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第二日的当晚,启轩刚觉着双膝不再莫名发酸发软,正依着晚琴的搀扶走了好一会时,苏尧却不知从哪推来一辆轮椅,说是启轩现在想去哪儿都成了。 此时,启轩的双眼也已敷了好几次药,虽不能说恢复太多,但至少能较清晰地从一片灰蒙中窥见大致轮廓,眼睛贴得近些,也能看清启辕手背上那颗新长出来的痣了。 启辕喜极,夺过吴西的钱袋,一口气赏了这大夫近十倍的药材钱。 大夫说启轩的双眼实在耽搁太久,所以这药的成效才会如此低下,说若是能得些贡品级别的药材,启轩的双眼定能好上更多,可惜的是他小小百姓,那些名贵药材定是不可能有的,而且别说那贵重药材了,他连给启轩敷眼的一味稍稍较贵的药材都要耗完了。 启辕闻言,赶紧就要收拾行当带启轩回凌国,先前之所以不立刻带启轩回去,并非觉得这眼疾只有这大夫能治,毕竟皇城内多的是一等一的大夫甚至御医,也非怕吴西所怕,觉着启轩被认出就会带来诸多后患,他怕的是回了皇宫叨扰之人过多,让他再无法时时刻刻守于启轩床侧。 “要回了?”晚琴一边收拾一边要回答启轩时,启轩望着窗外,双眼发怔地问道,“辕儿呢?” “我在。” 启辕从角落走出,神色有些不大自然,他们明明相互交托了心意,不知为何,这两天却有种比从前更远的错觉,毕竟他躲得实在太明显,便也不能怪启轩一脸冷意了。 听了应答后,启轩却不说话了,只是把双眼又挪回了朦朦胧胧其实什么都辨不大清的窗外。 “又下雨了。”他忽然道了句。 这是启辕来这儿见着的第一场雨,这雨自是比不得在汩城时的瓢盆大作,只是稀稀落落的,打在窗沿甚至都响不起太大动静,天色也不怎的阴沉。 启轩看着窗外,启辕却一直只看着他,他知道启轩这满满的感慨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启轩宁愿双眼永远如此,也是不愿他走的。 · “辕儿,是不是我太贪心了?” 启轩的双眼蒙着白布,青丝半盘,颇显阴郁的光雾包裹着他略为单薄的身躯,让人不禁生出一种错觉,觉着他是个犯了禁忌而被打落凡尘历劫渡厄的仙者,连刚刚推门而入的苏尧和吴西都因着这一幕而止了步伐,再挪不开双眼。 “辕儿,你过来一会好么,就坐在这儿,我不碰你,”启轩仔细地往床边挪了挪,“好么?” 启辕犹豫了,他无法保证自己也能做到不去触碰,便迟疑了,就是这一迟疑,一团黑雾骤然涌出,期中还带着恶鬼般的狂啸,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前便兜住了窗前的启轩。 一个陌生的女声响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厌弃,“别鬼吼鬼叫的好么,不过让你施个蛊,弄得跟厉鬼索魂似的……” 刚说完,余光便瞥见一道残影直奔床沿,她本能要去抓住,却被对方一拳砸裂了琵琶骨,疼得她差点没当即跪倒在地,也就是在这一瞬,两道黑色残影从梁上骤然窜出,一左一右企图想困住伤她之人,她却忽然高喊:“大哥三哥别近身!他……” 未说完,左边那道黑影在发出闷哼的同时被振出近一丈远,身后的实木杂柜也被其用肉体生生砸作粉碎。 “三哥!” “别喊了,蛊毒已入,你赶紧带人走!”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启辕都与那一道黑影过了数十招时,吴西和苏尧才终于回过了神,奔向床沿去拦那正要将启轩背起的女人。
第三十七章 暗器 除了启辕外,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晚琴,她本低头在一旁收拾着回程所需的衣杂之物,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念叨时,她便赶紧藏匿了身影,毕竟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只要不添倒忙,已算难得。 直到启轩中蛊,正极其乖巧地随着那女人的动作往其身上靠时,晚琴的反应比谁都快,猛地就从床侧的盲角处扑出,死死抱着启轩的腿,不让其再走半步。 启辕被那大圣君和二圣君缠得死紧,三圣君则还未能从地上爬起,见吴西和苏尧欲去救人,立马抬袖就投了几枚花纹怪异的银针。 苏尧按着常年习武的本能反应推开吴西险险避过,没想那本该贴肩而去的银针,却在触及吴西表皮的一瞬骤然开作一朵光澜闪烁的银色铁花,也就是这一瞬,便在其肩臂处划开了近十道血痕,道道深可见骨,十分骇人。 吴西疼得跪地惨叫,苏尧则也被那铁花暗器惊得不敢再轻举妄动,若他没有推这一下,那这银针扎入的便是吴西和他的心脏,只需须臾,他们二人的心脏怕是都已被其绞为肉泥了。 “老四快走!” 由于二圣君的加持,导致这为首者终于能腾出功夫开口说话,也就是说话分神这一刹那,他未来得及抽开的两指被启辕如玩物般卡在指间,刚回神要抽离,却只能听见两道指骨同时粉碎的声音。 “大哥!”一旁的老二震惊地高喊,却因太过注意受伤者而没有发现一只手已经牢牢卡在了他的喉间。 “二哥!”还在同晚琴僵持的女人被面前这幕反转吓得不敢再妄动,可那被擒住喉咙的人却没有她这般的惊慌。 “快走!” “敢走我便杀了他!”启辕低喝道时,还不忘侧身躲过身后自那三圣君而掷来的银针暗器,只是他自己躲了,却顾不得手中所挟之人,于是那银针擦着他的耳侧而过,却牢牢扎在了比他稍矮上一截的二圣君额间,霎时间,银针开花,红的白的淌了启辕一手。 “老二!” “二哥!”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时,那正抓着启轩的女人也哀叫出声,她从袖中取出一颗银珠投向不肯撒手的晚琴,晚琴为攥稳启轩的衣摆不肯松开,生生被这银珠掷中胸口,于是一阵炸裂响声从其胸前传来,低头一看,其惨烈状竟不比那面目全非的二圣君好上多少。 “晚琴姑娘!”苏尧于门侧高声喊道。 晚琴的手终是松了,唇间溢出的血水,像一眼微型的瀑布,惊得所有人心底一凉。 启辕反应神速,抬手就要给这立于床榻之上的女人狠狠一拳,没想却在其转身逃出窗外之际,又跃来了一个坏事者,这人直接用身体挡下了启辕的拳头,没来得及说话,一口血便涌上了喉。 “三哥!”女人的脸上已满是泪水,她一手托着启轩,一手反身遏住启轩的喉口,“凌瑶王!若不想你哥哥惨死,便给我将他们放了!” 启辕的脚已踩上那满口鲜血的三圣君的胸前,正要用力将其心脏生生踏碎之时,却又及时收了力。 “你放了他,我便放人……”尾音未落,却觉底下的脚正被其死死缠住,“大哥快走!” 被三圣君用力地抱着脚时,腰间却骤然一凉。 启辕看去,发现竟是身后之人所掷,他不顾那紧紧嵌在腰间的铁花,一脚就将底下之人狠狠甩出,正要扑向窗沿处的女人,却被启轩已微微渗血的喉口吓得立即顿在原地,再不敢动弹。 启轩的脸上又流下了两道黑色泪痕,烫得启辕整颗心都跟着绞痛,他看向一旁已无生气的晚琴,他知道,启轩肉体不能自主,却仍是有意识的。 忽然,又一根银针扎入了启辕的背部,不至片刻,他的上身便已满淌鲜血。 屋外开始有人围观,店小二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时,却被门口吴西的手臂吓得险些退至大堂。 “竟敢伤他!”吴西虚弱地看着还要往其身体里继续扎入银针的四影之首。 “哼,既已知其为凌瑶王,你以为还有活着走出的可能么?” 四影之首缓缓走至启辕跟前,抽出袖口下藏匿的最后一枚银针,狠狠刺入启辕胸膛中央,可由于那胸膛肌肉过于结实,导致银针只刺入了一半便散开刃瓣,即便如此,大片的血还是浸湿了启辕的上衣,于其衣角之处凝作一颗又一颗的血珠子,无数颗血珠子滚落于地,其声之大,一时间竟比檐外的雨声还显清脆。 启辕的双唇间涌出一口腥甜的血,不论面前之人再说什么,都只直直望着启轩所在的地方,而他的身上,已汇了一面小小的血滩。 “陛下!”吴西在地上挣扎着扑了过来,看到启辕胸膛的惨状后,这已过半百历尽沧桑之人,竟丝毫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启辕便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倒入血泊,失了意识。 苏尧见状也一把冲了过来,跑一半时还踢到了那横于门前不远处的三圣君,抬手一探,竟已断了鼻息。 “你们这群暴徒,血刃真龙必遭天谴!”吴西跪倒在地眼泪纵横,似个被邪教完全洗脑的无知百姓,指着那两道越渐远去的黑色身影大声喊叫。 两人托着启轩奔波许久,一路无言,最终还是那女子开口打破沉寂,指着满面阴郁的男子道:“大哥,你的面具坏了。” 男子闻言抬手摸脸,那原先贴着脸的苍老面具,此时已破得七七八八,而露出来的新面容上,却是一片又一片的红肿与青紫,男子这才觉着有些痛。 又是一阵沉默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启轩,“就为了他,二哥三哥……大哥,你说凌瑶王都死了,那要着他还有何用?” 当她说到‘死’一字时,启轩的身体猛地一震。 “不过别人认不得,我可没有糊涂,这人是凌瑶王的同胞哥哥凌琅王,也是极受凌国百姓拥戴的帝王……既然他已无用,不如,直接斩草除根?”
第三十八章 大难不死 启辕虽失血过多,脉搏却始终跳动着,这一点还是尚算冷静的苏尧发现的。 那两人走后,苏尧探知启辕未死,立即就去请来大夫为其止血,几人想将死死嵌着启辕肉里的铁花取出,却又不敢妄动。 那铁花设计得极为精细极其刁钻,不仅瓣数繁多,其花瓣上还带着细小的铁齿,也就是这些小齿,将启辕的伤口咬得死紧,若要将其强硬拔出,只怕是得连肠子都跟着拽出来,而且铁齿所咬住的那一大片肉块,肯定是要受其牵扯被整块撕下的。 正当吴西和大夫都觉着无力回天时,苏尧却执着一根未使用过的银针走了过来。 深山茂林之间,两道身影窸窸窣窣地正小声议论着什么,而其身旁,是一脸上毫无求生之意的男子。 “既然他已无用……不如斩草除根?”其中一女子问道。 “不急,”另一男子应道,“最后一针我未能入其致命之处,万一让其等发现了针花之玄妙,顺利取出……介时,留着这筹码便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就算他们真能取出……身上连开三花尚可活着我可真是前所未闻。” 女子似听了什么笑话,尾音中还带着些许嘲弄。 男子扯下残留的面具,露出苍白的脸,“从未见过不代表一定不存在,我以为你身为凌国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凌瑶王的过人之处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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