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说,你作甚把我也牵扯进去!”马远敲着木案怒喝道,“这钱你要是拿不回来,我们就等三司的人来,随后一起被贬到不知什么天涯海角的破地方老死。” 赵贞国被从军几年的马远喝的愣住,心虚过后强硬道:“这事咱俩伙着何才文一起干的,有十万到底去了何处,你我心里都明白,何才文的家产也是,他不是也拿了吗?” 马远望梁唏嘘:“钱是刘从祁收下的没错,难道我俩要把他爹也牵扯进来吗?他爹的手段可不止贬官那么简单。” “江南堤岸是他放的口,可后果却是何才文斩首被杀。”赵贞国端起茶盏想喝却心寒地放下,“这次的事情我料想肯定圣上同意,所以他才敢如此。你没瞧见长安周边的农田也被他淹了吗?为此还贬了一大批跟他唱反调的官员,他背后有圣上撑腰,可我俩没有。” 马远看向赵贞国,说道:“我已写了密信回禀刘相,看他能给什么法子,洛阳那边也是他暗示着给了意思才没借粮给我们,不如现在也一并报上去。” “自身性命,不可轻托他人。”赵贞国眼睛一亮,觉得真没拉错马远这个人,“整个长安官场都不会与咱们一起,不如换条路子。” 马远愣了一瞬,沉思着问:“你想了什么点子?” “刘相对他唯一的那个儿子视若宝贝,咱们去找他。”赵贞国笑着说,“他那个儿子在长安,狎靡斗鸡是出名的公子哥。” 马远皱眉:“这怎么找?” 赵贞国声音压得低:“那笔钱是他收下的,工部尚书裴霖与我是故交,咱们走工部尚书的面子,让这笔钱走修河堤与百姓房屋的账,现下正是修葺这些的好时候。户部没拨那么多钱下来,河堤修好了,五月初时刘相的儿子就淌了进来,他还能不保我们吗?届时你我再拿一些敬给刘十一郎和裴霖不就好了吗?” “这招会不会太险了。”马远有些犹豫,“我看文书的日子,崔山庆走马上任也要一月,时间其实来得及。” 赵贞国哎呀一声:“现在朝中是刘相主事,他都发话了,郑砚卿敢不听吗?你我打个赌,刘相的回信绝对与我一样,再者可以让刘相发命借粮给我们,也好交差不是?” 马远还是一副不信的表情,赵贞国又道:“郑砚卿说到底是袁维之的学生,难道刘相不会想除了他?我俩忠的是这江山与圣上,和刘相一样,这郑砚卿要是脱了江南回京,怕就要走他师傅的路,咱们稳住他借机除掉。” 押解徐深回京的是钱伍,他带来的还有郑郁的书信。徐深等人最后斩首于东市,妻女充入掖庭,律法在前,谋反者不除,天子的威信便会受到质疑。 若是开恩示下,那各地的造反者将会越来越多。 成王府内,烛光明亮,预示着夜禁的鼓声才敲完第二次。严子善把钱伍从江南带来的信件递给林怀治,苦闷道:“我爹娘去了成都府,家中就我跟那些弟妹们,着实无趣。”随后手撑着颐问林怀治:“你这几日在忙什么?” “没什么。”林怀治期待地拆开信封。 信是钱伍的与驿站的伙着一起给严子善的,故此郑郁中秋夜写的信与中秋后写的都混着一起送到严子善手里。 林怀治挑出郑郁给严子善的回信粗略看了一眼递给他:“家中无大人,小子称郎君。你不一向喜欢吗?” “谁说的。”严子善接过信看着郑郁对他的关怀,密密麻麻一信纸,信中多提照顾袁亭宜,可他看到林怀治的就是寥寥数字,笑问:“我俩在砚卿心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你比不过我。” 林怀治冷漠看他一眼,并不答话,第一封书言:“一切安好,望君勿念。” 第二封则是他写信到江南后,郑郁给他回的诗: “万里芙蓉秋风至,西京一路别梦长。” “安于吴郡事事佳,陌上花开必归家。” 林怀治嘴角压不住笑,严子善看林怀治捧着信傻愣愣笑,探头过去看,皱眉嘲道:“这是他写的吗?为何他写给你的和写给我的不一样?” “你跟我能一样吗?”林怀治眉心一挑,“你这个光棍是不会明白的。” 措不及防被强塞了一把蜜糖,严子善抓狂:“你俩的信是转我手送出去的,信不信哪天给你俩换一换,让他知道你在长安瞎来。” 林怀治盯着严子善幽深道:“那我可要你幼时所有的趣事编成话本卖出去,定大收钱财。”随后坚定道:“我信他,他亦信我。就算你胡写在多,若非他亲口言,我不会信半字。” 眼神盯得心慌,严子善不免哂笑:“成王殿下您说的是,但下官绝不会做出这事的。” 林怀治给他一个只有嘴角勾起的敷衍笑容,严子善又道:“不过你真信刘九安那个人吗?” “不信。”林怀治肯定道。 “这万一是计,我们都得玩完。”严子善收好信,倒着酒说,“且这次阳昭长公主的事,一直是他与苏酬恩在查,若是落了什么把柄,可于你我不利。” 林怀治提笔蘸墨准备写回信给郑郁,说:“你仔细盯着他,他只是短暂与我们和睦罢了。他要刘仲山这个人,我也不会不给他。”随后似是想起什么,问:“他对袁则直很好吗?” “这小子很怪,他对则直一向大方。”严子善端起酒盏浅酌,“则直又没心没肺的,两个人时常黏在一起。” 林怀治的笔停了,他又问:“他二人如何认识的?” “好像是德元十六年,乔相公的三儿子过生辰,他俩在那时认识的。”严子善想了想,说,“后面刘仲山不就带着刘十一去袁相府上拜师了吗?” “你稍微提醒一下袁二十一,别太信刘九安这个人。”林怀治记着郑郁走前的话。 严子善点头明白,袁亭宜也是他多年好友,刘从祁对他心有利用,他也怕袁亭宜受骗。 林怀治写好信交给严子善,说道:“重阳节,父皇要去骊山狩猎,是你那一队轮番跟着吗?” “我去安排,会出什么事吗?”严子善看林怀治突然提起,以为是有什么事情。 林怀治道:“不会,太子这次也会去吧?” “圣上狩猎多带着我们和皇子,太子这次也会去,去年他不就去了吗?!”严子善接过信,随后开始拿着笔写自己给郑郁的回信,“但你先前为什么让我去查曲炜?他不是惠文太子的舅父吗?” 林怀治轻吁口气:“此次曲家对于新法的态度一直持中立,就像当年二哥提出来时那样。曲炜这个人水很深,更莫说他还兼着工部屯田司郎中的职位,他手里管着官员职田与公廨钱,他那边才应是真的被世家攻讦,为何从骊山议政开始,他一直没有动静。” 严子善还未开口就听箫宽奏报,刘从祁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林怀治让箫宽将人请进来,严子善迅速写好回信封口揣入怀中。 光影重重中,刘从祁沾着秋风从门外进来,见到屋内两人后,随意行了个礼,林怀治也不注重这些,旋即让箫宽搬来一张胡床请他坐下。 “江南来的信?”刘从祁开口第一句就是如此。 林怀治迂回着回他:“广陵县令怎么会是林潜?” 刘从祁答道,“他这是想给郑少卿找点事做,郑少卿杀了帮他做事的两个人,他不会安静。” 严子善淡淡道:“袁相已经去了鄯州,这长安城里的新法如何布施就握在他一人手里。现如今他说谁侵占民田谁就是,你爹的算盘从来打的响亮。” 刘从祁突然回道:“他不是我爹。” 严子善并不知道揽音珠死亡的真相,只以为刘从祁在耍性子。 气氛陡然严肃,林怀治淡笑:“连慈,箫宽手里有几本兵书是先前你托我寻的。好不容易找着了,你先去看看吧。” 一屋子都是聪明人,严子善也未停留,直接跨步走了出去。 “戴月而来所谓何事?”林怀治重新拿了酒盏倒满葡萄酒,将酒盏移到刘从祁那方位,离沉香木案的边沿不过三寸。 刘从祁起身撩袍坐到榻上,饮下那盏淳冽的酒,答道:“事情我已经办好了,皇后这些日子好了些,但重阳节她怕是不会去狩猎。姜艾被太子藏匿于宫中,又有酬恩在阳昭长公主面前提了两句,皇后不会饶了他。” “事情能办好吗?”林怀治问道。 刘从祁笑道:“你在怀疑我?” 林怀治音色听不出任何感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长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千化观的人,酬恩带到她面前了,等太子的事情一出,酬恩会劝她合着当年丽妃的事情一起闹给圣上。”刘从祁指甲轻刮蹭着酒盏的琉璃面,“还有蒲州那名活着的宫婢,你日后要见她吗?” “见面也是伤情,先好生奉养她吧。”林怀治又给他斟满,说:“刘仲山为了太子之位能稳,定会让圣上秘密处死她,不污皇家体面。” 火光映在充满葡萄酒香的水影上,刘从祁道:“她那身子本来也活不了几天。” “你讨厌她?”林怀治抬眼看向刘从祁。 刘从祁放下了酒盏,对上林怀治的目光,反问:“你不讨厌她吗?她杀了你的母亲、你二哥,她与刘仲山是一样的人,为了自己目的不会在意别人的生死。” “冒昧问一句,令堂也是她下的手?”林怀治对揽音珠的死好奇。 刘从祁的弱点一直是揽音珠,陈仙言对她妹妹也即刘千甫的第二任夫人极为宠爱,若是她想要,那陈仙言怕是会不择手段。 刘从祁眸光淡去,似是牵动了心中的隐秘:“殿下不会真以为,我母亲的死是一个人的错吧?” 揽音珠身子不好,这会是谁做的,其中可想。 林怀治道:“抱歉,我并非有意问及。” “解药我会帮你去宜阳公主那里找,就当我还你一个人情。”刘从祁喝下那盏酒。 “没有我,其实你也可以扳倒刘相。”林怀治目光探究。 刘从祁冷笑:“我就想看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瞬间倒塌的结果,至于解药若是宜阳公主那里没有,我也会帮你尝试着配出来,但需要人试药。” “试药事小,我来就是。”林怀治冷冷道:“况且你不是不知道解药吗?” “谁会一下子拿出自己的本事。”刘从祁眼神看向他,“你还要我做什么?” 这句话无疑交代了两人合作的最终目的,林怀治突然轻笑一声:“好好看着刘相吧,他的心比你狠。” 刘从祁眼神望向窗外,带起秋风:“必不让殿下担心,崔山庆要去江南,刘仲山让王光林给他带信,让他务必促成法制,必要时除了郑砚卿。” “王光林中风,还能提笔写字?”林怀治淡淡道。 刘从祁眼神回落到案几的琉璃盏上,答道:“瑶光代笔,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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