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老人家表示已经不再碰香,无论谁请都没有用。 因为这老者虽然性情孤僻,但是嗅觉敏锐,加之不与各个铺子交好,所以里正便请他主持每年的斗香会,专门参与主持评选第三道香的优胜。 所以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傅老的儿子,但杨安还是没明白他来的含义。 那中年人见他没明白,于是谦和道:“如今距离香会只有十天时间,其他参会的主人都已交上了第三道香的名册。” 他顿了顿:“所以还烦请小兄弟转告主人家,今日是名册上报的最后一日,请主人勿要错过时辰。” “否则将视作弃权。” -- 杨安急冲冲地来到后院,看着坐在墙边,贴着墙根的苏青木:“东家,外面有人找!” 他补充道:“看着穿着挺正式的,好像是香会的人。” “他说所有参加的铺子就差我们没把香品的名单交上去了,问我们还参不参加。” “什么?!”苏青木正在扒着窗户往里面观望,闻言立马直起身来。虽然他很想进去,但是怕苏白术骂他,他听到声音看了看杨安,又看了看旁边紧闭的门。 自从前些天与晏辞闹僵之后,回去苏白术把他骂了一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被骂,跟她吵了一架,并且没有吵过,感到很委屈,于是这几天都不敢说话,更不敢跟那两个人有交集。 此时正好来了机会。 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后,他赶紧站起身去敲门,推门一看,就看见晏辞正坐在桌子后面,盯着手里的一张纸条,也不知在看什么。 那纸条是前些天苏白术送过来的,也不知上面写了什么,这几天他每次悄悄透过窗户都能看到晏辞盯着那张纸条思考什么,然后在纸上写写画画。 今天苏白术不在,苏青木顿时感觉来了机会:“那个——” 他一开口,空气都凝固了。 晏辞闻声抬起头。苏青木咳了一声,赶紧伸手指了指外面:“香会的人要名册。” 晏辞朝门外看了一眼,又转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没开口,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边杨安催促的声音又在门口响了起来,苏青木只能先转身快步走到门口。 门外马车前等着的中年人一身暗红色袍服,正是今年斗香会主场的人。 他看着苏青木出来,客客气气地问道:“主人家,到今日午时所有参加香会的铺子香品名册都要呈上去了,您方便的话就把名册给在下吧。” 苏青木在门口踌躇了半天,他又转头往后院看了看,没人出来。 于是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想要拒绝:“香会,我们——” “等等!”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了。 苏青木错愕地回头,就看到晏辞从后院跑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册子。 他快步过来,将那名册交给到中年人手里:“劳烦公子久等了,这便是这是我们这次参会的第三道香。” 那中年人看了看晏辞,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名册,接过来展开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纸上的香名,收回目光。 下一刻立马瞪大眼睛,又看了一遍,然后抬头有些震惊地看着晏辞:“公子要用这道香参会?” 他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道:“...确定没拿错?” “没拿错。”晏辞面色如常,“这就是我们这次参会的香。” 那人又低头看了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到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让随行的小童用笔誊抄下来,看向晏辞点了点头,面色略显古怪道: “好吧...那就祝公子好运了。” 眼见着香会的人上了马车,马车离开后,苏青木才收回目光,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晏辞:“你给了他什么?他怎么那副表情?” 晏辞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第三道香。” “第三道香?”苏青木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晏辞的思路,迷茫地看着他,“可是第三道香不是——” 晏辞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眨了眨眼,突然笑道:“这次斗香会我不仅要参加。” “我还要赢。” -- 一天前。 苏白术第二次来找晏辞的时候,她一进门就看着他,样子就像一只狐狸。她说话从来都是干脆利落地,于是开门见山道:“我帮你打听到了。” 晏辞从桌案后面抬起头,表示洗耳恭听,她这才说:“这次香会县令夫人也会跟县令一起到场。” 晏辞重复道:“县令夫人?” 苏白术点了点头,继续道:“听说县令夫人虽是一个哥儿,却是在县令大人还是布衣的时候就嫁给了他。” “大人虽然后来中举,然而直到如今,身边也只有这一位夫郎,而且听说——” 她眯了眯眼睛,低声道:“感情非常好,伉俪情深。” 她指了指窗外:“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镇子西边栽了那片梨树林。” 晏辞想也没想:“因为县令夫人喜欢梨花。” 苏白术本来还想卖个关子,见他如此不假思索,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晏辞淡声道:“猜的。” 其实在他那日去榅桲林回来之后就有这个猜想,那片荒地不适宜作物生长,县令既然选择在那里种了一片梨花,要不就是本人喜欢,要不就是亲近的人喜欢。 如今苏白术都这样问了,肯定就是后者了。 苏白术自然不可能信的,但是她没有再追问:“你让我帮你打听的,我打听到了。我去镇上问了好几家以前经常找我买肉的客人的夫人,据她们的闺中秘闻所说:县令夫人平生最喜梨香。” “那片梨树就是县令刚上任不久,命人栽下的,就是因为他的夫郎喜欢梨花。” “所以——” “我们可以从县令夫人入手。” 晏辞又回想起陈昂当时给他的那个名单。 过去十次香会上的十支魁香,有八支是衙香,有两支是纂香。 自从斗香会举办以来,所有人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所以不约而同选择衙香作为参赛的香品。 然而所有人都忘了一点:斗香会上并不是只有衙香可以上场。 他刚开始就想过一个问题:那除了衙香和纂香之外的香,是不是也可以拿上去? 就比如他之前用梨子做的一支香。那道香在无论是在现世,还是千百年来,都很有名。 不过既不是大部分人会首选的配料奢侈的衙香,也不是气味清远,样式繁琐的纂香。 而是一款在这个朝代,被镇上所有香师认为上不得台面,甚至直接排除在考虑范围外的—— 帐中香。 晏辞握了握拳,以往的香会从没有人拿帐中香参会。因为在这个朝代的人们似乎对帐中香抱有一种微妙的心理。 就比如镇上的人认为帐中香是点在房中的,不是能上的了台面的香,既没有衙香大气,也没有纂香高雅。 “香品本身没有好坏低劣之分。”晏辞吐出一口气,“评定品阶的不过是看待香的人。”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抬头看向苏白术,说道,“只不过这个镇上从没有人做过这件事。” 苏白术弯起了眼睛:“从来没有人做过,为什么知道不行?”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用两根手指夹着,在晏辞眼前晃了晃,然后把那张纸条放到桌子上。 晏辞打开纸条看了看,然后抬起头。苏白术扬了扬唇角,摆了摆手:“这是我能打听到的所有消息。” “反正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不如就赌一把。” 她看着沉思的晏辞,他实在是平静地出人意料,毕竟先前她过来的时候就做好了看到他一副丧样的准备:“...你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 晏辞叹了口气:“这只是另一个计划。” 苏白术看着他眯了眯眼,晏辞将纸条折起来抬头。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的。”他拿着那张折叠的纸条轻轻敲着桌面,“之前我发现屋子里的香方被人动过了。” 苏白术一怔:“什么?” 晏辞回忆着:“就是,纸张有一点儿痕迹。”虽然不明显,他本来以为是谁拿东西的时候动过了,也没当回事,但是后来越想越不对。 铺子里的香房一般只有他和顾笙会去,而且那方子放在几本书下面,就算因为拿书而碰到,也不应该有折痕,除非是有人拿了出来,并且带出香房过。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在心里酝酿了另一个计划。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没有证据,所以我只能做二手准备。” ----- 等到门外的马车驶离后,晏辞这才展开手里刚才一直看着的纸条。 苏青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张纸,他知道那是珠儿前几天送过来的,虽然只是薄薄一张纸,但晏辞研究了许久。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实在是好奇,厚着脸皮问道:“那上面写着什么?” 晏辞也不隐瞒,简短地把这些天的事与他说了。苏青木听完以后脸上的表情跟刚才的傅家公子变得一样古怪。 “所以你刚才交上去的名册...是一支帐中香?”他看了看面色从容的晏辞,心里五味杂陈,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晏辞没有解释,而是朝他笑了笑:“这样吧...我屋子里的螺子还剩下一些,明天我把它带过来,看看能不能煮了,就当是加道菜。” “至于酒,就由你来准备了。” 苏青木见他脸上没有丝毫责怪之意,一直悬着的心才渐渐松了下来。 ----- 第二日,晏辞带着顾笙把剩下的螺子洗干净了,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回去的时候,一群去山里采野菜归来的少女看到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 “你看他们感情真好啊。” “听我爹说,之前那郎君为了夫郎差点殉情呢...啧啧,可真是个情种...” “希望以后我的夫君也能对我这么好...” “他就是镇上的人啊,之前荟儿就是在他们铺子里帮工的,应该经常见到他吧。” “不知道...诶,荟儿呢?最近怎么不见她跟我们去山上了?” “谁知道,她心气多高啊...你没看最近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新的吗?也不知在镇上遇到什么人了,早就不跟我们一起了...” “可不嘛,以前还跟我打招呼呢,最近路上见到都不看我...” “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少女八卦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了。 她们回过头去,看见余荟儿一身颜色鲜艳的红裙,面如豆蔻,明艳非常。 无论头上的簪子,还是身上的衣裙,或是脚底的绣花鞋,都跟周围一切如此格格不入, 只是本来见到人永远带着笑意的脸上,此时一丝表情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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