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将军,马田,建中人氏。” “马田,我记住你了,你是凌国的英雄,你爹娘会以你为傲,今天你做的是可以留名的大事,我要你传话给娿罗此次行军的主帅,如若他不撤兵,我会一路杀至娿罗中都。” “告诉他们,从他们得到消息开始算三日,三日后我要见到后军回返,晚一日妇孺不留,晚两日人畜不留。” 谢辞看眼天色继续道:“即刻便出发,我们到忽布昼夜不停赶了三日,你单骑而行速度定然快上一倍,切切记住不要透露我军兵力如何。” “末将明白。” 谢辞点点头,朝竹越伸出手:“身上有带着那东西吗?” “嗯。”竹越从里衬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倒出一粒半个小拇指指甲大的黑色药丸递给了马田。 “知道这是什么吧。” 马田收好药丸点头道:“回将军,知道。” “好,含着去咬快些,莫落入敌手受罪。” 马田拱手一拜:“多谢将军。” “竹越,命人把那两名敌将的首级装好带上,再给他备一匹快马,送他出城。” “是。” 马田又拜了一拜,转身走下城墙,牵来马准备好便骑上去飞奔出了城门。 谢辞望着远处,直至一人一马消失在视野中方收回视线,转身看向城内已然是消寂的尸山血海。 瞳孔在血色中轻颤,最终无边慌乱被垂下的长睫强行遮挡住。 不要怕,不能怕。 他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双手却在无人可看见的地方控制不住颤抖。 城中百姓是无辜的,但只有做绝做狠,才能逼娿罗大军回返,才能保住临岭关,才能保护临岭关内的数万百姓。 士兵中有很多人的亲人死于娿罗人手中,斩杀娿罗人才能鼓舞士气,才能让休息不足的将士亢奋地继续前行。 双手慢慢回握成拳,谢辞抬起眼眸强压下了屠杀无辜的恐惧。 姑息优柔,对敌人仁慈,便是自寻死路,他不能害怕,不能退缩。 他必须继续走下去。 ...... 千里外,临岭关。 残肢断臂散乱在城墙上,不知那条胳膊应该匹配哪具躯体。 还来不及将伤重者拖下城墙,拖行的人就乱箭射杀。 阴风卷起烧焦的战旗,关外尸横遍野,关内腾着火攻后烧焦刺鼻的味道。 “娿罗撤军了!” “娿罗撤军了!” “将军!娿罗人撤军了!” 曹文擦去挡住视线的血,支撑起身体望向城关下整军后撤的弯刀铁骑,眉目间有疲惫亦有安定。 “传令,整军戒备,不要松懈。” “是。” 血腥和烧焦的气味弥漫在城墙内外。 似血染红的夕阳照在城楼,天空中盘旋着等待的秃鹫,在大军撤走后便迫不及待飞落到尸堆旁大快朵颐。 李徐走过堆放尸体的过道走到城墙上。 城墙外,随马蹄卷起的黄沙尚未落下,一颗心紧紧揪起,渐渐越过黄沙蔓延到千里之外。 “阿辞,一定要回来。”
第八十四章 宿敌现身 敌军撤退三日后援军终于赶到,修整一日便派兵收复了邕城,大军也启程邕城。 “谢将军!” 行在军队最前面的男人勒马回头,看清来人后掉转马头揖手行了礼。 “五殿下安,为了殿下的安危,还请殿下速速退回琢州。” 李徐脸上的从容消失得一干二净,早已没有心思再听什么客套话。 “谢扬,阿辞还没有回来,按理他应该回来了,我怕他是出了什么事?你应派兵接应。” 马背上的男人亦有担忧:“我会亲自去接应,但请殿下不要再跟着,即刻退回琢州。” “我不可能走。” 廖宁将马牵来,李徐二话不说上马铁了心一定要跟着去。 “将军就算是让人把我绑走,我也会再跟上来,我一定要亲见到阿辞平安。” 谢扬无奈朝一旁送行的曹文招招手,曹文策马走近,谢扬皱着眉头低声抱怨:“怎么不早把他绑走?让五皇子留在这不是胡闹吗?他年纪小脑子热,曹将军也糊涂了?” 提到这个曹文一肚子苦水,颇有满腹冤枉说不出的感觉:“唉,死活不走,一要送走就闹自尽,谁受得了啊?” 谢扬一听更加头疼,带着好歹能保证安全,送走万一真做了什么冲动的事,闹到陛下那就不好解释了。 “保护殿下一同前往邕城。” 李徐笑了下:“多谢。” 大军浩浩汤汤前往邕城,无法安定的心更加动荡。 ...... 娿罗边境。 泥沙飞溅,马蹄狂奔,两千多人的队伍经过鏖战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侥幸逃离。 乱箭下又有人摔下马永远留在了异土。 手臂上的血滴到白马上,盔甲早已不知所踪,衣物干了之后又因伤口崩裂而重新被鲜血浸湿。 谢辞回头看向身后的十余人,每个人都满身血污,脸上俱显疲倦之色,只有竹栎绑在身后背着的军旗可以证明他们隶属哪国。 “不要放弃!坚持住!” 地面不断后移,耳边只有马蹄奔腾的声音。 突然一支箭破风直冲过来,谢辞侧身挥剑打下,铁器相击回头根本看不清射箭之人。 沙土飞扬的一里外,身穿黑甲的年轻男人放下手中弓箭,狭长的眼眸紧盯远去的背影。 “那个人就是谢辞?” 身边的人用同样的娿罗语言回答了是。 男人生了一双深绿色的瞳孔,脖子上戴着黄金项圈,嘴唇从上唇珠为起点至下唇为止,在中线纹了一条一半黑一半白的线。 弓箭重新举起,异样的嘴唇慢慢扬起说着汉人听不懂的话。 “有意思。” 箭矢再次射来,谢辞攥紧剑柄回击,身侧却有一支羽箭快他一步朝他身后飞去,两支箭正面相撞发出刺耳之声双双坠落。 他定神望向前方,远处提有【谢】字的帅旗高扬着。 战马上身披铠甲的男人放下弓箭,将马侧银枪提起,银枪斜落马蹄奔腾数万甲士冲锋而来。 “兄长..” 绝处逢生,谢辞提起精神策马继续向前,身后跟着仅剩的几人队伍。 冲锋的大军让出一条小路,几匹马跑到主帅面前停下,马蹄站定便有人精疲力竭从马上摔下去,谢辞亦瘫在马背上。 “阿辞呢?谢辞将军没有与你们一起?”谢扬扫了眼几人继续着急地眺望远处。 谢辞:? 他坐直擦擦脸:“哥,你眼神还好吗?” 谢扬愣了下看向谢辞犹豫地开口道:“阿辞?” “不然是谁啊,你都认不出我了??” 谢扬的视线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在谢辞身上过了一遍,眼睛里面慢慢露出震惊:“你都长这么高了?” 谢辞:...... “你走的时候我十二,六年了,我没病就肯定会长高的好吧。” “也是。”谢扬看看他,“真不习惯,再喊我抱你掏鸟窝都抱不动了。” 谢辞看着周围的兵脸上一红:“快闭嘴吧。” 知不知道这种有损英勇形象的事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啊! 冲杀声打破了勉强轻松的氛围,没有时间再叙家常,谢扬挥动银枪下令道:“传令!全军撤退!” 队伍在号角声下撤离,全速往大营返回。 赶了一日一夜的路队伍摆脱娿罗人回到大营,援军至娿罗彻底撤兵没再轻举妄动。 邕城关上,李徐没日没夜守着,谁劝也不走,每日只休息一两个时辰,恍恍惚惚很怕睡过去就错过谢辞的消息。 马蹄声临近,他扶着城墙探出身子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单骑,终于看清了马背上的人。 “阿辞..” 李徐高兴激动到极点,毫无仪态地飞奔下城墙跑出城门。 照雪速度不减跑到城门口停下,谢辞下马缓了会才站稳。 “阿辞!” 李徐跑过来刚想抱住谢辞,却发现对方是满身的血,双臂举在半空不知该落向何处才不会碰到伤口。 “额..”看出对方是想来个拥抱,谢辞尴尬笑笑,“免了吧,除了血就是泥,脏得很。” 李徐着急解释:“我没有嫌弃的意思。” “知道,逗你呢。” “阿辞,疼不疼?” 谢辞摇摇头:“小伤而已,就是...太累了。” 这话不是假的,现在只要让他躺下,无论在何处他都能睡着。 身上的伤都是轻伤,只不过一路逃亡一直没时间包扎有些感染。 “兄长他们去了城外大营,他说你在邕城等我,我便马不停蹄过来了,不过知津兄,你应当去琢州的,干嘛在这儿啊?” “你不回来,我怎么可能离开?”李徐握住他的手腕,眼中满是伤神与心疼,“你可知我每日都悬着心备受煎熬?阿辞,我看不到你如何能安心呢?” 谢辞微怔,没等回话李徐已经小心翼翼将他揽进了怀里。 “还好你平安回来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 藏在心底的话到底没有因一时冲动而说出来,李徐沉沉呼出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够落下。 “知津兄,我真的..有点累了。” 李徐找回理智慌忙松开手背身蹲下:“阿辞,我背你吧。” 照雪在旁边用蹄子刨刨地,鼻腔里发出一道粗气浅浅表达了被抢了价值的不满。 犹豫少许,谢辞爬上李徐的背被对方背了起来。 两人一马慢慢走进邕城,百姓还没有撤回,城中除了士兵和邕城官员便不见其他。 城内有被草草洗劫,或是娿罗见到空城急着行军,再加上粮食财物有撤走一部分,所以幸得未伤根本。 “阿辞,明日我们就回琢州。” 背上的人没有回应,耳边呼吸声均匀渐轻已然睡着。 去到官驿,怕谢辞好不容易能休息后被吵醒,便给对方闻了些特制的迷香。 确认对方陷入沉睡后,李徐才小心帮谢辞处理好伤口,擦拭身子换了干净衣物。 做完这一切紧绷数日的意识终是逐渐模糊。 李徐躺到床上将谢辞抱进怀里,不至五息便也睡熟过去。 两个几乎几天几夜未休息的人好不容易安生下来,足足睡了近一天一夜。 直到竹越从城外大营回来禀报现况,廖宁才过来叫门。 李徐先被吵醒,遣走廖宁看向身侧,谢辞依旧睡着未醒。 “阿辞,醒醒,你兄长唤你去营帐,阿辞?阿辞?” 他轻轻推了谢辞两下,人稍有反应挣扎抬起了眼皮,但整个人看起来仍很疲倦,脸色也不好。 “阿辞,你还好吗?” 谢辞点点头,李徐蹙起眉将手覆上了对方的额头,不正常的热度传入掌心。
119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