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这瞒天过海搞经营的能力,若非是个阉人,他姓孟的在外头早就能混成一方富商了吧。 倒是这重重红墙限制了他的才能了。 一本翻完,我又随机从底下抽了一本。 是前朝的。 也对,我才登基不久,这暗戳戳的交易怎么也不可能写那么多本。 真有本事啊,一项营生在宫里做了这么多年,还能好好活着,甚至步步高升,新帝登基改朝换代,他还能稳稳当当地继续做下去。 “……” 翻页的手突然顿住了,我的眼睛慢慢瞪大。猛然间,我意识到这些册子可能要颠覆我从前的某些天真认知。 目光注视之处,有一行清晰的字迹。 [云贵妃出资金元三枚——照看三皇子砚卿,有机会时需在圣上面前美言两句。] 砚卿,是我。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按着时间找到了更前一点的记录,然后,我抑制不住地哼笑了一声,抬手将本子摔出了二丈远。 “孟德生。” 咬牙切齿的低吼在殿内回响,心中的火气一阵一阵地往上翻涌,手背上的青筋暴凸,我只觉喉间干涩难受极了。 从前我一直将孟德生当成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看待,毕竟在这凶险的宫中,能愿意出手拉我母妃一把的人很少,或者说寥寥无几。 母妃背后没有家世撑着,好好生活能依靠的只有父皇的宠爱,但也正因为父皇给她的爱太多,让她站在了风浪尖上,受了有心人的陷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有人说她有意蛊惑笼络朝臣,还虚构了一个妄议朝政的罪名给她。 当时,是孟德生替她周旋,助她平安脱困的。 我一直把此事记在心中,再加上孟德生在我面前表现得很是和蔼可亲,直到翻账簿之前,我还对他留有几分期许,希望他是真的不适,真的与此事无关。 但仔细想想,母妃从未正面与我说过相关的内容,我只能从他俩的言行中窥见一部分。 当时孟德生含笑踏入殿内与我母妃说的是什么? “流言已解,小的祝娘娘此后顺遂,再无烦心事。” “小的也是受了娘娘恩惠,娘娘何必言谢。” 恩惠。 原来如此啊。 我嗤笑一声,闭上眼回想起方才在账簿中看到的内容。 [云贵妃出资金元五枚——解除流言。(太少)] [圣上赐了赏银,流言一事必须解决,可惜了。] 那在这两句的上面几行处,又写着什么呢? 是五个妃嫔的名字,她们出资,要将云贵妃拉下水。 孟德生,好一个中间人,收两头的好处不够,还想讹人。 我望着地上散乱的纸页,心中一阵后怕。 还好,还好发现了这恶心的勾当,否则,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害到虞殊身上去。 而我,会和父皇一样,直到离世都心存愧疚,以为是自己保护不力,所以才会害得心爱的人身陷泥沼! 外间。 搜宫回来的侍卫拎着一个布包,打开给虞殊看。 里面有奸情往来的一些书信留证,几根木头削的簪子,一点金银,还有一块不知名的物件。 “这是什么?” 虞殊将它捏着拎了起来,手感不软不硬,摸上去倒还有些像人的皮肤。 侍卫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倒是边上一位年纪稍长的宫女站了出来,回答道,“这是假胎。宫中曾有过未孕的妃嫔将其绑在腹部,意图伪造皇嗣而取宠的事件。” “假胎?”虞殊打量了几眼,目光中带着些深思。 半晌后,他将手里的东西丢给了小虎子,“既是用来弄虚作假的东西,那就带回去好好保管起来,别再叫它出现在宫里。” 小虎子接了,躬身应下。 “可发现了迷药的踪迹?” 侍卫连忙呈上一个油纸包,里面还残留着点粉末,以及一张字据。 上面的墨字很端正,不似女儿家的秀气,倒像是出于男人之手,写得是“货钱两清——兰嫔”。 虞殊蹙眉,宫里出现了类似交易违禁药品的事情,他心里警觉了起来,带着东西便快步入内来找我。 “圣上,看这个。” 我接了过去,是很熟悉的字,方才我还看过的那种熟悉。 “去,将孟德生抓起来,押入大牢。” 宫人犯错,一般都是掖庭处罚的,但这件事不同,我要亲自问罪。 “内庭的孟公公,与此事何关?”虞殊问我。 我将眼下的情况都与他细细说了,许是荒诞得过于超出常理,他听愣了。 “这样说来,”虞殊垂下眼帘,“内庭的人也曾来清平殿暗示过的,只是殊没仔细听,便回绝了。” “他们暗示了你什么?”我有些着急地问。 “暗示殊要不要出钱将恩宠一直延续下去。” 我脱口而出,“那若是你听懂了,会出这个钱吗?” “也许等年老色衰了,会吧,”虞殊笑了笑,“但现在既然有更简单的方式,为何不省一些呢?” “什么方式?”我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狭促晃了神,呆呆地问。 “自然是以色侍人,”他说,“圣上很喜欢,不是吗?” “咳。” 我心头的怒意渐消,忍不住被他的话语勾走了神魂。 无法反驳,确实是这样。 但除了喜爱俊美的容貌,我也喜爱他的性情与灵魂。 这世上的好皮相千千万万,虞殊却只有一个。 还好,在被恶人盯上之前,我先发现了端倪,可以让他免受劫难。 【作者有话说】 皇帝的单推——虞殊d(QvQ) 明天的更新会早一点,在下午。 晚安! (2024.1.22小修) 感谢在2024-01-20 23:37:57~2024-01-21 23:3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纷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宴宴生欢意迷离 临近岁末, 拨给各宫的份额都要往上调一调,原本应是喜气洋洋的一片,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 谁还敢提起加月俸的话。 心怀鬼胎出了钱的慌忙要自保, 没出钱的虽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流传迅速的小道消息很快就将兰嫔偷情被贬为庶人的事情散了出去,担心圣怒会殃及池鱼,各家也都战战兢兢地收敛了些。 后宫难得一片沉寂。 至于万恶之始孟德生,我将铁证摆到了他的面前,他百口莫辩, 自知理亏之余,将与他同谋的几人都供了出来。 连刑罚都没用上多少, 他就吐了个一干二净。 不查不知道,一查连底抄。这么多年过去, 组织发展交易的大多都成了宫里的老人了,靠着人情牵扯, 在主子的眼皮底下生生织起了一张泛着铜臭味的大网。清理起来叫人心惊。 统共涉及人数近百人, 连将要开始的小选都被他们盯上了。 只要给的钱足够,就能伪造秀女家世, 甚至将画像送到我的面前。 这意味着, 若有心怀歹意的人想往我的身边塞人,我将无法分辨, 他们可以轻易得逞。 单单几个宦官不可能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这里面必有前朝官员的参与。 只是孟德生此人小心谨慎, 不负责与外联络, 怕在先帝身侧会被抓到马脚。他知道的只有传讯那人的身份, 对于前朝真正做事的那些, 他没什么了解。 坏了,我心中一沉。当时抓孟德生的时候没料到情况会发展成这样,只一心想着要杀鸡儆猴,搓搓他们的气焰,故而没低调行事。 眼下不知外头的人听到了多少,我只能紧急召来绣衣,命大理寺连夜出手,让他们一面去逮那传讯的,一面从负责小选的官员身上下手,尽可能一网捕获。 雪夜,大风,数道黑影从金顶上一掠而过,没入天际。 高墙之下,宫灯忽明忽灭,掖庭的门开了又关,压抑的哭声时隐时现。侍卫的佩剑发出金属独有的碰撞音,深冬的寒也压不住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血气,匆忙来往的脚步伴着松软雪堆被踏平的嘎吱声响了大半宿。 人心惶惶一词,在此刻有了实景。 新帝登基时,宫里的人只换了随身伺候的一部分,眼下,却是要大换血了。 屋里地上沾了兰嫔的血,我不欲久留,便将颂安殿留给了绣衣,让他们自由发挥,自己跟着虞殊去了清平殿。 沐浴完坐上床榻时,我才稍微卸下了点防备。 清平殿里伺候的人是我让小单子仔细甄选后安排过来的,虽然小单子是孟德生的徒弟,不知有没有参与那桩事,但依照目前的形势,这儿已经是宫里相对好很多的地方了。 放松身体,我朝后一倒,在浸着草木香的褥子上打了个滚。 “嗯?” 伸直的手碰到了枕边的一件硬物。 我抓住了,举到眼前一看,原来是一幅卷起来的画卷。 这上面缀着的丝绦已经有点旧了,看上去莫名眼熟。 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我眼前陡然浮现起了在冷宫初见虞殊的时候,美人执卷,他手中那一幅画上坠落下来的丝绦…… 和眼前这个一模一样。 好奇突然涌上心头,我仰起头朝屏风那张望了一眼,虞殊还没回来,有点想打开看看。 但是私自动别人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就瞄一眼。 瞄一眼就给他恢复原样放回去。 我扑腾了一下,把自己翻起来手肘撑在了床上,轻手轻脚地解开画卷在被面上铺开。 它是竖着画的。 图上不是锦绣花鸟,也不是写意山水,而是一个侧身站着的人。 那人身着杏黄色四龙袍,头戴明珠金玉冠,似是被人喊了一声才回过头的,脸上带着疑惑,微蹙着眉望向了画外。 我愣怔了许久,这,画上这人……是我? 急于求证般,我的视线下移,在落款处看到了一行小字,“宴宴生欢”。 兄弟姐妹数人,按辈分排下来原都应用泱字起名,唯有我,破例沿用了母妃名字中的砚字。 宴宴,那是母妃给我起的乳名。 小字下方的红章是,“虞太史印”。 这虞太史指的定然不是已经离世的那位老臣。 我似乎摸到了些什么线索,将画卷仔细收起后,靠坐在床头整理思绪。 那这幅画的作者就是……虞殊。 他知道我的乳名。 这倒好解释,可能父皇曾随口提起过。 但他手里还有太史印。 以图上的装扮,我应该是在什么比较正式的宴席上。因为那皇太子袍一直是压箱底的,能拿出来穿的时机,要么是万寿宴,要么是接见使臣,要么就是除夕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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