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眉头紧锁,看向他的眼神分外不善:“非要提公主,是吗?你既要管到我的头上,现在就去写奏章好了。” 谭暨微微一愣,没想到方临渊会这样凶:“将军……” 但方临渊已经不理他了。 只见他牵着马,大步朝前走去。经过谭暨时,目不斜视,唯独那方看起来不显强壮的肩膀,将人高马大的谭暨撞了一个趔趄。 —— 没过两天,兖州军中便传开了风言风语。 听说京中派来的方临渊将军那日入城,不知在哪儿遇见了个美艳的红尘知己,被谭将军撞见了。 一时间,便连随行的侍从和护卫当中都隐约产生了流言。 方临渊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谭暨搞的鬼,这样做的目的,也无非是威胁他。 毕竟他夫人是公主,除却爵位功勋与官衔之外,他还顶着个驸马的名头。 这样的流言若当真传入京中,他的名声都在其次,陛下可是要第一个申斥责罚他的。 谭暨自以为这样便可让他心生忌惮,即便不怕,也会被这些流言扰乱心神。 却不知这事儿对方临渊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不紧不慢地一边在军中佯作审问地巡查了多次,一边跟进着衡飞章查账的进程。待到账目快要查完、军中流言也甚嚣尘上之际,他一脚踹开了谭暨营帐的大门。 里头的谭暨被他吓了一跳。 抬头看来,便见营帐外明亮的日光之下,高挑的年轻将军就站在门外。光亮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尤其好看。 门扉被踹得微微晃动,扬起了细细的尘埃。 他踏着尘埃大步走进了营帐当中,紧盯着谭暨:“我倒是不知道,谭将军竟惯爱在背后扯口舌。怎么,那日我让你上表奏呈圣上,你不敢是吗?” 他眉目凛厉,谭暨一眼看出,他是为了军中流言来的。 哟,看他这几天镇定自若,原来是因为流言还没传进他耳朵里啊。 谭暨打量着方临渊,面上不显,心下却得意起来。 他就知道这样的年轻勋贵,什么功名本事,不过都是吹捧出来的罢了。 要是不靠荫封和女人,这样的公子哥能建什么功勋? “哎呀,将军,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对上方临渊的逼视,谭暨这样说道。“我扯了什么口舌,还请将军明示啊。” 他心下轻蔑,面上装出的恭敬也比往日敷衍。 方临渊不动声色,眉目微沉,将他眼中的得意全都看在眼里。 这位谭将军只怕一把年纪了也没打过两场仗,统领三军的人,竟连骄兵必败的道理都不知道。 他眉目一扫,继而懒洋洋地继续演戏。 “石浦巷。”他说。“还装糊涂?” 便见谭暨一脸恍然大悟:“那日的事呀?将军,是谁往外说了吗?我毫不知情,还请将军明鉴!” 说着,他匆匆站起身来,将方临渊往主座上让:“将军可有问问?那日末将也带了几个属下同行,街上又人来人往,难保不会有人将将军认出来……” 方临渊沉着脸,勉强在主座上坐下,眼看着他一通猜测之后,又将随行的那几人叫进来,演戏似的责问了一通。 自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坐在上首的方临渊看着他们演,都快看困了。 片刻,一无所获的谭暨一脚将他们踹开,将这几个兵赶走之后,笑眯眯地又迎到了方临渊身边。 “将军,你看这……” “你真不知情?”方临渊斜眼问他。 “当真啊!将军若是不信,只管在军中查问……”谭暨忙答道。 只是不知他这句话哪里惹到了方临渊不快,方临渊猛地看向他,再出言时,打断他的声音恼怒中带着烦躁,像是被触到了逆鳞。 “查问?”他说。“我来兖州,是来查问你治军之过的!这样鸡毛蒜皮的事,要我去查吗?” “是是是!”眼见着方临渊恼羞成怒,谭暨藏着偷笑,连连答应。 “还不将你们军中……军中的……”方临渊卡了半天,才怒气冲冲地说道。“兵士名册,全部!全部都送到我帐中去!” “是!末将这就派人,全都送去!” 谭暨面上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 还要查士兵名册,全部?他在军中闲晃了几天什么都没问出来,现在又要装模作样地要名单了? 一万多个人,只管查去。 他连连应是,便见方临渊又犹嫌不够似的补充道:“你可别诓骗我,所有的名册,一本都不许落下。” 这有什么可落的?名册上又没有画像,死的人他全补齐了,难道方临渊还能一个一个对出来吗? “是!方将军放心,我诓骗谁也不敢诓骗您呐!”他连忙答道。 他一通敷衍的逢迎,似乎终于让气性上头的方将军满意了。 只见方将军终于松了口,摆了摆手道:“行了,算你识相。” 谭暨不由得在心下轻蔑地想道,不过如此。 却未见垂下眼的方将军眼中,不落痕迹地闪过的狡黠的微光。 作者有话说: 方临渊:你好,我是赵氏影视学院表演系的优秀毕业生:D
第80章 兖州军做得滴水不漏的账册, 自然没让衡飞章查出什么。 又过了两天,送到衡飞章手里的账目就被查完了。 得到这个消息,谭暨特去问了一声。明面上是问何处有异、是否还需要其他的卷宗, 暗地里却在探听, 问衡飞章多久将账册归还回去。 可是, 说起这个,衡飞章的神色却有些犹豫。 “账册便先放在这里, 待过几日回京的时候再还给将军吧。”他说。 “过几日?”听见“回京”二字,谭暨眉心一跳,佯作不在意地问道。“这账目大人留着还有用吗?若是何处不全, 大人只管直说, 我让他们再给大人补齐。” 却见衡飞章犹疑片刻, 摇了摇头。 “账是没问题的。”他说。“只是方将军特叮嘱过我, 不知要留这账册做什么。” 他话说得很隐晦,谭暨却从他眉目中的疲惫里看出了些许埋怨的意思。 这就有趣了。 “方将军没跟您说缘由吗?”谭暨试探道。“您二位毕竟都是皇上委派的钦差,账上的事情您又比方将军懂得多些, 想来商量着办是最好的。” 他言语温和,眼里却带着试探,谨慎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衡飞章的反应。 却见衡飞章按了按眉心, 停顿片刻,对他淡淡一笑, 说道。 “将军的安排,我等无名小吏自然无权过问。” 这是内讧了? 谭暨看向衡飞章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 却见衡飞章似乎自觉失言, 手下一顿, 继而飞快地冲他笑了笑, 说道。 “我说笑的, 谭将军。”他说。“方将军早得了陛下的指示, 我只听命行事,别的不管。谭将军若有什么疑问,只管去问方将军吧。” 说着,他便起了身,一副送客的姿态。 还真是内讧了! 谭暨心下一喜,没想到这么大的疏漏应付起来竟这样容易。 想来也是。他这几天观察下来,方临渊的确没什么本事。空有一副光耀的皮囊,其余剩下的,便只有满身装模作样的手段。 衡飞章毕竟是个文官,桑大人送来的消息还说,这人迂腐之极,别说方临渊这样初来乍到的武将,便是京中同僚他也鲜少来往,自然不会与方临渊沆瀣一气。 这人心隔肚皮,方将军耀武扬威的时候,可忘了往身后看看了。 谭暨不动声色,一边随着衡飞章送客的姿态往外走去,一边笑着安慰衡飞章,说他这几日操劳,既方将军包揽大权,衡大人便可少操些心,好生休息两天了。 衡飞章不置可否,仍一副不党不群的迂腐姿态。 谭暨便也懒得管他了。 他大步出了衡飞章的帐子,眼看着天色将晚,随口问身侧的兵道:“方将军呢?” “回将军,方将军刚用过晚饭,听说出军营去了,不知道去哪儿。”那兵士说道。“将军是否要派人跟上?” 谭暨噗嗤笑出了声。 “又出去了?”他说。“咱们方将军还真是个情种,几天过去都不死心呢。” 旁边的兵士也嘿嘿笑了起来。 他们这几日监视方临渊,知道他这几天不是在营中闲逛,就是外出去寻人。 听说就是在找那天石浦巷里那个女人,只知道是姓巴颜的,但是几天了都没找见踪影。 巴颜?这样的草原大姓,无论真的假的都难找。更何况兖州城这样的交通重镇,那女人如今还在不在兖州都难说呢。 想到这儿,谭暨幸灾乐祸的神色中也难免多了两分可惜。 不过转瞬即逝,他便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跟了。他若要见兖州城里那群商贾,江大人早就递消息回来了。既是去找女人的,就让弟兄们歇歇吧。” 那兵士笑嘻嘻地应了是,一边跟着谭暨朝主帐走去,一边接着说道。 “听下头的弟兄说,方将军今天问不出话了,开始挑剔他们的阵法和拳脚功夫了。” “哦?”谭暨微微偏头。“他挑剔出什么来了吗?” 那兵士说笑话似的,混不在意道:“左不过挑了几个教头的小错,又说过几天非要全军演练给他看,才能看出我们的真本事呢。” 谭暨笑起来:“他连兵部的事也要抢了?” 那兵士笑道:“将军,这叫僭越吧。” “你是读了两本破书,连这词都知道。”谭暨笑着,不轻不重地斥了他一句。“僭不僭越的不是咱们说了算,那得听皇上的意思。” “全是将军教得好。”那兵士点头哈腰。“那过两日方将军要看演练,将军给他看吗?” 谭暨轻飘飘地嗤了一声。 “看呗。”他说。“他要惹是生非,咱们也不用拦着。” —— 方临渊出营片刻,确认身后无人跟从之后,便拐去了那片沙枣林中。 接近戌时,外头的晚霞渐渐沉下了山去,林中一片黑沉,只有枝叶间的鸟叫与虫鸣,显出这林中阴森森的一片。 方临渊却全然不怕。 时值秋天,正是沙枣成熟的季节。他一手捏着准备给赵璴的信封,一手懒洋洋地伸向枝头,挑挑拣拣,没一会儿便摘了一把圆润的果实。 这挑沙枣的本事还是他兄长教的,挑来的果子都是熟透的,又糯又甜,最是好吃。 他随手丢了一颗入口。 就在这时,细微的响动从方临渊身后响起。 他回头,便见是个通身黑衣的死士轻飘飘地落在他身后,恭敬地跪下身去,说道:“属下参见侯爷。” 这便是赵璴的人了。 “起来吧,不必多礼。”方临渊两口将沙枣咽下,又随手将剩下的那一把满满当当地揣进了荷包里。
169 首页 上一页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