“你说啊!你说我会是个什么?!父亲大人!”

  德元帝隐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被翻出,他皱眉长叹一气。林嘉笙的哭声小了下去,她垂首喃喃道:“你是不是不爱我,皇后那样的人你都包庇她。她教导着怀湘,一心只想做太后,尚不知她会怎么去教下一任的君王。若是教了个不与君父一心的太子出来,我这个前朝余孽在她手里能活几天?”

  这些话是苏赛生跟林嘉笙说的,德元帝最忌讳的便是臣心不在自己这边。碰上这种事情连在一起,德元帝不可能会任由陈仙言活下去。

  旧事眼前,德元帝想着既然陈仙言没几年也就不必留了。最主要的林怀湘不能被她教坏,林嘉笙也不能出事。

  林嘉笙又挤出几滴眼泪,小声道:“五哥,我好多次都梦见我娘,她问我过的好不好,我跟她说五哥对我很好,让她放心。皇后为什么要害死她啊,我都没有见过她。”

  时光影里的那位恣意女子似有朝她走来,德元帝这些年对于她的思念仿佛是武帝思李夫人,在最爱时离开,才让人念念不忘。他擦去林嘉笙的眼泪,和蔼道:“她已病入膏肓,没几天了。都儿,五哥有时候也很累,别追着问了,将来不管是谁做皇帝,你都是公主。”

  都儿是德元帝给林嘉笙取的乳名,这些年他很少唤,如今骤然唤起,已是退步。

  林嘉笙还在啜泣:“我明白了,天家颜面最要紧。”

  德元帝笑着颔首,看向外面飘然的雪花,叹道:“天凉了,先下去休息,养好身子。不然日后可是要跪上好几天,若是生病了如何是好?”

  林嘉笙愣了一瞬,心下明白擦去泪珠。

  雪大了,他舍不得林嘉笙离开想让她在宫中休息。但林嘉笙却坚持要回家看儿子,德元帝也只得答应。

  随即让张守一去传北衙禁军将其亲送回家。

  严子善本在巡卫宫廷大内,却被张守一叫去送阳昭长公主出宫。

  大雪飘飞的长街上,红墙矗立,严子善撑伞遮住林嘉笙,任由雪花落在脸上化作水。

  这几日宫中都不消停,如今这大雪一来仿佛是暗示着事态走向,满宫的砖缝都是透着寒冷,经过刺骨的风那么一吹更是要将人吹得三魂七魄离体。

  他想方才怎么就是自己在周边巡卫,以致送长公主归家这种事落在他身上。

  这位长公主受宠的名头他一直都知道,可今日他看林嘉笙面色呆滞,双眼泛红怕是哭过。

  “你名唤严连慈是吗?”

  突然,林嘉笙抬眼问他。

  严子善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肃然道:“回禀公主。末将正是。”

  甲胄覆着白雪,威武稳重里似又带着纯真。还没出宫,她并未坐轿与马车。

  林嘉笙收回视线,骤然苦笑一下:“你娘对你很好吧?”

  严子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以为林嘉笙想及双亲,笑着说:“天下父母爱子心切,没有不好的。公主。”

  林嘉笙回首看了他一眼随后移开眼神,她停步在雪中站了许久,站的严子善想开口劝她先出宫时,怎料林嘉笙决然走入大雪里。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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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忌惮

  长安的事情传到广陵都已是十月底,郑郁拢紧大氅,捧着手炉心中默算着田亩,听见这些,沉思片刻后说道:“圣上真乃长情,天恩庇佑,但愿皇家枝繁叶茂。”

  林潜围在火炉旁烤橘子,听见这种话,他又难免讥两下:“郑少卿,你怎么不愿郑家枝繁叶茂?”

  郑郁:“......”

  郑郁来到广陵后,对于周边的田亩是亲力亲为的整治,赵贞国等人还在江南其他地方大展身手,对于自家事情也没顾上。

  以致林潜和郑郁是越走越近,近到林潜这些时日没少跟他玩笑。

  “我不举,枝繁叶茂不了。”郑郁提笔写着奏疏,他实在不想跟林潜讨论这些。

  笔停顿了一下,他想起林怀治曾经说过的话。

  林潜好奇的在郑郁身上扫视好几圈,没发现这年轻郎君有问题啊!

  前几日好几位官员一起在官衙浴池里洗澡,大家都脱得赤条条,他看郑郁不是挺好的嘛?生十个八个肯定没问题!

  大雍官衙有热水汤浴供应,可以给官员洗浴,以免处理事务时熏到同僚。

  似火的目光一直停在身上,郑郁无法忽略,转头问林潜:“赵家的田量的怎么样了?”

  “我偷派人去量的,昨日就弄好了。”林潜说,“就在你手边,共一万四千七百亩。要我说这可真多,外官田那里会有这么多,这赵贞国到底干了些什么,怕是他自己明白吧?”

  郑郁翻开这些田册,一一查看,点头道:“有劳林明府了。”

  “这有什么好劳烦的,刘仲山那狐狸精推着新法走在前面,我这个被贬官的人还能做什么?!”林潜拨开被火烤好的橘子塞进嘴里,说,“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赵贞国的军饷真就那么算了?”

  郑郁合上田册,倒了盏清茶回道:“林明府似乎很着急?”

  “我是广陵的地方官,收不上来钱和地,我第一个被问罪。”林潜递给郑郁一瓣橘子,示意他吃。

  郑郁笑着摇头:“快了。”

  看人拒绝,林潜也不追着给,只是“哎哟”一声:“这朝中局势,变得可真快,比我在大理寺判案还精彩。”

  夤夜,钱伍和齐鸣递来从赵家与何才文家搜出的数年账册,手里还提着两位赵贞国的贴身侍从。郑郁点好灯,翻看那些账册,轻声道:“赵大都督是把钱藏哪里去了?可让我好找啊。”

  侍从早就被乱打一通,瞧着身边两个从充满杀气的人,声音已是发抖:“郎君把钱托给了京中与小公子们,但这贪污军饷的事,我们没干啊!”

  郑郁看了眼钱伍,钱伍知道其意,踢了下侍从,怒声道:“那田呢?!你们赵家干的还少了?”

  “田也是他们占的,跟我没什么关系。”侍从忙不迭解释,“这账册田册都在这里了,真跟我没关系。”

  钱伍冷声问道:“那京中是谁跟你们大都督来往?”

  侍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其实他不知道是谁。郑郁温柔道:“工部尚书裴霖,你知晓此人与你家都督的情意吗?”

  听见人问两位侍从来不及想其他连忙点头,郑郁俊美的面容藏在火光下,他笑了下:“那就好办了,带下去吧。”

  齐鸣将两人拖了下去,钱伍上前几步,有些不解:“二公子,从徐深、何才文家搜出的书信还交上去吗?何才文抄家才抄出来几万钱,他坐镇江南数年,任淮南节度使三年上下敛财,怎么可能才这点钱?”

  郑郁迅速拿了上奏折的黄纸出来,对着账册和田册看了几眼提笔写起,耐心解释:“我先把密信和奏折写好,你马上送到成王手里。”随后看向漫天大雪,蹙眉道:“徐深、何才文的信送到刘仲山手里,这下子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属下明白。”钱伍道。

  有了短时日的清闲后,郑郁记着程行礼是苏州长洲人士,便趁着个晴好的天想前去拜访。但奈何到了苏州,细问打听才知,当年程行礼舅舅曾经的湖州刺史程宗尚去世后,程家已是搬走多时,程宗尚的儿子们也多为外地官员。

  郑郁听后心绪翻涌,回到广陵给程行礼写了数语。

  十月底各地的朝集使都已回京述职,江南等地有乱,各使节麾下派出的人就那么几个。杭州是杭州司马替郑郁前来,淮南节度使麾下则是行军司马。

  永州那边来的则是永州别驾,室韦目前有些小乱,郑厚礼与郑岸并未前来。

  各州官员带着本地的民政与官员考课来京,面见天子,也想在此天家富贵地寻一大树。

  十一月朔日,户部引朝集使讫见,尚书省吏部的官员考校州县官员的考课。

  十一月初七,御史台、中书门下联合上折控告何才文勾结徐深同谋造反并贪其军饷,并有来往账册与徐深家中搜出的书信为证。

  德元帝大怒,命三司严审。未查他人前。他先将何才文碎其尸曝于荒野,亲族流放,妻女没入掖庭,子孙遭流放,亲族数十人被贬。

  成王府内,火炉燃烧,暖意盎然。长安瑞雪来到,一年快进至尾声。

  林怀治拨着茶盖沉思,随意道:“证据都递到手上,先除了这几人再说。”

  “那刘仲山呢?”严子善跟刘从祁在火炉边的案几围着坐下,浅酌着乌程若下酒。

  林怀治盖上茶盏,说:“能一举除他吗?若不能就只会惹一身骚。”

  “他这两日开始清点家中财产,唯怕被那个记恨的官员牵连进去。”刘从祁道,“皇后失势,可太子没有。并且这种不是直接指向他的证据,圣上不会将其置于死地。不如先放风声试试,毕竟上次曲炜谈及惠文太子之死,圣上都有放意,这次来剂狠的,他应不会放手。”

  林怀治说:“朝廷的水越浑越好看。”

  朝堂局势林怀治和刘从祁的敏锐力比严子善好,索性他也不会问太多这些,他一手撑在案上支着下颌,一手无赖地去逗刘从祁的耳坠。

  刘从祁打开严子善的手,冷冷道:“那就先除工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妨将人手调出,禁军握手,就算太子想做什么,我们也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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