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向方临渊,看得方临渊的目光都开始躲闪了。 “……你先起来再说话吧。”方临渊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了眼睛。“这样不累吗?” 任谁被赵璴这双眼睛盯着能受得了啊! 方临渊错开目光,赵璴则在他的余光里站起身来。 接着就坐在了他的身边。 只见他取出袖中的丝帕来,一边擦拭着方临渊手上的胭脂,一边轻声问道:“怎么转过头去了?” 怕狐狸精今晚就把我魂抽走了。 方临渊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但是下一刻,他便被赵璴环住了肩背,顺着力道朝怀里一揽,便将他轻缓却不容抗拒地按进了怀里。 方临渊的脸恰靠在赵璴的颈窝上,呼吸往来之际,还有无形的勾缠。 “我……” 不等方临渊动作,赵璴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了。 “既不看我,就让我抱一下吧。” 很轻的一句话,几乎只剩下气声,但呼吸间都是强压下的、汹涌的情愫的味道。 胸腔里的震动带起的微弱触感,又将方临渊的力气抽空了。 于是,他便这么被赵璴抱在怀里,静静相对了许久。 在一片荡开的静默中,方临渊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你是我夫人。” 他语气中带着隐约的抗议,似乎才反应过来。 就算是他们二人是眼下这样的关系,好像也应该是他来抱赵璴吧? 他可是夫君!总被赵璴这么抱着,成什么体统? 一想到这儿,方临渊愈发觉得不对劲。 他按着赵璴的胸膛便要起身,可是还没来得及用力,便被赵璴一把重新圈回了怀里。 赵璴的胸膛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与此同时,他的胳膊圈得愈发紧了。 “是啊。”他听见赵璴说道。“所以,你我二人如今,既合情理,也合法纪。” 他不是这个意思! 方临渊挣动地正要解释,赵璴已经轻轻将脸侧靠在了他的额头上,细微的肌肤触碰,却让方临渊又一次失了力气。 赵璴的胳膊箍得很紧,但依偎的姿态却轻而又轻。 方临渊不由得被他弄得晕晕乎乎。 恍然间,他也顾不得什么夫为妻纲了。 只在赵璴的气息柔软的拂动之下,渐渐坠入了温柔乡里。 —— 千秋宴虽过,但各国使臣仍旧留在宫中作乐,管弦声第二日一早也未曾断绝。 素来千秋宴一过,便就要到了岁尾,按照鸿佑朝的传统,是要留使臣们在宫中玩乐观赏数日,再挽留他们一同过除夕的。 通常使臣们都要赶在年前回国复命,并不会留至除夕。但即便留不了那么久,也要至少再过半月才会离开京师。 第二日一早,宫中便有人来安平侯府,说今日陛下与几个国家的使臣在御苑观赏,恰逢侍卫们日常操练。 各国使臣的随从皆武艺高强,陛下一时兴起,邀约侍从们在宫中马场比武,请安平侯携公主入宫,一同前去观赏。 这样的活动,在使臣留京的时日里倒是寻常。 只是方临渊有些别扭。 得了圣旨后,他磨蹭着穿戴好锦袍玉冠,踏上马车时,恰见赵璴端坐在里头。 方临渊耳根一红,当即匆忙地错开视线。 昨天他不知什么时候,竟在赵璴怀里睡着了。早上睁眼时,房中已经空了,唯独他自己,还抱着床榻上的锦被不撒手。 ……都不知昨晚睡着后是什么模样! 方临渊一阵赧然,今天哪还有颜面再见赵璴。 马车行起,方临渊在赵璴身侧正襟危坐。 他双手交握在一起,互相有仇似的捏来捏去,过会儿又开始扣他修剪整齐的指甲,简直不知往哪儿搁才好。 就在这时,赵璴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临渊抠着手,小声答道:“很好。” 旁边的赵璴又轻轻笑了一声。 方临渊都不知赵璴怎么这么爱笑。打从昨天起就是这样,像是从前那番冰冷倨傲的姿容,也是这狐狸的一层伪装似的。 “好了,手还要不要?” 笑声未落,便有一只修长而微凉的手伸了过来,将方临渊两只扭打成一团的手分开了。 方临渊这才被迫抬起头来,看向赵璴。 便见那双桃花眼波光潋滟,里头盈盈的笑意间,倒映着他的影子。 方临渊耳根一烫,又要转开眼去。 却听赵璴说道:“躲什么,怕我吃人?” 谁躲了! 方临渊被戳破了心思,在心里头悄悄顶了一句嘴。 他只好被迫地看着赵璴,一双眼无处可闪,却满含着无处藏匿的、紧张得有些颤巍巍的赧然与暗藏其中的欢喜。 片刻对视,赵璴隐约目光渐深。 下一刻,他轻轻抬起手来,挡住了方临渊的眼睛。 方临渊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便听见赵璴努力放轻的声音,隐约带着被勾动后的自抑。 “还是不要这样看着我了。” 只听赵璴说道。 —— 马场周遭摆起了一圈乌木雕花高台,上铺锦绣,黄花梨錾金桌椅后是一尺可抵百金的苏绣紫檀屏风,桌上茶烟袅袅,汝窑盘盏中摆着精巧的糕点与瓜果。 马场上的比武倒是好看。 大宣的武功更讲究骑射刀剑一些,高句丽等国则尤偏爱拳脚功夫。刀枪骑射比试完后,李闵顺身后的两个高大壮硕的力士上了台去。 “这两位,在我们高句丽是力气最大的人。与他们拳脚相搏的,至今还没有谁能赢过他们。”李闵顺笑着与鸿佑帝介绍道。 “今天各国的壮士都在,不如便以武会友,也好让我看看,我们高丽的力士放眼四境,可否还能有一拼之力。” 鸿佑帝倒是感兴趣极了,一时间拊掌道好,率先派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上前与他们相搏。 各国的使臣也看得津津有味。 拳脚功夫可比骑马射箭的观赏性强多了,你来我往之间,单看着都是热血沸腾的。 不一会儿,场子上尘土飞扬,侍卫与力士打得有来有往。 李闵顺有备而来,带来的人的确厉害。 不过二三十个回合,宫中侍卫便败下阵来,被力士摔翻在地。 周围使臣皆发出惊叹,鸿佑帝也分毫不见气恼,反而拍掌笑道:“高句丽的力士,果真不同凡响!” 李闵顺闻言跟着笑了起来。 “陛下过誉了,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功夫,侥幸凭着熟能生巧,才胜过陛下的侍卫罢了。”他说。 “况且……” 李闵顺的目光一转,看向了席间的方临渊。 “大宣击退突厥的第一勇士都未上场,我们哪里敢夸这样的海口呢?”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方临渊眉心一动。 他转头看向李闵顺,便见李闵顺扬着眉毛,正不怀好意地冲着他笑。 而那边,说起方临渊来,鸿佑帝当即露出骄傲的神情。 一会说他幼时习武便有天赋,一会又说他十几岁便频从边疆送回捷报。一时间,周遭的大臣和外使都跟着他赞叹连连。 李闵顺听得直点头,末了叹道:“若能亲见一回方将军的功夫,这才叫不虚此行啊!” 说着,他又朝方临渊看去。 方临渊皱了皱眉头。 原是私下吃了闷亏,要在这儿补回来。 若真说比拳脚,什么力士在他眼里都算不得个东西。若让他们在他手下站着挨过三招,他方临渊名字倒过来写。 可眼下朝臣亲贵都在旁边观礼,李闵顺就这么把他叫到马场上跟力士比斗,这怎么看都像是斗蛐蛐似的,耍着他玩呢。 不消多想,方临渊就明白了自己有多进退两难。 他微微偏过头去,看向了御座之上的鸿佑帝。 便见鸿佑帝面上笑容淡了几分,似乎也对他的提议不大满意。 但是,高丽的使臣们浑然不觉立刻七嘴八舌了起来。 “是呀!方将军的英姿,我等也想观赏观赏!” “方将军不会不敢吧?” “请方将军上台为我们展示一番吧!” 鸿佑帝在他们的议论声中,面上的不悦渐渐变得犹豫。 片刻,他看向方临渊。 “方卿……” 可是,不等他开口,场上便响起了一道平淡而冷漠的女声。 “高丽殿下若是想看,不如我来上场与两位比试一番吧。” 是赵璴。 方临渊一惊,转头看向他。 便见赵璴端坐在那儿,眉睫微垂地饮着茶,神色冷淡,看都没往鸿佑帝等人的方向看一眼。 当即,四下一片冷凝。 鸿佑帝的话被堵在嘴边,那几个起哄的高丽使臣也停了下来。 而那个始作俑的李闵顺,尴尬地停了片刻,僵硬笑道:“公主殿下可别拿我们开玩笑了。您贵为公主,又是女流之辈,我们手下的力士如何能对您下得去手呢?” 旁边,鸿佑帝也沉下脸来,说道:“徽宁,不可胡闹。” 便见赵璴笑了。 他眉梢冷冽,唇角浮起讥讽,放下茶盏时,恰一抬眉,艳丽的眉眼像是淬毒的孔雀翎。 “你既知道这个道理,为何又要侯爷上场与你们高丽比武呢?”他说。 李闵顺怔愣之际,他的茶盏朝着桌上一搁,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一点花拳绣腿就拿出来现眼的杂耍艺人,也知不好对女子动手。怎么成日被兖北六部吓得不敢喘息的高丽,就配让击退突厥的侯爷对你们动手呢?” 只听赵璴凉凉地笑了一声,看向李闵顺。 “该掂清自己的分量才是。” —— 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话却端得是杀气腾腾,将李闵顺惊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而那边,鸿佑帝的脸色已经难看极了。 “徽宁,不可无礼!”鸿佑帝压抑着怒气。“高丽使臣是前来大宣道贺的,如今不过好奇才多言两句,你怎能说出这样失礼话来!” 却见赵璴眉目一垂,理都不再理他了。 一时间,鸿佑帝气得胸膛起伏,半天没再说得出一句话。 旁边的姜皇后正要开口圆场,却有个内侍匆匆上了鸿佑帝的高台,跪拜之后上前,在鸿佑帝身侧低声说了什么。 鸿佑帝面色一变,站起身来。 “朕忽有些政务需要处理,皇后替朕招待各国的大人吧。”他神色僵硬,对旁边的姜皇后道。 姜皇后连忙起身应是,场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鸿佑帝在众人的跪拜中匆匆离开。 方临渊也终于有机会偏过头去,看向了方才语出惊人的赵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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