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相贴的地方很热,对方的体温有些太高了,萧凤讶异地抬头,发现千意琅满脸通红,褐色眼睛瞪得大大的。 “师兄......对不住,我、我刚刚是怕你摔了......” “不至于。”扯扯嘴角,萧凤皱眉双手抵着他的前胸,千意琅也适时松开手让他挪动身子。 幸而两人坐在偏僻角落,几乎没人看见他们的动作。 萧凤推开他端正自己坐姿,对刚才的亲密接触有些烦躁,下意识地看向徐拂青那边,才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周芗推开侧门走出来,几个人向那处望去。 萧凤也留意了一下他,虽说形象和自己想象的相差无几,但还是为那浑然天成的气质惊讶了。
第24章 西域装束 周芗穿成个书生样子,以高士巾束在头顶将头发都扎好,显得很是精神。眼里压不住的不谙世事和知识气让人信服,他抱着书篓走到二长老跟前,念了几句符合当下情境的诗句,说了几句格式严谨的官话,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听说你是士大夫家出身。”二长老冷道,“何以不子承父业继续做官?” “周芗有自己的志愿,家父不好过多阻拦。”周芗说的大概是实话,他景仰地望着头顶房梁,穿过房梁之上或许就是他苦苦追寻的天道,“一跃洞天三十六,到时凡骨也成仙。” “我记得,你父亲也想过要走上修仙这条路,不过他天资浅薄,有些遗憾。”二长老捋捋须,状似不经意开口,却惹来周芗反问。 “您见过家父?” “从前在京城见过两面。”二长老笑道,“那时久旱未霖逢立太子,皇帝请我出山做法主持祭祀,那时候就在宫门内见到了你的父亲,算是聊得上几句话,他向我表达过成仙的志向,不曾想若干年后把自己孩子送上掌苍云天来了,看来他也是当真想修仙啊。” 周芗抿唇,将眼睛撇向一边似是不太在乎:“所有人都不愿送我上山,只有父亲十分看重。” 萧凤分明看见周芗眼色变了,不过只是一瞬又恢复原先人畜无害的样子,他察觉到奇怪,可对于周芗他更多的只有厌恶而无别的探究意思,所以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全部忘记。 秀才书生的身份稀疏平常,放在人堆里也不是什么惹人注目的家伙,周芗没什么意外地过了这一关。 眼见着要到了自己,萧凤起身,站在衣服堆前粗略看了,眼尖发现一角衣料很是眼熟,便将它从地下抽了出来。 纹路是比较早的图案,恐怕如今已不流行了,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印象中与其搭配的下装、配饰,走进更衣间。 千意琅盘腿坐在垫子上,饶有兴味地猜测萧凤可能会穿成什么样子,脑中出现些农户、文人、剑客的样子,不过想来想去,都觉得萧凤的独特之处过于鲜艳,即便是将面容涂抹成另一种愚钝笨重的样子,他挺直的腰背也会泄密他的身份乃不俗之人。这样个不屑伪装圆滑的人,究竟会做到哪一步? 同样留意的人还有许多,只是比较隐晦。 萧凤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脸上表情略不自然。许是因为平日里见惯了,如今乍一看有些异样。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在面上覆盖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皮,让皮肤颜色更贴近高原人的干燥透红,虽未到让人认不出的地步,但也足使人认为这是个刚从异国来访、风尘仆仆的人。 他是少数穿扮成异族的弟子之一,如墨黑的长发高束,倾泻下来的马尾,摘其帽琳琅彩石珠串夹在发丝间显得神秘野性,束腕衣袍以纯色布料缝制,开襟绣满纹图腾有花草、原野的图案,短靴腰带很是大气。 萧凤目如狠鹰,自有一番夺目风度,西域异族善骑射,打快马,骁勇好战英姿飒爽,大多人都未亲眼目睹过西边的景色,所以对萧凤这一身装束很是好奇。 可用到手的物件不多,萧凤没法完全还原他在西北的穿着,能找到一件棉丝质袍子和宽皮腰带已经意外之喜,在颧骨处抹上岩彩会更加逼真。 千意琅眼睛都直了:“师兄这样穿真好看。” 尤其是随着他走动而晃摆的珠串马尾,勾得他目不转睛。 他起身为萧凤捋好翻起没被注意的袖口,将他的手腕托在掌心,压抑着兴奋语气:“我第一次见蒙族装束,不曾想穿在师兄身上轩然霞举。” “好看不是用来说我的。”萧凤抽回手,自己将袖口翻折下来,千意琅弯着眼笑不作反应,两人似乎有种无形默契,他纵容着萧凤的无礼,而萧凤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台阶下。 “但师兄就是好看......我不说这个词了,别瞪我——师兄,这是漠北的装束么?” 萧凤抬腕看看自己袖口的花纹,的确是自己熟悉的狼草纹样,原先乡族未没落时他也曾穿戴过类似的服饰,在植物匮乏的草原上,这些算得上名门贵族的服饰:“看样式是很多年前的,不曾想掌苍有这样的衣服。” “南北驿站通关后,许多异族南下,兴许师兄师姐里有萧师兄的老乡。” 老乡?萧凤想,如果真有老乡,早就出来和自己相认了,怎会一直不出现。 “这次这个二长老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吧。” 萧凤冷哼,目光转向不远处眯眼审视自己的二长老:“未必。” 果然如他所料,二长老对此仍有所“指点”:“奇装异服惹人注目,你想让别人不记住你都难。”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学习当地的穿衣风格,你所谓的奇装异服,不过是最常见的百姓服饰。” 萧凤毫不退让,直挺挺地反驳回去。 二长老怒道:“长辈讲话,有你说话的份么?白做这么多年的师兄,尊师重道看来你是一直没悟到!” “二长老非吾师,何来尊师重道?何况做师兄白没白做,是掌门师尊来评判的。” “你......!” 眼见着两人吹胡子瞪眼快要吵起来,有个师兄站起来劝和:“萧凤,长老也是为你好,他不是怕咱们下山之后被人算计嘛。” 萧凤不语,二长老则态度松散地摆摆手:“算了,不和你这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正奇怪他脾气何时这么好时,又听见他低声的一句咒骂:“反正没几年可活的鬼,自有阎王收!” 金笛离他近,正好听清这句话,他猛然从萧凤身上回神,仰头看着一脸怨毒的二长老。 是玩笑,还是将要有意为之的计划? 他身为二长老亲传弟子多年,对自己这睚眦必报的师尊是了解的很,若是有谁挡了他的道,杀人泄愤这种事真有可能做得出。况且凭着二长老心思之缜密,要瞒天过海并非难事,萧凤为人嚣张狂妄,得罪了这么多的人,要是真有人欲行不轨,查起来是十分麻烦。 萧凤换回衣服,坐回自己的坐垫。 最后几人也分别换好了装扮,一一给二长老看了,没得到什么点评,有些忐忑有些失望,悄悄坐回去,等待着将要面临的结果。 二长老身旁弟子抖开纸张,上面写了通过此关的弟子名字。 “看好了,这都是白纸黑字的名字,接下来这些名字会原封不动地送去做抄录,三关都成功通过的人,将会由工坊雕琢写了你们名字的通行令牌,这将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若是错过,只能再等五年之后了。”
第25章 坠落 一百一十五人,名字写满了整整两页,只有两三人未能通过第一关,其余人皆可进行下一关的考验。 众人从位置上收拾起身,跟着二长老等人一并前往下一个关卡——石栈长廊。 石栈长廊是在掌苍最高峰悬崖边缘以怪力嵌入的石板丛,一共九百九十九块长条状的石头在峭壁铸成供人行走的长廊。悬崖陡峭如瀑布,光秃秃连鸟雀都不曾停留,二长老御风而行已经站上顶峰,垂首长须飘飘,无情地注视着山下哑然的弟子们。 “开始吧,日落以前必须要结束这项试炼!”一位师姐推了站在最前的翟临一把,催促他赶紧向上爬。其余弟子跟在翟临后面亦是有些忐忑。 前几百米不算太高,众人又有筑基以上的基础,很快便攀上山腰,可越往后攀爬越觉得吓人,低头一看,地面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佩剑不在身旁,又无人庇护自己,进退两难的境界如一块大石沉甸甸压在众人心头。 因为山高壁陡,常年有狂风吹过,一站在石栈长廊便觉得两耳嗡鸣,脚步轻浮,感觉随时会被刮到山底下粉身碎骨。 畏高的人已经两腿战战,不难想象,届时考验将从那八千尺的山上走独木桥大小的石廊开始。 千意琅执意要和萧凤一起走石栈,他拦不住对方那犟劲,只能放任其跟在自己后面如影随形。 高山上凛风毫不留情地席卷而来,将蝼蚁般的队伍吹得七零八落,原本紧挨着前人的弟子,渐渐在攀爬的过程中拉开了差距。 他们不能用御剑之术或者轻功,只能以双手双脚握着粗糙的石壁,一点点向前挪动自己的身躯。 脚下石阶步步惊恐,踩在上面会有砂石掉落,掉到底下森林里更是没有一点回响。若是肉体凡躯跌落谷底,定是粉身碎骨,怕是连尸体都找不着。 太高了,高得令人冷汗直下,酷暑的午后,仍有人浑身发寒。 攀越高处的山峰比寻常要难得多,为了节省力气不得使出全力向上爬,但若力气小了,就抓不住扶手的石坑。 胆子大些的可以放手一搏,咬牙直接站上那石阶一步步跨着走,只是要千小心万谨慎,不能一时慌乱而踏空。 萧凤一路走来尚且还算能喘气,身后千意琅出了许多汗但没有抱怨过一句,还时不时问萧凤:“师兄累么?累的话可以抓着我的手。” 岂有服输的道理,萧凤冷哼一声,继续摸着悬崖的边缘往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后跟了个千意琅,速度还愈发加快了起来。 惯常来讲,御剑之人都不会畏高,但是身上有无可依靠仰仗来保命的器物是重中之重,即便是胆大如千意琅,都要时刻注意着脚下台阶的变化。眼见着前面人的身影消失在一处拐角,他狠狠心,仰面不再去看脚下,凭着感觉轻身而上,很快又贴近了萧凤。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忽地一道黑影从左手向外的一侧飞快下落,伴随着绝望凄厉的惨叫坠向地面。那悲鸣如晴天闪电,平地里惊起一阵暴雷,将向上蠕动的人群炸了个四肢僵硬。 霎时间后背全被浸湿了,萧凤用袖子蹭掉额头上的咸汗,靠在近山的一边深呼吸着。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叫喊,对于死亡的恐惧,密密麻麻地爬上身体。 有人崩溃地哭了,他们哪想得到,这是玩真的。 有人不自觉地腿软,想要再行动的时候膝盖使不上劲,只得用力捶着自己的腿脚,撕扯嗓子喊:“动起来啊,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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