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倒希望你是被逼的!” 说实话,吕老的样子,活像自己种了十来年的大白菜,一个转身就被猪拱了的倒霉样子。 谢阳硬着头皮,倒也不畏畏缩缩的,直接上前,道:“先生,我是真心爱慕着顾楼月的,我深知他自有一身才华却无施展之地,天资不逊于当朝任何一天子门生,却止步于贱籍这一身份,我能感受到他的隐忍与不甘,我这人十三岁全家抄斩,自此没读过多少书,识得几个字肚子里却没多少墨水,但我知道只要我谢阳在一天,就不会让他欺负,不会让他受委屈,所以,恳求您恩准。” 怀中的小阿宁还在熟睡,谢阳抱着他,‘噗通’一声跪下。 夕阳的余辉照在这西域铁血男儿的身上,林荫的遮挡形成斑驳胡的光影,他面容俊朗,眼神中似有一番执念。 顾楼月动作一僵,无论是谢阳这番从未听过的说辞也好,还是这突然的‘跪地’也好,他似乎又是一阵心头悸动。 似乎谢阳在表露真心这一层面上,从不会让人失望。 “师傅,谢阳所说如是。”顾楼月走至谢阳身旁,与他一同跪在吕老的面前。 “唔——” 许是这里的动静大了些,阿宁皱着眉头,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见小舅舅和舅爹爹跪在面前,二人也是察觉到阿宁醒了,一时间有些慌乱。 “阿宁……” “舅爹爹,你为什么跪着,是小舅舅又欺负你了吗?” 顾楼月一头黑线了,眼神一边给着阿宁警告,一边不断地朝吕先生身上瞟。“师傅……” “好啦,都起来吧,你们拜了天地,老天都是认了,我又有什么不同意的。”吕老那几口气顺了下来,可以说他这辈子大部分的惊吓都是顾楼月带来的,如今他又跟谢阳好上了,刚刚没有被气死都算是老天开眼了。 吕老摆摆手,走上前摸了摸小阿宁的脑袋,且道:“好啦,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祝你们两个今后万事顺遂吧。” “师傅……” “吕先生……” “留下来吃个晚饭吧,还有这孩子,既然是你带来的,那我便收下他,我这个老头子知识有限,他能领会到多少,那便是他自己的事了。” 阿宁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过来自己便被人收下当徒弟了,整张小脸都是懵的。 “阿宁,叫师傅,不对,你应该是叫师爷才是。” “师爷!”阿宁很听话,说叫就叫。 “诶!” …*…*… 今夜因为顾楼月回来,众人齐聚于这简陋的书院,谢阳自被吕老承认之后,身子骨便硬挺起来,让手下人把边塞的特产都拿了出来让江南的民众尝尝鲜,这些特产大多是肉类和瓜果,让一向戒酒戒肉的书院倒是头一回破了规矩。 吕老原本是不同意,甚至想着大发雷霆,可当谢阳将一箱子的山水画和西域出产的文房四宝呈上来时,他当即便不吭声了,留下一句‘别太胡闹’后,便将这些玩意儿宝贝似的揣在怀里,看藏在哪里合适。 果然,谢阳是懂谋略的。 “话说回来,钟兄,江南……现在还好吗?” 酒喝到三分醉意,相互之间寒暄问好的话语也说的差不多了,顾楼月自然就切入主题,问了他一直想问的。 离开江南前,他是将自己在江南的一切都交给了钟贤,然而回到江南后,他看见了官匪作恶,也瞧见了民间百姓的生活,呈现在自己眼前的现实多样复杂,让他不知道该以哪一个为准儿。 偏偏,自见面后,钟贤除了说自己辞官,剩余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出来。 顾楼月生性敏感,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钟贤眼中带着些浑浊,朝前看望向谢阳,对方是江南的新贵婿,所有人都在热气接待着,一如他经年刚来江南,所有人带着好奇和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指望他能为江南做出一番功绩。 “江南,其实已经被遗弃了。” “怎么会?” 顾楼月皱眉,想着之前钟贤说自己辞官了,恐怕里头的缘故肯定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没什么会不会的。”钟贤摆了摆手,“其实在你离开江南后,一切都欣欣向荣,即使大皇子来夺你的功绩,大家伙也只是想坐一坐表面功夫,让他尽快离开了就行,可谁曾想,我们这还没有等到他走,京城的二皇子便已把持了朝政,大皇子偷鸡不成蚀把米,离开江南的时日也变得遥遥无期。” 在钟贤后续的描述中,得到的情况大致和之前所得的一致,无非就是大皇子以江南为自己的阵地,招兵买马想杀回京城。钟贤辞官,也是因为大皇子视民间生计为无睹,百姓受苦遭难,且他手中还有顾楼月留下的一队民兵,自然就与大皇子对着干了起来。 钟贤旁的没有,但手中却把控着江南的经济民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可比京城的皇室要高得多。 “大皇子一开始极力反对,且想要我及那一队民兵归顺于他,后来我是当面劝说,我们对峙无非是狗咬狗,京城的二皇子是最乐意见到这幅场面,而后归顺的话题便不了了之,但他近年来小动作不断,估计也是不死心吧。” 谢阳在一旁笑道:“他虽算不上聪慧,倒也不至于太愚钝,鹬蚌相争的道理还是懂的。” 钟贤目光看了看眼前二人:“你们来,恐怕也有大皇子的缘故吧。” 顾楼月点点头。 谢阳道:“从过年前,就不断请我们来结盟,二皇子也是一样,一个说封异姓王,一个给边塞周围的土地,好好的国家,被这两个人搞的想过家家似的。” 明明是公众场合,顾楼月说这些倒是一点儿也不避讳。 说着时,书院外传来一整骚动—— 起初动静不大,而后外边似有军队奔腾疾驰而来。 门外不知是何人大声地传令:“是衙门的兵,那个大皇子又派人来了!” “靠,真不会挑时候,没看到咱们在开席吗?” “他们都是一帮瞎子,人死他们面前都装看不见,还在乎你吃喝拉撒?” “去他娘的!” 本以为场面会慌乱一团,却不想在场的大家伙都是一个态度,该吃吃该喝喝,没有被丝毫影响。 可见,皇室在江南的声望已经是烂到泥里了。 “钟大人,您要不要避一避?”领桌有人问着,“咱倒也不是怕了他们,只是看不惯他们那对你的态度,太他娘的看不起人了。” 钟贤皱眉。 顾楼月掂量了几分,身子朝谢阳身边靠了靠,“他们说不定是来找我们的。” 谢阳:“我也觉得。” 言语之间,一队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已经进了庭院,刚刚还熙熙攘攘的宴席一时间鸦雀无声,气氛低到了冰点,来者不管是气势还是人数都很足,为首的还是顾楼月的半个熟人。 “江岭,无要事不得来此地打搅,你如今想做什么?” 钟贤起身,单只独影地走到院落中央,身上一件单衣,毫无铠甲傍身,站在一个个舞刀弄枪的锦衣卫面前,有着从容不迫的气场。 面前的,是他曾经的部下,亦是顾楼月去年在江南时,一同潜入南江码头的将士,江岭。 “钟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奉大皇子的命令,邀谢阳大人前去一叙,并不是针对您。” 即使钟贤已然辞官,可威严依在,江岭即使跟着大皇子飞黄腾达了,也还是要叫一声‘钟大人’。 “一叙?我不曾见过大皇子,何来一叙之说?且既然是他有要事求我,为何不亲自来说?” 难得的事,谢阳也是记得江岭,当年在南江码头还凶了顾楼月,如今又是敌方阵营,他能有什么好脸色应对? 江岭皱眉,“我是依大皇子殿下的命令行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分明是那李长爀一丝诚意都没有,要我配合?配合个屁,我是陪我家夫人来江南看望恩师的,不是给他贴脸的。” 谢阳那气焰,活脱脱就像一下山来劫财劫色的土匪,顾楼月瞧着都有几分他当年在京城的顽劣模样。 管你说的是啥,反正我不听就对了。 “既然大人不配合,那就别怪我动粗了!” 江岭的声音如同一道指令般,话音未落,身旁众锦衣卫拔刀而出,一时间兵器铮鸣的声音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回响。 “你敢在咱们的地盘动手!?” “来啊,当真以为我们怕了你不成!” 席座之间不乏江南的民兵,自打钟贤背离了朝廷,他们更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些个身穿官服的对手更是不觉得有任何威慑。 顷刻间,草木皆兵。 “江岭,叫你的人收手!”钟贤眉目紧锁,他并不好战,若是可以,他甚至都不想见到这番兵戈相向的场面。 江岭脸上无光,他本就是江南的禁军统领,自顾楼月和钟贤相继离任,他都能算得上江南的一把手,几月前得大皇子赏识,前途更应该是一片光明才是,可现实是相反的,手上能用到的兵没多少,手下人多数不服气,甚至连民众都不听他的话。 他在江南的日子,甚至还没离任的钟贤过得舒坦。 “钟大人,这是我的差事,得罪了。” 江岭拔剑上前,想着擒贼先擒王,以迅雷之势朝钟贤奔去,对方不过是一文弱书生,拿捏住他,便能拿捏住这院落的大部分叛贼。 “钟大人!” “混账玩意,你敢动钟大人一根汗毛试试!” 铮——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兵刃相交,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 “中原的书生文弱原来不是传言,小子,你得回去好好锻炼锻炼了。” 钟贤下意识地闪避,可等回过神时,眼前出现一道飒爽的身影。 红绸配金丝甲,微卷的丝发用玉冠束起,手臂上佩戴铜铁护腕,一杆回马枪系着红缨,刚刚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空中还留有其的残影。 面前人个子高挑,身材纤细,再结合声音很容易看出是位女子。 不知怎的,钟贤的心如小鹿乱撞。 “多谢少侠施手相助,不知如何称呼?”钟贤咳了两声,礼貌地道谢。 “不用拘谨,唤我阿依拉就行。” 阿依拉侧身,也得以让钟贤看清她的样貌,是个异域风情十足的少女,算不上绝美,眉眼间却有几分大魏女子缺少的英气。 “谢阳大人,这家伙该如何处理?” 阿依拉将回马枪甩在身后,走上一旁,将江岭被甩飞的佩剑从土中拔出,长剑入土三分,可见她刚刚甩开的力气有多大。 “老规矩,别弄死了就行。” “是。” 谢阳一声命令之下,院落四周都浮现出不少人影,有的在锦衣卫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便已经解决掉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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