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蜷曲着纠缠被褥,萧凤颤抖着手摸上腰间缠绕的那条发带,想象着这正是徐拂青那温热的手,覆盖在自己腰侧、脐上,沉沉地碾过。
第21章 霓天光 难得地像个凡人一般睡了个大觉,醒来是鸡鸣犬吠,外头正忙活着做洒扫。 揉搓眼圈起身,萧凤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听见后背脊柱传来喀啦啦的活动声,松眉慵懒地扬唇,他是许久没有睡得这样舒服了,自从修道以后,他几乎不会觉得困倦,跟着掌苍云天的基础功法练上半年,能在入定的时候保持头脑清醒灵活,便不需睡觉了,所有的内门弟子都如此,不稀奇,只是大家都会在自己房内摆上张床,休憩练功都方便。他自己有摆床的习惯,不知徐拂青也有。 问了元元,元元说是风水阵的需求。 颔首示意了解,又回首看了眼房间,眼神微动,没有太多表态。元元领着萧凤走出明意殿,这里生长大片茂密的灵树灵根,蝴蝶鸟雀漫步天屿,若有若无的花草香裹挟清澈水汽挠着行人心尖,不住地深呼吸,萧凤仰头看着山谷上方的山脊,巨大岩石板块像一双手掌,将这片宝地笼罩掌心,其中孕育无数生命,灵流轮回流淌源源不绝,在此修炼之人的气息自然水涨船高。 “同样是群山之中,为何明意山灵气这样磅礴?” 萧凤状似无意问起,元元支吾半天答不上来。 没了耐心,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兴趣了,左看右看,终究还是自己无法长久待下去的地方。明意虽好,他却是火灵根的弟子,有泻火烧山的前车之鉴,之后他定居的地方就将草木移去或者将树木的间隙拉大,避免烧着什么地方。所以这样的景色,也就是看看。 徐拂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站在萧凤身边,略高他一头有多。靠得这样近,萧凤很不自在,多少次皆如此。 他显然是听到了萧凤的问话,正儿八经地给他讲起缘故来。 “这里有棵树,往前走便能望见,名‘霓天光’,我在十年前亲手栽下,当时不过是听闻此树可高百尺,便日夜灌注灵力入内,不曾想此树吸收我十年灵气,竟然爆发出一股极为强盛的灵潮,我若是日夜在树下修炼,便可以取代以所有的筑基阵。此后万物生根,在明意山大放光彩,蓬莱若真存在,大约就是这样的。” 这厢萧凤听完,一个轻功跃上去,果然很快就见到了那颗直插云霄的大树,不知此树究竟是什么种类,叶片又长又大,旁边生长些小的枝桠,叶形是水滴状的,边缘有淡彩光泽流转。高大的树下人影如蚂蚁般渺小,二十人合抱的树干树皮粗糙,用手指能抠下老碎的树鳞。令人好奇的是,这棵树旁还种着两棵小树,一棵松树,一棵枫树。 被那苍天大树所震撼,饶是萧凤也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朝圣一般双手合十,做了个垂首礼。 “想不到你这里还有这样的圣树,在我老家,能有这样高大的树木是千年的福报。”他仰慕地用手轻轻摩挲树的表皮,满眼敬畏。 在漫天的绿意中,枫树的颜色则显得有些艳了。 “这棵枫树,一年四季都是茂密的。”徐拂青带他走到树旁,捡了一枚落叶给他看,“是不是像你那山上的树?” “嗯。”萧凤接过爪样的叶子,摊开在手里端详,直到上面的纹路都被描摹,他忽地扬手将叶子丢开,“不过在你这儿略显突兀,还是砍了吧。” 徐拂青摸摸他的头:“这满山的树,都是为了这棵枫树存在的,砍了它,松树怎么办?” 强有力的手掌刻意放轻的力道,沉稳压在发顶,半缘悬空避开他的发簪,今天他的发簪用的是昨晚徐拂青用来捆他腰的发带束成,不知为何,此时像是成了他心里一个值得在意的小物件,莫名有了存在感。 不知他意味究竟如何,每句话都像是意有所指,强自按捺心中的动荡,萧凤别开脸去,突然问道:“你那小师弟是不是住在你这山上?” “什么叫‘我那小师弟’,不也是你的师弟?”徐拂青见他又要问周芗,隐约头疼。 萧凤见这无边无际的烂漫,头顶垂下莹绿的条蔓,发光的嫩花是天仙点烛,美不胜收,任谁拥有了这样的地方都想要炫耀给别人看,周芗住在此处,怕是见了无数回了。 此情此景,徐拂青也带着周芗望过么? 想到这两人也会行走在山谷中,或并肩或携手,习剑练武情投意合,他就难受得转身欲走。 “他不曾见过霓天光,几次要来,都被我拦下了。”徐拂青思及此,也对自己这小师弟有些歉疚。 这倒是萧凤意料之外:“为何?” “师尊见得我种下的这树,大为惊奇,他说这树下是世间罕有的修炼圣地,被有心人利用可能会作出试图损伤此树的行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我布下法阵,只有我让见的人才能见。能一睹它真颜的人,除了师尊便是你我。” “那为何师尊不将行宫迁至此树旁,如此他的修炼能更上一层楼。” “还是那个原因,五行相克。”徐拂青将右手搭在龙鸣剑柄,似是在回忆那天师尊对他的解释,“师尊已是在世真人的能耐,只差一步便能登天,即便是霓天光也不能满足他的修炼,他还是需要常常出关历练,找寻缘解。” 萧凤语气颇生硬,不过心情倒是好些了:“师尊的安排的确在理。” 无怪乎要在明意山大兴宫室,原来这便是下一个主山,徐拂青的确是气运过人,有大器之相。上苍几乎给他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只需坚定往前走便是了。 走出山谷,元元在外头等着他们许久了,一见两人并肩而出便是欢欣地从背上取下一把剑,递给萧凤。 “萧公子,您看,这是大人叫我给您取来的佩剑,和您以前用的是铁匠打的同一批。” 萧凤伸手接过,将铁剑拔出牛皮剑鞘,拿在手里扫了两眼,又将剑插回去,元元期待地看他,却不想剑被完璧归赵,还到她手上了! “啊,这!”她慌乱地望向徐拂青,只见后者像是早有预料,无奈地叹口气。 “看在元元的面子上,这把剑收下吧,明日又要上课,不御剑如何去上课?” 还是拒绝,萧凤油盐不进,即便小姑娘的难受他收在眼底也不为所动:“剑是以前的样式,但到底不是我原来的剑。况且,这样的破铜烂铁,我已不屑再用,全因着对以前练气筑基的过往有几分怀念我才用那等劣剑,如今它既已摧毁,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再用这铁剑了。” “那......”徐拂青想说我府内还有几柄用过的好剑,又猛然住嘴,萧凤不是不愿用铁剑,是明里暗里地讥讽他不是旧人,不愿收受他的东西罢了。 “师兄不必再为难了。”萧凤最后看了眼元元手上的东西,肩膀放松,从怀里掏出一枚符咒,乃是轻身千里符,可以使人大幅增强轻功,一跃便是百米。 “上课不会迟到的。” 两人不欢而散。 待到萧凤走后,门碑后转出来个深色衣袍,弱柳般的男子,正是昨日未能如愿见到徐拂青的周芗。一见到他,徐拂青眼神一凛。 “你来此处作甚。” “我,我是见书上有几处不太理解的地方,想来问问师兄......” 徐拂青阖了眼皮,心中已经猜到大概:“你昨日来找我了?” 周芗弱弱点头:“是......是来过。” 元元见大事不好,提起裙摆打算直接逃跑,猛地被一道力量锁住身子,动弹不得。 “元元,你竟学了隐瞒。” “我没有,我没有,是周公子昨晚进房间时我拦不住,萧公子一眼就见着他了我没有办法,大人饶了我吧,别杀我求求你了,呜呜——” 垂眸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人,一个攥着手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弱小师弟,一个鬼哭狼嚎好像真的担心他会将她杀了吃肉,萧凤再不对他露出往日信赖神情的那副模样,重影交叠着令他心烦意乱。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是众人眼里那个稳重、游刃有余的师兄了?
第22章 撒谎 “元元,你一定要记住,做人不能撒谎,想着瞒天过海。你本就是兔妖,世上有很多对你不怀好意的家伙,被人发现你用人的样子做坏事,一定会待你残忍,记住没有?” 徐拂青语重心长,他将元元的禁锢松懈开来,见她蹦跶着跑开几步,心有余悸地扭头看他,正像是小动物不信任人类那样。他想人与兽,终究还是隔着一层穿不透的膜,野性的习惯存留在元元身上,而她也不知道人为何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只是想保命而已。 “师兄,是我强要冲进去的,和元元姑娘无关。”周芗眉毛蹙起,靠近他说。 无怪乎萧凤在今日对他不冷不热,频频出言讥讽,竟还是不信他。徐拂青摇头,他不知要怎样才好。徐拂青闭眼紧齿,思酌半晌,终于舍得看身侧周芗一眼。 “是他自己善妒狭隘,你不必介怀。我不让元元放你进去,不过是怕他冲动做了什么事伤了你罢了。” 闻言了然一笑,周芗浮出善解人意的笑,红唇微绽引人怜爱不止:“谢谢大师兄为我着想,周芗受宠若惊了。下次我会尽量避开三师兄的,不过方才大师兄说三师兄善妒,周芗愚笨,不知他嫉妒何物、何人呢?” 徐拂青一愣,不曾想他会揪着这个细节不放,想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总不能说萧凤是嫉妒周芗,显得自作多情。 他贯彻了自己沉默是金的法则,干脆彻底不说话。 “我去找师尊商议今年的游历事宜,你们也回去吧。” 徐拂青走后,元元心有余悸地晃悠想走,身后周芗突然地开了口。 “元元,我想,有时候撒谎是迫不得已明哲保身,若是师兄说不准我进来,下次你直接告诉我便是了,都是我不好,说错话连累到你。” 元元听这话赶紧摆手:“不是您的问题!” “你真温柔,和大师兄一样。”周芗歪头,鹿眼圆润有光,他习惯性地露出温顺无害的模样,“撒谎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但是一旦做了,就千万不能露馅。没有人发现真相的话,就不会有人认为你在撒谎了,不是吗?” 第一次听周芗讲这样的话,他以前从来都不对自己说难懂的句子,这么弯弯绕绕的一段对白,又是不许撒谎又是不能被人发现撒谎,元元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似乎是在反驳徐大人的教导,又似乎不是,人族就不能说清楚明白些吗,真让人糊涂! -- 千意琅早就到学堂里等着萧凤了,一见那熟悉的身影,又鸢肩羔膝跟过去。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他将书往桌上一放,屈膝坐下在软垫上,上半身伏近木桌紧挨刚落座的萧凤,两人的距离很窄,远看就像在交头接耳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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